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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夜已深,河边早没有人影,但桥上有一个人。

      林斩靠着桥栏坐在地上,右手拿着一瓶已经见底的二锅头,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烈酒后他用力把酒瓶子砸在地上,然后拿起了一片玻璃碎片。可当他抬起左手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左手了。

      一场意外事故林斩失去了左手,让本就是一个瘸子的他雪上加霜,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又在元旦那天去世了,苍苍茫天地,只余他一人,这世间再无趣留恋。失去了一只手,真是连自杀都变得困难了呐!林斩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把玻璃碎片咬在嘴里,也顾不得嘴里溢出的血腥,用尽力气在右手腕处划了下去。

      即使已经有死的决心,林斩还是觉得好痛,嘴唇好痛,手腕也痛。不过,应该马上就不会痛了吧。林斩吐掉了嘴里的玻璃碎片,闭上眼睛,仔细的体会血液从身体流出的感觉。也许是现在还是冬天,他慢慢觉得有种冻僵的麻木感。但,人还是清醒的。

      怎么死的这么慢?林斩等了很久,除了失血过多的晕眩感,他并没有什么濒死体验。抬手看了一眼,好家伙,伤口已经凝血了!

      额?!看来流血的速度完全赶不上自己身体里血小板工作的速度啊!林斩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右手腕处的那串金丝楠手串,它是外婆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可惜,现在被血浸透了,金丝上闪出一道道诡异的红光。要不还是跳河吧!林斩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想要翻桥栏的时候,他突然瞥到了桥头有一个红色的人影。

      这么晚了,会是谁?

      林斩眯起了眼睛,那是一个。。。女孩?红衣女孩!她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的样子,大晚上的一身红的滴血一般的贴身小旗袍,齐刘海加上齐腰长发,皮肤是一种病态的惨白。这个样子的她着实会让人吓一大跳,不过林斩却是轻蔑的挑了挑眉,反正自己都要死了,是人是鬼都不怕了。

      不过当红衣小女孩走的更近,林斩看到了她右手拖拽着的东西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不争气的狂跳。那东西似乎是一个女人,浑身□□,肚皮敞开,里面蠕动着的是一具幼小的,灰色的,没有五官的婴儿。

      没想到临死前还能撞鬼,这世界怎么就在快结束的时候给自己来点刺激?林斩只感叹一下的功夫,那个红衣女孩已经来到了自己眼前。凑这么近看,林斩发现她的五官精致,尤其是滴溜溜圆的大眼和卷翘长睫毛,很像是一只精美的洋娃娃。

      “你。。。。看的见。。。它?”红衣女孩一边提了提手上的东西一边问道,她的声音不是小孩的童音也不是鬼片里阴恻恻的音调,而是异常平静,波澜不惊。

      林斩点了点头,心里却打起了鼓,难道应该看不见?

      红衣女孩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斩,看着他已经凝固但满手血的右手突然嘴角勾了一下,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般。“给我打工吧。”

      啊?林斩有些转不过脑筋,现在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小。。。小姑娘。”林斩结结巴巴的回答,“我现在。。。。正忙着去死!”说完,林斩开始艰难的把一条腿跨出了桥栏。

      “给我打工,我能给你一只新手,还能治好你的瘸腿。”仍然是平静无波的语调,但听在林斩耳里确让他的内心掀起了巨浪,好手好脚?真的会有吗?若是放到平时有人和林斩这么说他肯定嗤之以鼻,但现在眼前这个诡异莫名的红衣女孩说不定真的能做到哪?还要死吗?曾经四肢健全的日子能重新回来吗?对于死亡,林斩动摇了。。。。

      良久,林斩咽了一口口水,回答:“好!”

      “成交!”红衣女孩说完,突然抓起林斩还跨在桥栏上的脚像甩一个布娃娃玩具一般直接把林斩摔进了河里。

      我CNM!林斩内心此时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老子可以自杀但决不能死于他杀啊啊啊!

