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甜味》寻笙伏伏

61、低调

　　开机那天，许砚是陪着盛识琛去的。
　　在开机仪式前一天，《枷锁》电影官微就官宣了盛识琛是主演的事情，一时还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许多盛识琛的粉丝在知道这个电影的题材之后都在担心他。
　　【啊抑郁症题材的啊这……我有点害怕QAQ】
　　【琛宝为什么会接这个电影啊，难道是因为本色出演更合适吗，可是好担心他啊，要是入戏太深被剧情影响，病情复发了怎么办】
　　【这个电影看起来也比较小众诶，感觉不会很火，受众面也很小，而且应该还比较致郁吧】
　　【琛宝啊！你怎么就去接这个电影了呢！难道你的病已经好了吗呜呜呜妈妈我好担心】
　　无论网上粉丝们怎么说，《枷锁》还是如愿开机了。
　　开机仪式这一天媒体蜂拥而来，只为了在现场抓拍到盛识琛憔悴苍白，劳累阴郁的状态。
　　然后再准备一波通稿，带上对盛识琛病情复发的思考，蹭蹭热度。
　　只不过，让那些媒体们失望了，盛识琛的状态没有丝毫的问题，他皮肤白皙，面色红润，还带着温柔的笑容。
　　整个人都洋溢着阳光美好的气息，真的与之前大不相同。
　　媒体们虽然这个热度是蹭不到了，但是他们反而在人群中发现了许砚。
　　当时盛识琛和刘兴成导演在烧香台那边祈福合影的时候，许砚就戴着一个口罩和帽子站在下面的人群里。
　　她被人群挤在中间，也包裹的严严实实，很低调，要不是因为她的气质太过于出众，媒体朋友们还不至于发现她。
　　其实许砚也就是想低调的陪自己男朋友来参加一个开机仪式，结果没想到会被偷拍，还上了热搜。
　　#许砚陪盛识琛参加《枷锁》开机仪式#
　　热搜上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盛识琛站在台上的照片，一张是许砚站在台下的人群里望着台上的照片。
　　【啊啊啊我的糖！我热乎的糖！谢谢谢谢，谢谢两位菩萨】
　　【所以，砚宝是不是因为担心盛识琛的状态，所以才一直陪着他的啊呜呜呜什么绝美女朋友啊，为什么不是我的啊】
　　【肯定是担心他啦，毕竟，这个电影的题材这么敏感】
　　【啊神仙眷侣我又磕到了，若是这对都be了，那我真的对爱情没有希望了】
　　开机仪式结束之后剧组就风风火火地开始了拍摄。
　　刘兴成为了给盛识琛一个进入状态的过程，所以最先开始拍摄的内容还不算特别压抑，都是一些男主前段时期在校园内发生的事情和他与自己的母亲相处的内容。
　　过了几天，刘兴成才开始拍摄校园暴力相关的内容。
　　许砚知道今天拍摄的内容是这个，所以一早就等在剧组，坐在刘兴成的旁边，紧紧地盯着监视器。
　　刘兴成开始之前看着许砚紧皱的眉头还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别担心。”
　　随着一声开始落下，一群人瞬间围向了盛识琛，盛识琛比他们高了些，可此时的他却是站在中间，弯下腰去把自己缩成一团，怯懦地看向面前的人。
　　“就这张脸，呵。”
　　“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是吗易梵！一天天的冷着张脸给谁看呢！跟你说话还不搭理人！”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很酷啊哈哈哈……整天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当了这么久的第一，也该让位了吧。”
　　其中一个人上手推了盛识琛一把“说话啊！你哑巴了！”
　　“哦，原来是个哑巴啊哈哈哈哈……”
　　“看你这样我就来气，兄弟们，给我打！”
　　他们把易梵踢到了地上，用脚踢着他，时不时还往他身上吐几口口水。
　　他们打的太狠，易梵嘴角逐渐露出一丝血迹，脸上也全都是细碎的伤口，他没有了力气，双眼微微眯起，昏睡过去。
　　“艹，他怎么闭眼了！”
　　“快看看，是不是还活着！”
　　一个人凑上前把手放到他的鼻子下探了探，“还活着还活着！”
　　“去打盆水来，给我把他泼醒！装死是吧，我弄死你丫的！”
　　很快，一盆凉水接了过来，就这么直直地往盛识琛的脸上泼去。
　　他一下子被泼醒，瞪大了双眼，像是一个窒息在深海里的人，忽地接触到空气，开始猛烈地大口喘气。
　　可是，他好像怎么努力也接触不到足够的氧气，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怎么样也挣脱不开。
　　窒息，像是堕落在无边的黑暗，他只能看到自己随波逐流，无力地下落，越沉越深……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许砚盯着监视器里的那张苍白的脸，心紧的不行，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掐住了掌心，才终于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
　　她努力告诉自己，这是演戏，不是真的。
