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何处》雨天要打伞咩

12、田间送饭

　　晚上回到杨家，杨大嫂已经张罗好了晚饭。除了上午打得野鸽子炖的松茸汤，还有烤的野兔肉正滋滋啦啦泛着油光，加上炒的几盘素菜色泽诱人，虽然都是用粗瓷碗盆装的，但是食材新鲜，烹饪手艺不俗，确是香气扑鼻。本来兰若明两人出去透气在村里走了一段路就有点累，加上这两天也没正经吃过东西，看到这些菜自然食指大动，一边道谢一遍坐下来准备吃饭。
　　杨大嫂一边张罗，一边不好意思的搓着手，“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招待的，实在是见笑了。几个肉菜也都是上午黄兄弟打得，这个鸽子松茸汤很是滋补，给黄姑娘补身体最是合适不过。这个水芹菜是我们这独有的，细嚼起来独有一股子甜味呢。”
　　吴芷荞一愣，才明白过来是叫自己。既然是这个黄誉的妹妹，可不就是黄姑娘嘛。心里终究是不习惯，淡淡说道，“叫我芷荞就好。”
　　兰若明微不可查的一笑，淡淡看了吴芷荞一眼，方道，“杨大嫂说哪里话，我们兄妹在这里叨扰已久，全赖杨大哥、杨大嫂照顾，感谢还来不及。眼看我妹子身体也好起来了，我也就放心了。已经到了秋收的时节了，我想着明天跟着杨大哥一道去田里割水稻，这样可好？”
　　杨大哥听到后眉头皱起，断然拒绝道，“那怎么行，你们是客人。哪有让让客人做农活的？”
　　兰若明摆了摆手，坚持道，“本来我们在这劳烦两位照顾已经很打扰了，如果这点小事都不让我们帮忙，那我们实在也不好意思住下去了。再者我在这也左右无事，不如干点农活活动活动筋骨。就这么定了吧。”
　　兰若明素日高高在上，一言九鼎惯了，谋事定法从来说一不二，是以此事虽是彼此客气，但是他言谈间自然而然就定了下来，语气不自觉间威势甚足。杨氏夫妇一时之下只感觉难以拒绝，除了遵从竟不知作何回答。
　　杨大嫂先反应过来，招呼大家动筷，“别愣着了，饭都要凉了，快尝尝我的手艺。”
　　吴芷荞从小家教甚严，吃穿坐卧皆有规矩，即便饿的狠了，吃起饭来也是慢条斯理。
　　杨大嫂因笑道，“真真是娇客。吃饭喝汤跟我们都不一个样子，就跟天上下来的仙女似的。不过你们兄妹倒是一家出来的，吃饭都是一个稿子，跟我们这些人乡野粗人两个模样。”
　　兰若明和煦笑道，“杨大哥既会打猎又会种田，杨大嫂更是蕙质兰心，厨艺精湛。真是夫唱妇随，让人羡慕。”
　　杨大哥本就是淳朴厚道之人，木讷不善言辞。杨大嫂虽然热情豪爽，被夸赞之词又实是贴切，一时也心下得意。
　　这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秋收的季节里，大伙儿都在在自己田地收割着稻谷。村庄里的街坊邻居大家常来常往自然都是熟识，对于村里来的陌生人也是一望即知。看到杨大哥带着一个陌生男子从远处走来，田埂上的众人已经早吆喝起来。
　　——“杨大哥，家里来亲戚怎么没介绍给我们啊？”
　　——“你小子不会是为割稻子专门雇了一个短工吧？”
　　——“看着这人也挺瘦的，感觉帮不了什么忙！哈哈哈哈！”
　　等两人走近，众人看清了陌生人的面目，心里都暗自讶异。此人虽然穿着粗布麻衣，却身姿挺拔，五官俊秀，如此英俊的男子，即便在这乡野之间也极为出众。尤其是他眼神锐利、面容沉静，看着温和，却觉得眼神扫过来让人有不寒而栗之感。不管怎么看，这个人都不像会做农活的样子。
　　杨大哥按照之前两人说好的说辞，先跟大家介绍了起来，“这位黄誉，是我家那口子的表弟，本来她舅母要送点家里的东西过来，正好看着他和他妹妹正好得闲，就遣他们兄妹俩跑一趟，正好也来咱们这散散心。”
　　众人之前都听杨大嫂说过家中舅母容貌最为出色，赶上时运好，嫁给了县城里的员外当了填房，自己过得富裕，也时常想着接济家里，时不常的送些四季果蔬之类的，故而也未曾生疑。互相打过招呼，又开始埋头干活。
　　杨大哥本以为兰若明一副富家子弟的派头，肯定不事农桑。正准备教一下怎么割水稻，没想到兰若明拿着镰刀，唰唰挥镰，娴熟地刀割刀拢，快捷的手拿把掐，一连贯的迅速动作之后，一捆捆水稻也整齐铺在了身后。杨大哥惊讶片刻，也马上弯腰开始了劳作。
　　大晟朝历来重视催劝农耕的风俗，圣祖皇帝都曾颁发诏书说：“朕亲身躬耕，为天下先。”兰若明自登基起，每年都在天坛举行扶犁耕种的活动，以示勤农之意。十多年来未曾有辍，因此对于耕田犁地收割颇为熟悉。