      嘭的一声响,林斩已经摔进了河里,河面的冲击让他只觉得脑袋胸口都像是被碎大石一般几近晕厥,可冰冷刺骨的河水却呛得他脑子清醒了一些。下意识的闭气调整身体落水后的姿势,到底曾经是体育特长生的他很快浮出了水面。可刚才自作孽的割腕到底让林斩失了很多血,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正在慢慢流失,双脚越来越沉,不知道能不能撑着游到岸边。抬头,红衣女孩已经站在了桥栏上正向下俯视着自己。

      林斩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了灰茫茫的河水黑黝黝的天空以及。。。血血红的人影。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白天,阳光穿过窗玻璃洒在林斩的身上,刺眼的光让他眯起了眼睛。林斩依然觉得头疼,伸手摸了摸头。顿时一个激灵,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左手!

      左手!林斩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灿烂明媚的阳光下,有一双手,完好无缺,十指瘦长挺直,指节分明,皮肤白皙指甲却有着健康的肉粉色。林斩把左手凑近了再细看,握拳再松开,手指在空中轻轻拨动。他甚至低头咬了一口自己的左手,居然感觉到了痛!

      真的是一只完好的,全新的手啊!

      他又低头掀开了身上的薄被,一双完全没有长短的腿脚!颤颤巍巍的从床上下来,林斩时隔多年,终于重新感受到了双脚同时着地的踏实感,身体不再倾斜,不再颠跛。

      好了,都好了!林斩就站在那里站了好久好久。。。

      直到窗外的鸟鸣让他回过神来,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房间里。这是一间极其简单布置的卧室,甚至连衣柜都没有,但胜在干净整洁。大片应用了白色和原木色的家具,装饰,墙上除了一幅画无其它。林斩挪步到那画前,那是一幅裱起来的古画,画上只是一鼎香炉,香气袅袅而上。看了几眼见看不出什么名堂,林斩打开了门,穿过一个走廊,他来到了一间客堂。客堂里有一个中年大妈和一个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女孩,正低着头看手机。

      “哟,这应该就是你说的堂兄吧!”中年大妈看了一眼林斩。

      校服女孩抬起头,她的脸让林斩愣在了原地,那不正是昨晚的那个红衣女孩吗?只不过现在的她,梳着一个高马尾,笑意盈盈,是充满着人间烟火气的小姑娘。即使有着相同的面孔,她也和昨晚上的阴森诡异的红衣女孩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是啊,卢阿姨,他来了你就放心吧!”女孩笑着道。

      “那就好,要不然我们都担心你一个人怎么生活哪!家里有个大人总归是好的。”卢大妈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哦,我。。。我叫林斩。双木林,斩断的斩。”林斩看了一眼貌似毫不在意的女孩抢先回答。

      “哦,那我以后就叫你小林了。你可要照顾好我们涂弥啊!她可是我们这片区最可爱的崽哪!”说完卢大妈还宠溺的摸了摸涂弥的脑袋,然后起身朝大门口走去,“看见你家里有大人了我也放心了,我得回街道办事处去了。”

      卢大妈风风火火的走了,客堂里只留下了涂弥和林斩两人,气氛顿时安静如鸡,林斩的脑子里还全都是昨晚涂弥一身红旗袍,手拖女鬼的样子。

      良久,林斩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谢谢你!”

      涂弥笑了:“先别谢,给你的手和脚可是有代价的哦!”

      “给你打工嘛!没问题,别说996了,007都行啊!”林斩倒是不在乎,反正这条命应该算是重启了,给谁打工不是打工哪?但是,自杀是不可能再自杀了!