　　可是……盛识琛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
　　她忍得眼眶发红。
　　终于，刘兴成喊了卡，所有周围的剧组人员都像是松了一口气。
　　许砚立马从座椅上站起来，跑了过去。
　　她接过一旁沈暄递来的毛巾就蹲在了盛识琛面前。
　　盛识琛侧躺在地上，浑身湿透，汗水，血水和泼上的冷水交杂在一起，也看不清他的脸上还有没有泪水。
　　他还没有彻底缓过神来，还在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许砚颤抖着手，擦着他额头和头发上的水“识琛，没事了，没事了。”
　　盛识琛刚才一直是双目失焦的状态，直到许砚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的目光才逐渐清晰起来。
　　他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此刻也只能看见她。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她没有离自己越来越远，而是主动朝着自己走近……
　　他紧紧的握住许砚的一只手，呼吸渐缓，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没……我没事。”
　　许砚慢慢拉着他坐了起来，她想上前抱住他，可却被他拉住“身上脏，都是血浆。”
　　许砚不管那么多，还是上前抱住了他，将毛巾盖在了盛识琛的头顶，揉了揉。
　　他拗不过盛识琛，只好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他承认，他刚才是有些代入了，他的确想到了自己高中时候的经历，有一时的喘不过气来。
　　只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因为许砚的存在。
　　他自嘲的笑了笑，他是真的，离不开她了。
　　盛识琛因为刚才这场戏弄得一身狼狈，所以刘兴成就喊着让他回去洗洗，稍微休息一下再过来拍摄下一场。
　　许砚跟着他一起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许听接到了苏姿的催命call。
　　刚接起，苏姿的尖嗓就在那头响了起来，让许砚止不住把手机拿远了些。
　　“许砚！你什么时候给我滚过去工作！啊！”
　　说实话，苏姿还是前几天看到许砚陪着盛识琛去参加开机仪式的热搜，才忽的想起了她好像许久都没有工作的事情。
　　自从去年那部戏杀青了之后，许砚除了参加了一个商业活动和那个“璀璨之夜”，就没接什么其他的通告了。
　　她算了算，许砚也该进组了。
　　苏姿给许砚选了一个比较好的电影剧本《光华》，在其中饰演一位比较有历史地位的伟人，整个电影都是围绕着她的生平，有搞笑，有感动有心酸，也有很好的历史升华。
　　许砚想了下，自己的确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比较闲了，看了下这个剧本，她自己也很喜欢。
　　只是，她有些放不下盛识琛这边的情况。
　　她很认真地和盛识琛聊了下，盛识琛倒是特别淡定地看着她，告诉她，她只需要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不需要因为他而有所迟疑。
　　一直以来，都是许砚在支持着他盛识琛的决定，他也应该理解和支持她的决定。
　　于是没过多久许砚就一脸恋恋不舍地被苏姿带走了，她临走前还反复叮嘱了刘兴成导演，有什么异样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她。
　　就在得到了刘导的回应之后，她才安心地离开。
　　盛识琛这边的情况实际上比许砚想的要好太多了。
　　但是他的病情相比之前其实已经好转很多了，现在除了偶尔出戏的时候会花费比较长的时间，其他时候都是很正常的拍摄过程。
　　许砚连续一个多月每天晚上都给盛识琛打视频电话，关心他的精神状态，在得到让她安心的答案之后，她慢慢的也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电影的拍摄里了。
　　许砚期间去探了一次班，刚好遇上了盛识琛拍摄电疗那一段的内容。
　　她过去的时候正是下午，烈日当空，外面刺眼的阳光闪的她眼睛有些难受，但是他们的拍摄却是在几乎没有一丝光亮的阴暗的室内。
　　她进去的时候就被整个乌烟瘴气的压抑氛围给呛了下，先招呼着唐禧把她买的奶茶给大家分下去，然后抬步往里走。
　　现场还在为下一场戏的拍摄做准备，所以大家一时之间都没有注意到许砚进来了。
　　有一位靠门边的工作人员最先看到，她瞪大了眼睛，叫了一声“砚砚姐来啦！”
　　大家纷纷转头，看向她“呀！好久没看见砚砚啦！”
　　许砚笑了下，一边帮忙发着奶茶“我过来探班，给你们带了下午茶，人人有份。”
　　“谢谢砚砚姐！”
　　“说什么呢！应该是谢谢嫂子！”
　　“谢谢嫂子！哈哈哈哈……”
　　刚刚还被室内环境影响到的阴郁氛围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大家接过许砚递过来的奶茶，笑作一团。
