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法不解她的心》有点芒

3、琴房练习

　　答应赴约的愉快并没有持续多久，刚放下手机祝心禾就开始发愁明天穿什么。被唐薇吐槽多了，她也能隐约知道自己的衣品并不算好。

　　在空空的衣柜里翻来翻去，最后选了简约不出错的白衬衫和牛仔裤。

　　本来都差点想出门买衣服，还是枳说的话缓解了这种毫无来由的焦虑。

　　他说她现在的正事是好好学音乐，没必要过分关注细枝末节。

　　也对，随便穿吧，没必要搞得太隆重。

　　话虽这么说，第二天出门前，她还是戴了日抛隐形，擦了口红才出门。

　　陆淮南把练琴的地方约在了艺术学院，就连她这个纯正的理科女也知道这里的音乐系在全国都赫赫有名。

　　“你在哪呢？”他说在校门口等，她到地方却没看见人。

　　感觉到肩膀从后面被拍了一下，回头就看见穿着灰色连帽卫衣的人。他不弹琴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反而像下了课和同学出来约饭的大学生。

　　“走吧，我带你去我们乐团排练的地方，回国后我们找了很多排练室，最后还是觉得学校里的音乐最纯粹，”春末夏初的天气明朗，他的心情看上去也不错，“那里有各种乐器，你可以选你自己喜欢的。”

　　“可是我真的不会呢。”

　　“没事，我小时候，启蒙老师让我自己瞎弹了几个月才开始教乐理和练指法。”

　　跟着他走进校园，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个学校也是外地游客打卡点之一。

　　建筑物被茂密绿植映衬，以天然石材和木材搭建的框架自然感十足，不似人为造就，更像从这片土地中生长而出。

　　绕过最吸睛的综合楼，环湖而建的几何建筑由玻璃连廊相连，将夏日光影剪裁成诗篇。

　　“那边是舞蹈系的练功房和美术系的画室，这里是我们音乐系的地盘。”进入一栋朱红色建筑，他用指纹打开走廊尽头的门。

　　“好漂亮。”整面玻璃幕墙让荷花湖风景尽收眼底，她没注意到他满脸的小得意，由衷感叹。

　　“喜欢什么乐器，我帮你拿。”

　　“那，什么乐器上手比较快？”其实她不喜欢做没有准备的事。

　　“就钢琴吧，我教你，”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他直接把她按在琴凳上，“你喜欢什么曲子？”

　　“嗯，我想想……”

　　“你在心声今天的日推是什么？”他换了个问法。

　　“菊次郎的夏天。”这次她答得很快。

　　虽然是四手联弹，但他还是去掉复杂的音，只保留主旋律，再把容易的部分分给她。她看不懂五线谱，好在记忆力一流，很快就记住了琴键的位置和先后顺序。

　　一开始他们弹得很慢，随着动作配合渐渐默契，指尖倾泻的乐音也越来越流畅。

　　自己竟然学会了弹琴，这个认知让她感到神奇，她渐渐把指法技巧之类的顾虑抛在脑后。四只手在黑白琴键上相互追逐，配合着旋律的节奏，仿佛一曲共舞的探戈。

　　她越弹越起劲，他也从一开始需要放慢速度等，变成主动追着她的音走。

　　“很棒，现在你可以试着自己弹了。”

　　曲毕，他笑着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视线转回琴键上，小声道谢。

　　“沉浸在你喜欢的旋律里，如果有灵感就加进去，随意哼出属于你自己的曲调就可以，”他一边教她记琴键顺序，一边叮嘱，“我就不看着你弹了，你自由发挥吧，如果想换曲目我再教你。”

　　虽然刚才和他配合良好，但全曲弹奏依然是很大的挑战，原本流畅的旋律一下就慢了下来，她真想再长十根手指去按琴键。

　　偷看一眼陆淮南，发现他并未注意自己，而是专心致志给另外一家钢琴调音，阳光通道里漂浮着淡淡的尘，把他的身影笼罩得不甚清晰。于是她也慢慢静下心来，以笨拙的0.5倍速，把曲子磕磕绊绊弹了下去。

　　弹着弹着，思维渐渐聚焦，似乎自己也成了乐曲的一部分。雨后初晴，阳光漫过草坪，空气中漂浮着盛夏的潮湿与热烈，她奔跑在没有终点的旅途，在无意义的事物中拥抱简单纯粹的快乐。

　　她跟着哼出一句，然后意识到调子并不属于这首曲，手里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下了。

　　“你拥有了属于你自己的旋律。”陆淮南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在手里空白的曲谱上记下了她刚刚哼唱的曲调。

　　“我教你弹这句，你可以在这个调子的基础上继续发散，作曲就这么简单。”

　　弹奏自己创作的旋律，这种感觉很奇妙，来的时候还在担心自己没学过会不会出丑，现在已经在音符的引领下进入灵感的世界。

　　在这个状态下，她又渐渐哼出了别的几句。觉得音不对时，就根据自己的乐感做调整，最后定下了四句调子。

　　“完整的旋律已经有啦！”她高兴地回头找他。

　　“那现在可以开始编曲了。”他用铅笔把简谱记下来，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我刚刚不是已经编曲了吗？”祝心禾不解。