      “那好,我就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涂弥,你也可以叫我红老板。”涂弥笑着把大门缓缓关上。就在门关上的瞬间,从闭合的门缝开始出现一个仿佛纸张被烧灼的红圈,带着火星子向外扩散,蔓延向整间屋子。窗外的光线在红圈的烧灼侵延之下被黑暗吞噬,整个房间慢慢陷入一种淡淡的熏黄色烛光之下。

      原本简单但也算现代化的屋内陈设变成了古色古香的中式布置,一张金丝楠木雕花书桌,两把金丝楠木官帽椅,还有一个立式酸梨木雕花多宝柜,放着一些书和玉雕摆件。

      林斩听到背后有喘息声,喘息声沉重而急促,不像似人的。他回过头,原本光线充足的的走廊现在则是一条幽暗深邃的通道,看不清尽头,只有幽深的黑暗和从深处传来的负伤野兽般的喘息声。

      再转过头,涂弥身上那套天真烂漫的校服已经不见,血红色旗袍包裹着少女还未发育成熟纤细的身姿,盈盈一握的腰肢让人有一种血脉偾张只想揉断她的欲望。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膀,雪白的皮肤上有一双淡漠的又显得高高在上鄙视一切的双眼。

      林斩转着脑袋把四周好好看了看,或许在昨天他看到这诡异的场景切换还会大惊小怪,但现在,他只觉得无比的有趣。旁人都以为林斩是个性格内向,不善交际的人,所以一向少言寡语。其实只有林斩知道,他只不过是一向就对生活和生命不是一个抱有太多热忱的人,仿佛生来就是对所有一切都兴致缺缺,有种莫名的疏离。总之,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无趣的。之前要不是有母亲和外婆,林斩是绝对不会活到如今的,所以他才会在母亲和外婆相继过世以后,轻易的想去选择死亡。而如今,不知为何,他感觉体内有种兴奋的喜悦,就像是灵魂深处终于有了一丝可以打动他无趣内核的因子,蠢蠢欲动,如燎原的野火在本是寂寥的草原上升腾。

      “你。。。倒也不怕。”涂弥的嘴角挂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对方看来是个有趣的人呐!

      “为什么要怕?”林斩无所谓的道,“反正我就当昨晚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你让我去杀人放火都行!”

      林斩已经豁出去了,重活一次,他不想再过的了无生趣。

      “杀人?”涂弥轻蔑的挑了挑眉,“虽然说有时候人其实最可怕,但给我打工不用杀人。但你要抓妖怪!”说完,涂弥大步向林斩走来,一把拽住林斩的胳膊走向身后幽暗的通道。

      林斩没想到看似柔弱身板的少女有如此大的力气,胳膊被禁锢的生疼,人已经轻易的被拖进了幽暗里。

      涂弥波澜不惊的语调同时在耳边响起:“白泽,上古瑞兽。能言语,通万物,知鬼神,晓精怪。王者有德才现人间,能辟除人间一切邪气。黄帝时期,黄帝东巡至海滨,遇一头神兽白泽,口吐人言,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于是白泽给黄帝讲述了天下妖怪的情形,共计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黄帝命人记录下来,这便是《白泽图》又名《白泽精怪图》的由来。”

      此时,涂弥和林斩站在幽暗里,眼前出现了一幅幅古画,上面是各种各样的精怪,泛黄的画纸上隐隐还有金色的流光溢彩。

      “其实,《白泽精怪图》不只是记录,而是由白泽的神力和黄帝的气运镇压封印了精怪们让它们不能再在人间作乱。可惜,黄帝的气运随着他的陨落而渐渐消散崩塌,封印着的精怪们偶有逃脱重入人间。黄帝虽逝,但我们,白泽在人间的执行者,需要把这些逃脱的精怪们重新封印入画。”涂弥的右手一挥,一幅古画跃入眼帘,画中是一名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女人,敞着胸腹,肚子被划拉开来,里面是蠕动着的一具青黑色的婴儿尸体,没有五官。

      “这是我昨晚抓回来的难母,相传是炎黄时期以来那些难产而丧命的女人怨气所化。凡人间有孕之妇遇上,必会难产而死母子俱亡。不过不要怕,这其实很好抓的,只不过是她产子的执念太深,使得她的指甲锋利了一些。倒是她体内那已成型却注定无法存活的婴儿比较难一点对付,无法人言却能用意念产生一种类似冲击波的频段,吵得我脑瓜子里闹哄哄的。”涂弥解释,“而你以后的工作,就是帮我去把它们都抓回来。你看,我对外还是一名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初中学生,这种时不时要出去抓鬼拿妖无法正常去学校上课的日子可不符合我们九年制义务教育的规章制度啊!”

