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不达意》宵玄

10、第 10 章

　　季宁的大四也在平稳中度过，因为成绩名列前茅，导员和导师都找他谈了几次话，问他毕业后的去向问题，并给了他很多建议。
　　其实他们给出的提议都很不错，不管季宁是想留在本校继续读研，还是去导师介绍的公司实习都是很好的选择。
　　季宁在前几次谈话时没有明确表态，直到最近一次导师又问起来他毕业后的打算，他才平静地说：“老师，我准备去留学。”
　　虽然语气平淡，但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坚定。季宁并没有用“打算”、“考虑”一类的字眼，“准备”这个词让人觉得他应该已经在着手了。本校选择去留学进修的学生并不少，导师点点头，表示尊重季宁的想法。
　　实际上季宁确实已经开始准备留学这件事了。
　　他看好了院校，了解了入学条件，甚至已经整理好了自己大学四年获得的荣誉和一些相关资料。
　　那所院校在遥远的M国，季宁浏览着学校官网，心想是时候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季国平和路湘了。
　　季国平和路湘自然是支持的。
　　他们一开始也很惊讶，不停询问季宁的想法和打算，在看到季宁有条不紊地一一解答他们的疑惑后，渐渐放下心来。
　　季宁一直都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孩子，有自己的主见，没有让他们操过什么心。在谈话最后，路湘握住季宁的手，有些担忧和不舍地说道：“作为父母，我们支持你的决定，但毕竟是你一个人在国外，我们还是会很担心。”
　　“阿姨，这是我深思熟虑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放心吧。”
　　季宁回握住路湘的手，路湘看着季宁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流程和考试也很顺利，季宁如愿以偿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李阿姨张罗了一桌子菜为他庆祝，许久不见的路以珩也赶了回来。
　　其实路以珩并不是很久都不回来，只是他回来的时候，恰巧都是季宁住在学校的时候。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了。
　　路以珩进门的时候，季宁正好从厨房端着盘子出来，和刚进客厅的路以珩打了个照面，路以珩对他点点头，季宁也回了一个微笑。
　　等他们围坐在餐桌旁，共同举杯的时候，路湘清清嗓子，祝贺季宁收到留学的offer。
　　“来，这一杯我们祝贺宁宁，如愿以偿收到心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你爸还有我真的很为你骄傲。”
　　“谢谢阿姨，谢谢爸。”季宁乖巧地笑着。
　　放下杯子，路湘看着这一桌菜，有些感慨地说道：“宁宁多吃点，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以后在国外就很难吃到了。”
　　季宁应下，余光却感觉到身旁的路以珩身形僵住了。
　　下一刻，季宁听到路以珩有些沉闷的声音响起。
　　“国外？”
　　路湘喊路以珩回家吃饭的时候，说季宁考上了心仪的学校，晚上要好好庆祝一下。路以珩当时有一个紧急会议，没有细听，匆忙挂了电话。
　　此刻他才知道，季宁不是普通的考研，他是要去留学，去很远的国外。
　　路湘惊讶地看着路以珩：“你不知道吗？宁宁要去M国留学啊。”
　　路以珩缓缓转动自己的脖子，看向一旁安静吃饭的季宁，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我不知道。”
　　而季宁依然看着自己的眼前的盘子，没有扭头。等他慢条斯理地咽下这一口，才轻飘飘地说：“最近太忙了，忘了跟珩哥说了。”
　　路湘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不寻常的氛围，给路以珩夹了一筷子菜。
　　“现在这不是知道了吗，咱们宁宁很厉害吧。”
　　路以珩把头扭回来，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听不出什么语气地说道：“嗯，很厉害。”
　　季宁缓缓吐出一口气。
　　吃过饭季宁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走到书桌前坐下，房门就被敲响了。他回头说了句请进，路以珩便推门走了进来。
　　他们对视一眼，季宁很快移开视线，喊了句“珩哥”。
　　路以珩坐到书桌旁的沙发上，看着季宁白净的侧脸，平静地问：“什么时候决定去留学的？”
　　季宁拿出一本书随意翻看着，并没有看向他。
　　“大四上学期就有这个想法了。”
　　“哪个学校？”
　　季宁报了学校的名字，路以珩点头：“是很不错的学校。”顿了顿又问：“下个月几号走？”
　　“27号。”
　　季宁乖巧地回答着路以珩的问题，眼睛看着手中的书，始终没有扭过头去看他。
　　路以珩却一直盯着季宁的侧脸，不疾不徐地问下一个问题。
　　“什么时候知道的？”
　　季宁想了一下，他可能是在问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被录取的，刚想开口的时候，又听到路以珩补充道：“我喜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季宁瞬间抬起了头，脸色有些发白地看向路以珩。
　　房间里落针可闻。
　　季宁的手死死攥着书的一角，只和路以珩对视一眼，就像没有了力气一般，慢慢将头扭了回去，一言不发。
　　不同于季宁这么大的反应，路以珩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不重要了。”
　　季宁听不出他这句话的语气，路以珩也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紧接着问道：“你是为了躲我才要出国的？”
　　季宁下意识地摇头，听到路以珩又笑了一下。
　　“没有这个必要。你不想见我，我就不会再出现。”
　　路以珩说罢没有再等季宁的回答，起身向门口走去。
　　季宁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心里有个地方密密麻麻地疼着。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和路以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明明那么开心，能和路以珩成为家人。
　　路以珩走到门口停了下来，没有回头，盯着门把手，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很恶心吧，被我喜欢。”
　　不是在询问，他就像在聊今天的天气一样，语气如此平静。
　　季宁睁大眼睛，听到开门又关上门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心里的那个地方，更疼了。
　　季宁回想起因为醉酒而被路以珩带回住处的那个夜晚，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睁开眼看了一眼，却发现路以珩坐在黑暗中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凝固一般。
　　这样的路以珩让他感到奇怪。
　　他想张开嘴说些什么，不甚清醒的头脑却让他迟迟没有动作。
　　就在季宁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路以珩动了，他在黑暗中凑过来，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又停住了。
　　季宁杂乱的头脑告诉他，路以珩应该是要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于是他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或许等了很久，或许只有一瞬，他终于等来一个吻。
　　这个吻太轻了，以至于让季宁觉得也可能是一个错觉。
　　杂乱的思绪逐渐归位，季宁在一片漆黑中猛地睁开了眼。
　　在这个漫漫长夜中，季宁终于确定——那不是错觉。
　　他想起那些他读不懂的眼神，他听不懂的言外之意，他终于在这个夜晚，明白路以珩的心意。
　　要怎么描述他那一刻的感觉？
　　震惊？恶心？羞恼？
　　已经无法用词语来形容了，那一刻季宁觉得自己放空了，整个人已经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在一片海洋上沉沉浮浮。
　　被子上满是路以珩的味道，他就是被名为路以珩的海洋包围，逃不出去，醒不过来，只能随波逐流。
　　他想到路以珩的母亲，自己的父亲，他们或许还在海岸边等待他靠岸，他不能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片无垠之海中，他想挣扎，想大喊，想放声痛哭，所有所有复杂的情绪在撕扯着他，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撕碎了。
　　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路以珩。季宁想怨他，想质问他，想狠狠地瞪他，又想对着他泪流满面。
　　季宁渐渐没有了力气。因为他还漂在路以珩这片海上，他无力与之抗衡。
　　在海浪轻轻地荡漾中，季宁渐渐睡着了。
　　不知道等他睡醒，会不会已经到达海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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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好吧，不是很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