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木落》潇潇雨中木

6、六

　　“所以，这就是你来我家的原因？”白石怀抱一只可爱的棕熊抱枕，托着下巴，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不方便的话我就走了。”我起身拂衣，作势要离开，回眸瞅瞅白石，撅起嘴，“你倒是留一下嘛。”
　　“留你干什么？害得我都不能跟对象打视频煲电话粥。”白石气鼓鼓地捏着棕熊抱枕，那是他女朋友送的生日礼物。
　　我尽可能满怀歉意地笑笑：“抱歉啦。我不想住宾馆，你家离我家又近，这不就来投靠你了嘛。”
　　白石叹口气。“这才刚回来两天，就跟父母吵架，还离家出走，你总不能一整个寒假都住在我家吧？我父母明天出差回来，知道了事情缘由，肯定把你劝回去。”
　　“就待一个晚上，明天我就回去。诚惶诚恐，万分感激……”我双手合十，对他拜了又拜，白石连忙止住我。“行了行了，跟我不用客气。”
　　我眉开眼笑，刚要张口，被白石打断，“时间不早了，你去冲个澡，换上我的衣服，早点睡吧。”
　　“睡哪儿？”
　　“沙发。”
　　“想睡床。”
　　“那我睡沙发，行了吧。”
　　“一起睡呗。”
　　“我家沙发太小，睡不下两个人。”
　　“都是男的，害羞什么？”
　　一句话正中要害。白石扭过头，嘟囔道：“我睡前要跟对象打电话。”
　　“我也想听。”我双眼发光。
　　“滚。”
　　闹了半天，最后我们还是睡在一张床上。白石猫在被窝里，跟女朋友打字聊天。我闭着眼，但哪里睡得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什么滋味。白石不时发出低低的姨母笑，我踢他一脚，“安静点。”才有所收敛。
　　手机呼吸灯闪烁，是父亲，问我现在在哪里。我回复一句“在同学家里”便丢开手机。母亲反对我学心理学不止一次两次了。她总觉得学心理学“不好找工作”，固执地认为我应当学一门能赚钱的技术，比如编程。父亲并不干涉，但也从未支持我的选择。现在重新审视自己，不禁困惑：我究竟在做什么？
　　想学心理学的契机，大约是跟凉宫落和仓禾聊天时，意外得知她们都患有轻度抑郁症。那时我想，如果我学了心理学，就能帮助有需要的人——至少能帮助身边的朋友摆脱抑郁的困扰。但一个学期学下来，扪心自问，我真的喜欢心理学吗？不见得。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出于执念——对过去那份心意的执念。
　　“宝宝晚安，睡了啊，mua～”白石蒙上被子发了个语音。我朝他做个鬼脸，翻个身，望着窗帘上隐隐浮现的月光出神。我和白石的友谊能持续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
　　高二分班后第一次体育课，我抱着侥幸心理，带上乒乓球拍。空旷的乒乓球室里，白石孤身一人，对着墙壁啪嗒啪嗒地击球。我们沉默着对视一眼，白石扬了扬手中的拍子：“一起打吗？”友谊就此萌芽，简单而纯粹。
　　从那以后，我们逐渐熟络，不仅是球搭子，也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等到发现两人在同一所大学，我们更是愈发亲密。我忽然有些害怕——如果不在同一所大学读书，这段友谊会不会就此终止？
　　“白石，”我又翻过身，戳了戳白石，“你觉得什么是朋友？”
　　“啊？”白石匪夷所思，回过头盯了我许久，“还不睡，在思考人生？”
　　“你管我，你不也聊天聊个没完？”我推开他的头，又问，“发表点意见呗？”
　　白石平躺着，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像是在思考，又像在灵魂出窍。“要我说，朋友和恋人没什么区别，都讲究一个你情我愿。第一眼觉得‘这人能当朋友’，那就能当朋友。只要愿意，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一句话就能飞过来相见。就算闹矛盾了，只要坦诚相待，就能和好如初。”
　　我哑然失笑：“这么说来，做朋友就等于谈恋爱喽，小白白？”
　　“快闭上你的臭嘴。”白石踹了我一脚，背过身再不理我。我大笑，心想，有这朋友真不赖。

　　第二天，我告别白石，并没有回家，而是先去商场挑了一只小熊玩偶，打包好，然后鼓足勇气，往凉宫落的家走去——这是我思考了一夜的决定。该往前迈出去了，哪怕一步也好。
　　凉宫落的家就在商场附近，我曾经去过一次，是为了庆祝她的生日。那次我送了她一只小狗玩偶，她特别开心，抱着它一直到派对结束，还说会好好珍藏。我过生日时没有举办什么派对，但也收到了她的礼物，是她亲手编织的手链，还有一封写着中考加油的祝福信。信在打扫卫生时被我误丢了，但手链我一直珍藏在课桌抽屉里，上了锁——本来是戴在手上的，有一次摘下来后差点没找到，于是决定还是收好。
　　轻轻敲响凉宫落家的门，屋里传来一声“来了”。开门，凉宫落满脸欢喜地探出头，“又是谁呀？”
　　“hi，”我拎起装礼物的袋子，努力露出微笑，“我来拜个早年啦。”
　　有时候，一瞬间仿佛比一辈子还长。凉宫落微怔，大概没想到我还会出现在她面前。但她很快调整过来，望一眼屋内，又回头看向我，笑眼盈盈，“今天可真是热闹。请进。”
　　进屋，客厅里还坐着两个人。待看清面貌，我膛目结舌。
　　萧潇、千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