      前有平平无奇古天乐,现有普普通通红老板。林斩瞥了一眼身旁的涂弥,因为身高差他只能看见她一头乌黑长发的脑壳,但丝毫不影响林斩感觉到她周身的凌厉之气。

      “怎么,不愿意?”涂弥见林斩久久不语,问道。

      林斩苦笑一下,有点力不从心的道:“像我这种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人怎么可能抓得了鬼拿得了妖?你还不如让我去杀人放火哪!要不然打工第一天我就能给你来个因工殒职。”

      “我给你的手和脚,可不一般哪!”涂弥拍了拍林斩的左手臂,一种微微的刺痛感瞬间爬满了左手和右脚,林斩抬手望去,左手上肉眼可见的长出了一些白色的鳞片状物体,指甲盖里冒出一点点金色的火星。

      涂弥又是一挥手,眼前的难母古画变成了另一幅,画里有一个金黄色的光头铜人。

      “和尚的大乘佛法你要是听不明白,我也不介意你去学一学它们的拳脚功夫的。”说完,涂弥又是一把掐住林斩的胳膊,一甩手竟然直接把林斩整个人都塞进了古画里。

      林斩只觉得眼前一黑,像是被扔进了水里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再次站定只觉得浑身硬邦邦的,低头看去自己上身□□全身皮肤都金灿灿的。所站之处是一株松树之下的空旷之地,周围没有人烟林木繁茂。头顶传来涂弥的声音:“这是成了精的少林寺十八铜人,你跟着它好好学学哦!我要去做作业了呐!”

      全身无法自己动弹,但在涂弥的声音消失之后突然开始动了,只是这些动作却不是林斩自己支配运作的,仿佛是被附身了一般大脑宕机,身体却自作主张的打起了一套虎虎生风的拳法。这些拳法套路似乎生了根一般渐渐钻进了林斩大脑最深处的记忆里。。。

      当涂弥写完她的作业重新来到铜人古画前,噗通一声,林斩已经从古画里跌落出来,整个人跪趴在地上,满头汗水从额头滑落经过脸颊下巴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滴落在地上。林斩的身体此时因为长时间的剧烈运动正全身颤抖,连指尖都酸痛不已,胸口剧烈起伏着,但这种剧烈到全身疼痛的运动量却让他欣喜若狂。已经很久很久,这具残破的身体没有如此切身的体会到这种疼痛了。

      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林斩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轻松一点,费力扯出一个笑容道:“这铜人的拳法倒是妙的很。”

      涂弥轻轻转身到林斩的身侧,在两人面前的幽暗里陡然出现了一面镜子,照出了林斩几乎被汗水浸湿的身体,白色的T恤包裹着清瘦的身躯,笔挺的腰杆下灰色的长裤里是一双修长的不再跛脚高低不平的腿。

      长时间没有理过的头发此时已经长的几乎盖住林斩三分之一的脸,把他一双清冷的眉眼都遮住了。皮肤底子是长时间不运动和营养不良造成的冷白但此时因为剧烈的运动泛起了一种病态的红润。

      林斩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照镜子了,现在仔细看来,模样倒是和他死去的母亲颇为相似,一样的清秀又冷冽,清澈又厌世。

      “欢迎加入诡画馆,我的员工!”涂弥鬼魅般的声音在林斩耳里听来确如天籁。至此以后,再多未知,也是有趣。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位主角林斩,斩哥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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