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傅之年［八零后爆笑校园］》冷月萱

3、美女与野兽

　　秋天的校园里，漫天飘舞的金色落叶是一道不必可少的风景。

　　先是偶有树叶飘落，叫人好奇暑气尚未褪去怎么就落叶了呢。然后常常是一场秋雨突然来袭，深褐、浅黄、黄绿相间的各色叶子扑簌簌的一气落下来，将地面镶嵌成巴洛克风格的马赛克。

　　等到这场雨停了，空气中的所有水分似乎都随着地面积水一同蒸发殆尽，变得干燥而透明，一改夏日迷迷濛濛的触感。

　　再后来，落叶一天多似一天，保洁叔叔打扫的速度渐渐的跟不上叶落的速度了。若是哪天早上打扫的迟了，同学们就得蹚着厚厚的一层落叶走进教室，然后就会听到身为生活委员的贾欣大吼，“小心点，别把树叶带屋里来，你负责扫干净啊！”

　　每天上午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中间会有一个大课间，先是集合做广播体操，然后再课间休息。这个休息时间比其他课间休息要长一点，虽然只是几分钟，带来的欢乐却总觉得多出很多。

　　沐沐喜欢和伙伴们在大课间时一起绕着校园聊天。特别是秋天里，校园的边边角角总是有一些滞留的落叶，若是遇见院子外面飘来的新鲜款式或是带有别致花纹的叶片，就成了女孩子们争相收藏的宝贝。展平了放在本子里做成书签，是日常赏玩、交流馈赠之必备佳品。

　　校园里所有的树木中，有一棵梧桐最为高大。站在树下，等一阵秋风拂过，看落叶缤纷，叫人暂时忘却了身在何处，心跟着黄叶一起打着旋儿，飘向看不见的远方。

　　沐沐和伙伴们正沉浸在浪漫唯美的秋色中，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

　　“哦~！快跑！”“追啊~追啊~”

　　伴随欢呼声、哄闹声和口哨声，操场上三三两两活动的人群被从中间分开，蹿出来一个瘦高的男生，他故意在人群中绕来绕去，跑出了一条蛇形通道。

　　经过集体跳绳的队伍时，他挡住即将起跳的女同学，丝毫没有停顿，如行云流水般冲向绳子。

　　众人还以为要看到一场精彩的表演，结果绳子狠狠地抽到男生肚子上。男生弯着腰捂着肚子，嗷嗷直叫，一边叫还一边回头张望。

　　“看，崔强又在耍宝了，这回玩砸了吧。”沐沐看着操场上的热闹，淡淡的说。

　　徐瑶八卦心大起，原本就又圆又大的眼睛滴流转动起来，神秘兮兮的说，“你们猜是谁在追他？”

　　“吴叶紫呗！”李心玥和于婉异口同声说道，露出和徐瑶一样的神秘笑容。

　　“也有可能是贾欣吧？”沐沐不服气的提出另一种可能。

　　徐瑶摇摇头，很肯定的说，“我觉得不是。要是贾欣，他早就抄近路跑了，还会这么一步三回头？”

　　“对啊，对啊，你说的太有道理了！”心玥朝徐瑶竖起大拇指，于婉则在旁边捂着嘴笑。

　　于婉是沐沐的第三个死党，是组成这个四人组的最后一角。

　　于婉也是清清瘦瘦的，皮肤白的仿佛能发光。于婉的性子永远是不紧不慢的，就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可是时不时冒出的惊人之语，会让你无法忽视她的聪慧。

　　沐沐歪着脑袋，盯着前边捂着肚子探头探脑的崔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是真的么？

　　果然，没一会儿，人群里跑出来一个小个子女生，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俏皮的短发随着奔跑有节奏的抖动着。

　　女生时不时地停下来捋一捋遮住眼睛的刘海，甩手赶一赶周围起哄的男生。虽说是跑着，其实比走路也快不多少。

　　这女生正是沐沐同班的吴叶紫。

　　吴叶紫来到崔强旁边站定，喘着粗气，一只手微微捶着胸口，另一只手伸向崔强，“把发卡给我！”

　　周围早围过来看热闹的男生们大笑起来，“哦！抢发卡咯！”

　　“我没拿你发卡！我没见过发卡！长什么样的？”崔强装傻充愣，摊开两手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看见你拿了！没拿你跑什么？”吴叶紫也不生气，笑吟吟着看着他说。

　　“你追我，我可不就跑呗，嘿嘿！”崔强继续耍赖皮。

　　吴叶紫柳叶眉一挑，“那我自己拿了！”说着伸手就去掏崔强的校服口袋。

　　崔强则一边按住口袋一边杀猪般的嚎叫，“抢劫啦！光天化日下抢劫啦！”

