《花开半盛》步俞

1、引子

　　有词曰：三生石畔铸因果，离恨天、灵河岸上。最是十里桃花香，瑶池水、漫芬芳。却话前尘已断肠，故人在、两处茫茫。碧落黄泉何所偿，轮回道、尽相望。
　　话说，小乘佛法讲五惑、四果，剔除五惑方能证果。五惑为贪、嗔、痴、慢、疑；四果乃是预流果、一还果、不还果及无学果。
　　预流果，因思惑未解、余习未断，便要七还人间，偿还宿债、了除业障。
　　而一还果，思惑即除非除，故仍要再还人间一次，以清罪孽。
　　不还果则是，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办、不受后有，便长揖人间，不再来矣。
　　无学果意为无生，自是剔尽烦恼、清除魔障，从此清净光明，以证果位。
　　相传，天有三界九重，乃为欲界天、□□天、无界天。而一众大小罗汉，又以境界不同，分住于三天之上。
　　如此，预流果身为一果罗汉，欲根未尽、情缘未断，便要转世轮回，以做应劫之人，待死后往生，方再得归位欲界天，而故事的起因，正是从那里开始的。
　　却说，西方欲界天上，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丘。方八百里，高万仞，为百神之所在。
　　又有西华圣母行宫一座，取名瑶池。其水清净成云、广布人间，为天、地之界，亦称一重天。
　　并因西华圣母，乃先天阴气凝聚而成，为欲界女仙之首，故天上、天下，三界内外十方，但凡女子得道，皆归她管辖，位配西方，坐镇昆仑仙岛。
　　且此岛，西生珠树、璇树、不死树，北长碧树、瑶树、琅玕树。而其中，当属不死树与琅玕树最为神奇，前者果实，可令人长生不老，后者则结美玉，为凤、鸾二鸟之食。
　　却正是这琅玕树，因万万年之龄，又有西华至妙之气滋润，一日竟生出树魂“红玉”一枚，晶莹剔透、其色如血。更惹凤、鸾二鸟，不顾以往和鸣之情，竞相争之，于空中厮打一处。
　　不想，在打斗至瑶池岸畔时，反遭瑶姬仙子驱赶，遂慌乱之中弃了那“玉”，匆匆飞离而去。如此，倒也令它，机缘巧合下，于这碧波琼阁之处，落地生根。
　　而其方圆十里桃林，三千年一生实，人吃之后，与天同齐，与日月同庚，为此那“玉”便受惠不少，另因得瑶池之水所炼化，又不知过了多久，竟孕育出奇花一株。
　　但看，花生七瓣，各表一色，并随那十里桃林，虽三千年一开，但却长久不谢，故而，深得西华圣母之喜爱。也成为瑶池又一异景，每每为众女仙所乐道。
　　这般，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谁知那“玉”，更受日月之精华，竟幻化成男体一具，并忘乎所以之下，也离开瑶池，终日无所事事的，游荡于离恨天上。
　　这日，当来至灵河岸边时，偏因一时贪玩，误在女娲娘娘造人作记，沙粒凝聚所成的三生石上，留下半截姻缘线。
　　又错喝三生石畔的忘生水，以致散尽前尘一切，更无所牵挂，竟往东华帝君管辖之地，蓬莱仙岛历练去了。
　　如此，倒剩得瑶池岸畔那株奇花，自哀自怜，从而，虽仍三千年一开，但却花开半生，微盛其四、凋败其三，且只在子时。
　　而那青、红、紫三色，便从此再未开过，也被一干昆仑门徒，戏称为“半盛花”。更不知过了多少载，突然一日又奄奄一息、郁郁不振，任众女仙使尽术法，终再万年难放。
　　却说这日，乃七月初七，为西华圣母之寿诞，故十方诸仙，皆赶来为其祝贺，也一时，昆仑之丘好不热闹。
　　并此时，在蓬莱仙岛修炼所成的那块“血玉”，已化名清虚子，因天资奇高，而深得东华帝君所赏识，故在出关之日，遂被带着一同前去，为西华圣母贺寿。
　　且也当他一脚踏入昆仑之丘后，就觉着有种似曾相识之感，扑面而来，于是，便问东华帝君道：“帝君，下仙怎会这般熟悉，可有何渊源？”
　　而东华帝君微微一笑，并未作答，只向西华圣母行宫瑶池行去，无奈，清虚子也惟有跟上。不想，正是步至十里桃林时，又让他不由得一愣，随而久住不动，就痴在了那里。
　　如此，东华帝君一瞧，便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孽缘未尽，宿债未清，也是时候了。”言毕，遂长袖一卷，就带着清虚子进入瑶池行宫。
　　随之，便有侍者大声喊道：“蓬莱仙岛，东华帝君到！”
　　而此时的西华圣母，及正在大殿闲谈的诸仙们闻后，就也赶忙迎了过来。原因无他，东华帝君乃四海十方男仙之首，身份尊贵，自得上前见礼。