　　不知不觉已近中午，太阳已经到了头顶，偶有微风吹来，稍解闷热。
　　兰若明到底没有长时间耕种，弯腰挥镰几个时辰确实有些吃力。他站起身来远眺，放眼皆是稻田和一望无际的稻穗，金色的稻穗与田埂沟旁紫色芦苇花连成一片，相映成为一幅田园山水画。
　　看到杨大哥和乡亲们还在辛苦劳作，他天生高傲不愿示弱于人，正准备缓缓神再度弯下腰收割，就看到田埂上一群妇人挑着担子、拿着饭篮子已经过来送晌午饭了。
　　各家好像约好了一般，妇孺成群结队而来，一路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也让本来沉闷劳作的田地上增加了一抹生动的亮色。正在收割的老少爷们听到远处的嬉笑声，也知道是家里送饭的到了，不约而同的放下镰刀，站起身子活动活动筋骨，拍打几下满是泥土的手，走回地头准备吃饭。
　　劳作辛苦，所以准备的饭菜也主要是能饱腹的干粮。秋收时节各家都提前在锅里蒸好的大馒头，再煮上几碗大米稀饭，家里富裕的用肉丝炒一小盆咸菜，再加上烧酒，对庄户人家来说已经是丰富的大餐了。各家妇人走到自己家的田地前，把饭菜从担子和篮子里拿出来，瞬间整个田野上飘满了饭菜的香味。劳动了一上午，汉子们早就已经饥肠辘辘，吃起馒头来几乎就是狼吞虎咽。
　　吴芷荞左右无事，于是跟着杨大嫂一起来送饭。只见杨大嫂头上围着蓝底白花的头巾，穿着深蓝色的大胸襟上衣和素色长裤显得人很是爽利。手里提着一个菜篮，笑吟吟的直向杨大哥他们走来。吴芷荞头上别着一朵茉莉花，水蓝色粗钮攀拼接布上衣和红色绒线流苏襡裙衬得她出水芙蓉一般。许是没想到这么多人，她脸上略有一丝不自然，牵着杨大嫂的胳膊一路跟了过来。
　　乡亲们终于得闲吃饭，又都是熟识，自然吃着饭也插科打诨聊着天，互相说着上午的趣事，吆喝声、笑声不绝于耳。只是突然看到来了一个水仙一样的陌生女子走过来，肤色雪白，头发如瀑，一双丹凤眼神采飞扬，整个人站在那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个村子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女子了。
　　看着众人都盯着吴芷荞不说话，杨大嫂心知众人看着吴芷荞眼生，怕吴芷荞被盯着不自在，忙笑着道，“这就是我那个表妹。我表弟你们不是见过了。”说着指了指兰若明，“他们来给我送东西，住几天就走。”
　　不等回答，忙拉着吴芷荞走到自家地头，打开菜篮子拿出饭菜，介绍说，“这个是黄家妹子跟我一起做的，前前后后忙了一个时辰，你们快尝尝。”吴芷荞拿出一块方布，把碗筷整齐的放在方布上，拿出一个陶罐，脸上泛起一朵红云，羞涩说道，“这是我今早上跟杨大嫂一起去摘上的梅子，洗完晒干用蜂蜜腌的，不知道滋味怎样，给你们放在粥里提提味。”
　　这时候周遭早有人围过来看热闹，青年小伙虽然都装着跟杨大哥杨大嫂说话，眼睛却偷偷打量吴芷荞。兰若明看在眼里，不由觉得这些乡野之人甚是无礼，却又在心中隐隐有得意之感。
　　吴家二小子的媳妇最是喜欢张罗村里的闲事，又是是杨大哥一家的近邻，平时接触的也多，是以说起话来也不见外，大喇喇的叉着腰问杨大哥，“咱这表妹多大了？许了人家没有啊。要是没有，这事包在我身上。”其他人听完目光齐齐望向杨大嫂，都是一脸热切。
　　杨大嫂一时踌躇，不安的看向吴芷荞，不知如何作答。吴芷荞本来听到问的如此直白心中不悦，想要冷脸不答，转而想到乡间百姓质朴，可能无意冒犯，再说杨大哥夫妇到底对自己有搭救之恩，总不能让他们以后在村里难作人，低头没有应声。
　　兰若明会意，笑意融融的答道，“妹妹还小呢，家里还要留几年。些微琐事，这事就不劳嫂子费心了。”话虽然说的客气，脸上也分明挂着笑意，眼神却冷漠犀利，吴家老二媳妇莫名感觉到一股凉意，缩了一下脖子不再言声。
　　杨大嫂见状，忙岔开话题道，“哎呀，日头这么毒，忙了一上午了真是累坏了。你看看你哥哥留了这么多汗，快给你哥擦一擦。”说着把随身拿着的手绢递到吴芷荞手里。
　　吴芷荞苦笑，心知杨大嫂这是想帮忙，可惜帮了倒忙。让她去给兰若明擦汗，也不比被打趣强多少。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便拂了杨大嫂的意，只好起身假意给兰若明拭汗。
　　她本来与兰若明相交不深，更是认定他是安王后心有成见，故而动作极为僵硬。但是看到兰若明脸上已经被晒红，后背衣衫有了好几圈汗渍留下白色的轮廓，显是干了又湿好几次，可知上午的辛苦。没想到他一个金尊玉贵的公子能屈尊干这些，竟然还忍耐下来，这份意志力着实让人佩服。加上吴芷荞知道兰若明主动帮忙干活，有一半原因是杨大哥夫妇救了自己，他不便表明身份，赠送银子他们肯定又不肯收，只好帮着干点活表达心意。想到这，吴芷荞心里再无抗拒，叠起帕子，细心的给他拭去额头的汗珠。
　　吴芷荞听到他心如擂鼓，不由纳罕，“他怎地心跳的如此之快，难道是割稻子还没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