　　崔强并没有真用力，叶紫一下子就抽出来一个蓝色的蝴蝶结发卡，戴在头上，衬得脸蛋越发水灵了。

　　“你们看见吴叶紫手上戴的那个手链了吗？蓝色的，还有小铃铛。”于婉刚才一直没说话，原来盯上了吴叶紫的手链。那是一个蓝色丝线编制的手链，穗子上隐约能看到两个小铃铛。

　　丝线编织手链正在大热，很多女生都迷上了这种手工编织。

　　编法有很多种，有用三根线的、四根线的，还有五根线、六根线，用的丝线越多，编法越复杂，编出来的样式也越精致。丝线也有很多种，最基本的有颜色之分、粗细之分、有无弹力之分，还分是圆线还是扁线，是单色还是多色，再加上形状各异的小坠子，小小的编织手链在不同的女生手中也像被赋予了不同的灵魂。

　　沐沐最近也在编手链，不过沐沐只会编四条丝线的经典款，而且只在家里自己摆弄摆弄，是不敢带到学校里的。

　　而吴叶紫是与沐沐完全不同的那一类女孩，爱漂亮、爱打扮，天生丽质难自弃，总会戴着各式各样的小配饰，发卡啦、手链啦，永远能从一群女生中跃然而出，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为了躲避老师的眼睛，叶紫上课时会把手链藏在袖口里，下课了才露出来。其实老师们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叶紫学习还不错，老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女生们更是火眼金睛，谁戴了新式样的发卡，谁偷着戴了手链、项链，谁穿了名牌鞋子，都是课余饭后的谈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研究这些小玩意是沐沐和她的朋友们最热衷的娱乐活动之一。徐瑶的消息最灵通，新出的手链编织方法她总是第一个知道，然后教给其他人。

　　几个好朋友已经完全忘记了崔强和叶紫的你来我往，兴高采烈的相约放学一起去路边的小摊买新出的彩色丝线，然后第二天周末去徐瑶家一起学新编法。

　　“又到周末了，唉！”沐沐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和朋友们约聚会的时间，突然间唉声叹气起来。

　　“怎么啦？你叹什么气？”

　　“你们忘啦，我周六晚上要去少年宫上绘画课。真是烦人，好好的周末，搞得我都没心情了。”

　　沐沐从小就在父亲的安排下学习国画，也就是水墨画，每周都要去少年宫上一次课。

　　一开始那会儿还是单休呢，周六白天上学晚上学画画。这一年刚刚改成单双周大小礼拜，赶上大礼拜的时候，别人能痛痛快快的多休息一天，而沐沐还是要晚上跑出去上课。

　　父亲每周风雨无阻的骑着自行车带沐沐去上课。夏天的时候天黑的晚，去上课时天还亮着，一个半小时课上完，天也就黑了。冬天的时候更是顶着星星去，照着月光回。

　　小时候沐沐个子还小，下雨了就从后面钻进父亲宽大温暖的雨衣里，后来沐沐长大了，就穿上自己的雨衣和父亲一同栉风沐雨。

　　到了下雪天，路上会很快的覆满冰层，父亲骑车格外的小心翼翼，实在不行了就推着车子两个人一同蹒跚着走过去。

　　每每天气恶劣或是节假日时，沐沐满心不愿意去上课，母亲也时常劝说不要去了，可是父亲总是严厉的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点困难就打退堂鼓，能学到什么？干脆以后都别去学了！”

　　于是母亲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帮着整理好纸笔工具，再给沐沐做上好吃的饭菜，等着沐沐晚上下课回家吃饭——因为上课时间的关系，沐沐每次都是饿着肚子去上课的，父亲又何尝不是呢。

　　通过长年累月的艰苦训练，沐沐的水墨画画的很有几分模样。葡萄、枇杷、虾、蟹这些传统的国画题材沐沐都画的十分传神，颇具齐白石的遗风。

　　父亲常常得意的与亲朋好友谈起沐沐参加绘画比赛得的奖项，向每一个来访的客人展示沐沐的画作。

　　每个人都看得出，沐沐是父亲的骄傲，各种溢美之词源源不断涌来。每每这个时候，沐沐都会露出含蓄的微笑，谦逊的说，“画的一般，画的一般。”

　　只有这样的时刻，才能使沐沐疲惫的身心获得些许的安抚，然后马不停蹄的继续投入新的习练中。

　　沐沐觉得自己像是骑在了一辆独轮车上，只能不停的向前蹬踏板，一旦停下来定会狠狠的摔在地上。

　　沐沐自己究竟喜不喜欢画画呢？沐沐记得很久以前是喜欢的，用彩色画笔信手涂鸦是儿时最快乐的记忆，屋子各处都留下“画小人儿”的痕迹。

　　后来，父亲挖掘到了沐沐的“天赋”，开始带沐沐去学习高大上的国画。从此，沉郁浓重的水墨色调蚕食了沐沐记忆中缤纷亮丽的色彩。纵然墨分五彩，也终究不过是一个孩子眼中的黑白灰。

　　沐沐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一个小孩子要去学习这种老年人才喜欢的绘画技法，为什么自己不能像隔壁儿童画教室的孩子那样恣意的使用漂亮的颜料。

　　沐沐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可是沐沐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既然父亲要我学，那就学吧。

　　汗水和眼泪并没有白白付出，沐沐的绘画小有成就，成了好学生中画画最好的一个。

　　身上又多了一个光环，光环下的阴影也就隐藏的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