　　也待一通客套后，再等西华圣母同东华帝君步入正殿，而分主、客坐下，其他诸仙这才纷纷落座。
　　却也在这时，西华圣母便盯着站在东华帝君一旁的清虚子道：“孽障，你还知道回来？”
　　这般，倒令清虚子听过，遂惶恐不安的低头去，也不禁在想，“自己何时来过”，就显得不知有些所措了。
　　却是东华帝君微微笑道：“看来又要一番历劫了。”
　　“谁说不是。”西华圣母轻叹一声，之后又没好气的瞪了清虚子一眼，也再一次让他难安起来。
　　如此也不多时，便有婀娜飘柔的女侍，端着蟠桃、琼浆、鸾肉、凤髓等仙界美物，就已摆满桌子，且又有众多霓裳仙子歌舞助兴，但见琼楼玉宇、如梦如幻。
　　而西华圣母，则频频同东华帝君及诸仙们举杯示意，也一时把酒言欢的好不热闹。偏这会儿，只有坐在角落里的清虚子，郁郁满腹，独自喝着闷酒。
　　不但西华圣母的话，令其疑惑难解，便是这里的一切，又怎会恁等熟悉。故此，再饮起酒来，就索然无味了，遂也找了个机会偷偷溜出大殿，并朝那十里桃林缓步而去。
　　这般，当他心思不定的行至瑶池岸畔后，却又猛地住下脚步，而再看，原来是一株奄奄一息的奇花，恰逢其时的，投映在那忧郁不乐的眼眸之中。
　　随后，就见清虚子，面目怆然、浑身颤抖，更以致一滴眼泪不觉而落,打在上面。接着，又缓缓低下身去，轻轻抚摸着那株奇花，倒怎料，竟使其像有了感知一般，大有复苏之像。
　　偏也在这时，只听一名女子的声音传来：“负心的东西，你还有脸回来？”话音乍落，便看一缕长袖，向他袭来。
　　而清虚子一愣，慌忙躲开，又抬眼见那仙子，蛾眉杏腮、瑶目圆睁，身姿飘逸、煞是好看，一时竟红了脸面。再待稍是一缓，就抱拳道：“敢问仙子，不知在下所犯何事，要你如此这般？”
　　但见那仙子咬牙恨道：“你自己所做之事，难道忘了么，休装糊涂？”说完，仍上下翻飞的，朝他施展着手段。
　　“这位仙子，若再咄咄逼人，休怪在下还手了。”清虚子不断躲闪着，也显怒意，莫名其妙的被纠缠，自也压不住了。
　　却如此一来，更令那仙子恼火，便道：“有本事就来，倒要瞧瞧，你这负心之辈修炼出了何等手段。”
　　这下可好，一个被莫名纠缠的，已是压不住火了，一个又不知所为何事，似有多大仇恨一般，便你来我往的，各使法术，于瑶池岸畔打斗起来。
　　但因此也惊动了，正于行宫大殿喝地尽兴的诸路神仙，待又等侍女前去一探情况后，就看西华圣母摇头一笑，便对东华帝君道：“瑶姬这孩子，脾气还是恁的急躁，又哪里差的了那一时。”
　　东华帝君就笑道：“也罢，便出去看看吧，那桩公案，终该有个了结之时。”言毕起身，遂与西华圣母往殿外而去。”
　　这般，待诸路仙神来到瑶池岸畔时，见那仙子仍同清虚子在打斗不止，西华圣母就喝道：“瑶姬，还不住手，当着众位仙家成何体统？”
　　如此，那名为瑶姬的仙子，也只得无奈罢手，却还不忘狠狠瞪了清虚子一眼，这才悻悻地飘然至西华圣母身边，并撒娇道：“母后，难道便轻易放过他不成？”
　　而见她酥胸起伏、香汗点点，西华圣母遂也掏出丝帕，轻拭其脸，方才宠溺道：“你这孩子，万事自有因果，何须急这一时，就不嫌臊得慌。”
　　“哼，”瑶姬仙子玉颜一红，“母后，女儿便看不惯这等自私自利之徒，若不是他，合该花开七瓣，又哪来‘半盛’之说，偏如今，就连那青、红、紫三色也不见了。”
　　再说这会儿的清虚子，虽于一旁埋首不言，但却郁闷不已，不明自己好端端的来贺寿，怎会惹上这一乱子。而后也把心一横，便来至西华圣母跟前。
　　且低身行礼道：“圣母娘娘，清虚子斗胆一问，不知究竟所为何事，先是您出言相向，后有这位仙子当面挑衅，下仙自问从未来过这昆仑之丘，实是不解哪里有过冒犯，还望娘娘明示。”
　　“清虚子，不得无礼。”倒是东华帝君喝住了他。
　　这般，也让清虚子看了他一眼，稍是犹豫后，只得退到一旁，不甘的低下头去。
　　“无妨，”西华圣母却对着东华帝君微微一笑，之后又盯着清虚子道，“孽障，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言毕，只见玉手一挥，一道红光就射向于他。而再看清虚子，片刻愣过，便星目失神、剑眉紧蹙，后又双手抱头、浑身颤抖，显得那般痛苦。
　　也随之，玉生奇花、七色为瓣，化男体、游灵河，半截姻缘线、误喝忘生水，花开半盛、凋零其三，而后恹恹一息，前尘的种种，就一幕一幕立现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