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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归处 ...

  •   却说,次日午饭后,谭瑶儿自觉身子恢复一点,便有些躺不住了,而伤感一时后,遂打理起屋里、屋外,以排解心中烦闷。但怎知,当一处处清扫着,竟越来越有种熟悉之感。
      特别是,当于莫离的书桌旁,看见一小罐清水,似眼泪一般晶莹,又如月光一样明亮,更是心口莫名堵得难受,偏又抓不住半点什么,以致精神恍惚的,就出了一身冷汗。
      因此,待缓了心绪,便趁着莫离去了会馆,另又赶路已久,早是满身污垢,打小何时这般脏过,就一刻也忍不了的,忙烧了一锅热水,想好好擦洗一下。
      偏谁想,正当她洗至一半时,莫离竟又回来了,如此,当猛然见到那半裸着的洁白玉体,又怎能不愣住了,并也随着谭瑶儿一声惊叫,方是回了神,便慌忙出了屋子。
      这般,也直至好是一会儿,才又打里面传来谭瑶儿的声音:“莫大哥,你可以进来了。”
      如此,当莫离心怀忐忑的进了屋子,再面对着满脸羞红的谭瑶儿时,也不知怎般是好,良久方惭愧道:“对,对不住,我实在不知,你,你是??????”
      “莫大哥,不要说了,”谭瑶儿低着头,更是臊的不行,“是我隐瞒了身份,才闹出的误会。”
      “唉,都怪我,该敲一下门的,”莫离懊悔道,而见其默不作声,就又问,“那你为何这等打扮?”
      “我名叫谭瑶儿,于边关战死的是我公公和丈夫,”谭瑶儿抬起头来,也不再隐瞒,“只因外出不便,故才作此打扮。”
      “哦,”莫离点了点头,“也是,兵荒马乱的,一个女儿家在外,的确不易。”
      且再暗自打量着谭瑶儿,改换女儿身后,那玉软花柔的容貌,就也不由得心神一荡,更不知为何,总觉着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便一时又呆住了。
      也不禁心里恍然,为何同她待在一起时,会那般舒服,原来竟是个女儿家。且还忍不住的在想,若谭瑶儿能一直病下去,留下来被自己照顾,又该是多好。
      而谭瑶儿,经此一出,哪里还能坦然面对莫离,就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另又觉得自己清白被毁,对不住杨绪青,心中羞愧不已,这般,便陷入了沉默。
      “对了,你刚刚说父子双阵亡的,可是年前六盘山之战的杨侍郎和杨小将军?”莫离缓了神就问道。
      “是的,”谭瑶儿眼神一暗,“莫大哥也知道?”
      “甘、陕一带的百姓,谁人不晓,真乃忠义之士,可惜了,”莫离便感慨道,而后忙又施了一礼,“莫某怠慢之处,还望少夫人见谅。”
      “莫大哥不必如此,”谭瑶儿也回礼道,“蒙你搭救,感谢还来不及呢。”
      “能救得杨小将军的夫人,当是莫某的荣幸,”莫离客气道,而随之又问,“那您为何独自前往边关,未有侍卫相护?”
      “婆婆因我公公和丈夫皆是阵亡,经受不住打击,也病故了,”谭瑶儿幽幽一叹,就伤感道,“而我爹爹谭宗,原为吏部侍郎,同样遭奸贼陷害,客死于被贬海南的途中,哪里还有家呀。”
      “失敬,失敬。”莫离又施了一礼,更为刚才自己竟生了那等荒唐的想法,而惭愧于怀。
      “皆是长辈之名,小女子哪里担得起。”谭瑶儿摇头苦笑。
      “那你说的奸贼,可是当朝的刘太师?”莫离便问道。
      “正是那老贼。”谭瑶儿登时咬牙切齿。
      “放心,公道自在人间,那老东西会遭报应的。”因还未听闻刘太师一家的灭顶之灾,莫离就安慰道。
      而随之,也好像对考取功名失去了信心,竟突然不再那般热衷了,有奸臣当道,这样的朝廷,又效力何用,倒不如于穷乡僻壤,平平淡淡、不问俗事来的快活。
      如此,也再看向谭瑶儿,却不由得心中一阵失落,若不是她有那等身份,能留下来,男耕女织、彼此为伴,什么功名、利禄,得此佳人,又夫复何求。
      “会的,奸人不除,自有天收,那老贼必遭报应。”一想到亲手毒死了刘俊,谭瑶儿是暗自痛快,当然不会说出口的,而因此又担心起李老汉和李巧盼的安危,一时也陷入忧虑。
      “哦,我只是回来取点东西,仍要往会馆的,你再收拾一下吧,”还是莫离抛除了杂念,暗骂自己心术不正,便忙拿过一本书,又匆匆去了。
      这般,再待到晚上,两人虽经了白天的尴尬,又都不甚自在的用过饭后,即便难以如之前般坦然相对,但总不能一味沉闷,于是谭瑶儿就问起了,那一小罐清水的来历。