　　“你自己创作出旋律叫作曲，接下来就是让这段旋律更完整丰富的过程叫编曲，需要使用乐理和技巧，应该是你喜欢的有迹可循的工作，以后我慢慢教你。”

　　他在主旋律的基础上加了一段三和弦，再使用模进、变奏等技法，一边弹一边问她，哪一段更好听。

　　或许是太沉浸于音乐，他在琴键上找音时不时靠得很近，她都能闻到他衣领上好闻的肥皂气味。

　　他不小心碰过来的手又让她心漏跳一拍，本想不着痕迹地挪远一点，但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也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只专注感受与音乐共处的时光。

　　身后木地板传来鞋跟撞击的声音。她回头一看，是一个背着琴盒的长卷发美女，玲珑有致的身段被包裹在酒红色衣料中，格外明艳。

　　她走过来，倚在钢琴上笑吟吟地看着祝心禾。

　　“哪来这么可爱的小妹妹？”

　　“她不是小妹妹，是我的合伙人祝心禾，昨晚和你提过的。”陆淮南头也不抬，继续找音。

　　看来他们很熟？祝心禾开始自动胡思乱想。

　　“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你是他临时帮忙辅导的陈教授家孩子。我叫钟意，是格林乐团的小提琴手，过来拿前两天落下的充电器，没想到你们在这。”

　　“不忙的话，陪我把这个简谱编曲再走吧。”

　　“你就知道使唤我。”虽然嘴里这么吐槽，钟意还是拿出了小提琴。

　　两人聊起了什么曲式、和声，争执起来时祝心禾觉得自己好多余，想找个买水的借口逃离这间排练室。

　　“别走，你听听我们谁的处理比较对。”钟意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嗯，你是作曲者，你才有最终决定权。”陆淮南与他的小提琴搭档有着十足的默契。

　　“好像第二个更好听。”听完他们各自想法的演奏，她如实发表意见。

　　他们听了她的选择，又在曲谱上修修改改。就这样，她随口哼唱的曲调被谱成了一首丰富的乐曲。

　　他们最后合奏时，她感觉这已经完全不是她一开始哼的调子了。

　　钢琴和小提琴是音乐界公认的天作之合，如果说钢琴独奏时的音符像一颗颗珍珠，小提琴悠扬的旋律就像串起珍珠的线，让旋律趋于完美。

　　太好听了，她这么想着，也忍不住在他们默契的配合面前自惭形秽。

　　仿佛感知到了什么，陆淮南抬手看表，她才意识到现在已日近黄昏。

　　“这间排练室晚上还有人约训练，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你们要去吃饭吗？”钟意放下琴，意犹未尽的样子。

　　“嗯，就随便吃点吧。对了你晚点不是去找陈教授吗？能顺路帮我把最后一版的录音刻个光碟吗？给心禾做个纪念。”

　　“陆淮南你好意思吗？我帮你干苦力，你去约会还要甩掉我？”

　　“不是，我们聊点商业机密。再说了，我单独请你吃饭的次数还少吗？”祝心禾还没来得及害羞，陆淮南就半开玩笑地化解了钟意的“刁难”。

　　她小心地冲钟意笑了笑，对方却并没有露出很介意的神色，这让她放心多了。

　　离开排练室，陆淮南带着祝心禾在校园里闲逛。

　　“去吃食堂吗？那里也有一家地道的越南菜。”上次和唐薇去打卡双人餐发的朋友圈，他应该是看到了。

　　“好，下次换我请你。”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她隐约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你看前面那个男生，是不是格林乐团的首席钢琴陆淮南啊。”

　　“你说的是我们上次游学见过那个格林乐团吗？可是他们现在应该在纽约吧，应该只是长得像啦。”

　　“拍下来发给社团的学姐问问。”

　　“你小点声别让人家听到了。”

　　他神色如常，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但好在那两个女生和他们不同路，走过一个拐角后，那两道声音消失了。

　　她本以为没事了，但很快又有新的议论声响起，暗自腹诽，原来唐薇没有夸张，他真的这么有名吗？

　　他终于也顶不住，从包里摸出两个黑色口罩。她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挡脸的必要，但还是听话地和他一起戴上。

　　幸好他还没有火到看眼睛或身形就能被粉丝认出的地步，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想去个卫生间。”她说。

　　“嗯，”他正在看手机，自然地朝她出伸手，见她不明就里的样子又解释，“我帮你拿包。”

　　她会意，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从厕所出来前特意用冷水扑了几把脸。

　　他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脖子上挂着她的包，好像在打电话。

　　“……她真是我合伙人……真有正事……别闹，别来……”

　　电话那头是钟意吧，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一定是很熟的人。她自觉不该过去打扰，默默停了脚步保持距离，等他把这个电话打完。

　　明明只隔着几米的距离，却像是她永远无法抵达的遥远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