　　盛识琛还坐在治疗室的治疗台上，听到外面的声响走了出来，就看到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的许砚。
　　他怔愣了一下，随即安静地望着她，温柔一笑。
　　刘兴成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哎哟你还来巧了！我们刚好要拍一场重头戏呢！”
　　许砚她本来是想直接跑过去抱一下盛识琛的，但是现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还是要脸的，所以就呆站在原地没有动。
　　倒是盛识琛先走了过来，牵起她的手就朝着治疗室那边走去。
　　现场响起了起哄声，许砚被大家闹了个大红脸，微微低下头去。
　　“怎么来了？来了不提前跟我说声，我去接你。”
　　许砚凑近了他些，一手被他牵着，一手挽住他的手臂，轻声“给你惊喜呀！”
　　“惊不惊喜？”她傻傻笑了下。
　　盛识琛摸了摸她软乎乎的头，又揉了揉她的脸“惊喜。”
　　“那我怎么没看出来呀。”
　　“要是表现出来了，某人又要害羞得把自己缩成一只鸵鸟了。”他捏了捏她的脸，俯身凑近。
　　许砚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是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啊啊啊！
　　她想通了，甩开他的手，别过脸去不看他了。
　　刘兴成打断了两人的打情骂俏“行了，这个小别胜新婚的两位，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准备拍摄了呢？”
　　现场有些工作人员离得比较近，听到了刘导的话之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许砚摆了摆手，逃离到了监视器后面，特别自然的坐到了座椅上“开始开始！”
　　“嘿！这小姑娘，谁才是真正的导演啊！”刘兴成笑骂她。
　　盛识琛眼中一直蕴含着一丝笑意，他慢慢走到治疗台旁，一旁的工作人员在他躺下之后，也立马把一些连接的机器贴在了他的身上和头上。
　　整个室内没有一丝灯光，除了从被拉上的窗帘外透进来的一点昏暗的阳光。
　　“3，2，1，开始！”
　　盛识琛眼中的笑意瞬时消失，他握紧了拳头，眉头紧皱，渐渐地，他的额头爬上了冷汗。
　　这个时候的易梵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但他不觉得这是治疗带给他的。
　　而是他的病情所带来的。
　　他能感觉到，他在和病魔做着对抗。
　　满室的黑暗里，他紧闭双眼，嗅觉也就异常敏感，他闻到了好多消毒水的味道，压抑难闻，让他有些想吐。
　　他的喉咙上下滚动着，努力压制着自己想要呕吐的感觉。
　　他整个身体都在疼痛，那是来自骨髓的疼痛，像千万根针扎在了他的骨头，甚至深入了他的心脏。
　　他咬着牙，但是疼痛难忍的□□声还是从嘴边溢了出来，到后来，他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和内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对峙，嘶吼。
　　他好像回到了前几天晚上，他也是这样，躺在床上，双目瞪大，忍受着全身的疼痛。
　　原来，痛到极致的时候，就连嘶吼，都没有力气……
　　盛识琛的表情异常痛苦，周围的人都被他所感染，仿佛切身体会到了他的痛苦，他的悲怆。
　　一场没有任何台词的戏，一场爆发的重头戏，他一遍就过了。
　　过了许久，刘兴成的声音传来，像是从遥远的壳子外面传了进来，打破了外界的笼罩，把内部的压抑终于释放了出去。
　　所有在场的人也才终于从这种痛苦的情绪里回过神来。
　　有一个人带头鼓起了掌，慢慢的，现场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唐禧站在许砚身后，眼眶通红“盛老师演技也太好了，好有代入感啊！这不得拿个影帝啊。”
　　许砚因为之前在旁边看过一场盛识琛被欺辱的戏之后，于是现在的心理承压能力要高多了。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在想，盛识琛之前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治疗。
　　或者是说，在这个世上，那么多抑郁症患者，他们有没有在这些治疗室里面痛苦地嘶吼，甚至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抑郁症，到底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东西啊……
　　他可以轻易地就取走一个人的健康，甚至说是一个花样年华中的青年的生命……
　　为了和他对抗，又要用多大的力量和勇气，才能够最终战胜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