      “是我于附近山上游玩,无意间看到一个泉眼,打那里采来的,”莫离便道,而后又有些好笑,“你是不知呢,初见时,还以为它清澈纯净,定水质甘甜,怎想尝了一口后,竟带有苦涩,如同眼泪。”
      “既然苦涩,为何还要带回来?”谭瑶儿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总觉得寻了它很久一般,执念的不忍离去,后来便去采了一点回家,是不是很可笑?”莫离自嘲道。
      “那倒没有,”谭瑶儿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就像我,乍一看到它时,也觉着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一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情不自禁的想要流泪。”
      “你也有这种感觉?”莫离讶异道。
      “嗯,”谭瑶儿点头一笑,“也不知是打哪里来的伤感,便凭空涌上心头。”
      “那也是巧了,我当时就忍不住地大哭了一场,”莫离好笑道,“便如多年的心事一朝得结,终于可以放下了似的。”
      也见谭瑶儿,低眉垂眸的沉思不语,又令他不由得心中一动,竟脱口而出道:“或乃因果之事吧,只不知那前尘到底为怎般,让你我相识于此,以待不了之缘。”
      “莫大哥,我,我有点累了,还是早些歇息吧。”谭瑶儿顿然脸上一红,即使为无心之言,却孤男寡女的,仍是觉得不妥,故而默然一时,就掩饰着说道。
      “好,你早点睡吧。”看她那副样子,莫离也自感言语有失,就忙回了自己屋子。
      如此,两人虽各怀心事的歇下了,倒是莫离躺在床上,任怎般都睡不着,也好久辗转反侧后,却朦朦胧胧中,竟梦到自己身陷流沙,且危在旦夕。
      另又见一客栈前,一女子如石像般面朝大漠,并双手微伸而跪,便吓得大喊道“娘子,娘子”。也惊醒之后,不过为南柯一梦,就摇头好笑,而此时,天已蒙蒙发亮。
      这般,再当他起床做好早饭,去叫谭瑶儿时,偏敲了半天门,也不见里面应声,而不得已进去一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便登时心下一急,忙四下寻找,倒如何能寻得着。
      如此,自就猜到了,谭瑶儿身体未愈,却不告而别的原因了。也这般之下,便懊恼的锁上家门,更未顾得往会馆告假,遂朝着边关的方向撵了下去。
      想来,除了那莫名的情愫,及谭瑶儿出身忠臣之家外,他还是不忍一弱女子,独自上路。况且,若能陪着同往边关,寻得杨侍郎和杨绪青的遗骨,也算是功德一桩吧。
      而果然,也如他所猜测,谭瑶儿是半夜偷偷离开的。试想,虽大婚未完,但终究不曾入得洞房,不想清白之身,偏被莫离看去了,并又情感难掩,岂能再面对于他。
      更何况,打小许配杨绪青,婚礼与否,不过一个仪式罢了,而今以其遗孀自居,那心里能好受才怪。再者,带公公和丈夫的遗骨回家,是一刻也不想耽搁了,如此,就正好趁机离去。
      但人生来命定、终有归处,又如何逆天而行。这般,直至两日后,莫离才心急如焚的,于往边关的近路,一处陡峭的山洼下,发现了谭瑶儿的尸体,她是摔落下去,血红满衣的去了。
      “瑶儿。”莫离良久缓过,登时心中一疼,也随口一声,便将其紧紧搂在怀里。
      随而,又痛苦自责道:“谁想我救你一命,反倒也害了你,如此来看,我莫离同凶手有何分别。”
      接着,也惨然一笑:“皆是我莫离的罪过,更对不住那埋骨他乡的杨门忠烈,此番相欠,惟有余生陪在左右,奉上灵位牌、长明灯,早晚诚心以待。”
      “生逢战乱之世,你我皆可怜之人,”莫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叹道,“走吧,我带你回家,逢年过节,也总算有个去处,绝不让你做了孤魂野鬼。”
      却当背起谭瑶儿的尸体后,这时,竟凌冽的风雪陡起,而行走于荒山、野岭再衬托着两个重合一处的身影,更显得悲凉、萧瑟。这正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也这般,谭瑶儿至死都没能带自己的青哥哥回家,虽必然会认为有失承诺,只是注定此生,杨绪青是欠她的。而再对埋骨之人的莫离,又何尝不是情意难偿,但前有因、后生果,故事还远未结束,一切谁又知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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