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傅之年［八零后爆笑校园］》冷月萱

42、倒计时

　　暑热来临，教室顶上的吊扇发出有节奏的吱扭吱扭的声响。

　　屋里大部分时间很安静，同学们都专注于各自的复习，那些对升学考试不感兴趣的学生，也都知趣的躲到别处找乐子去了。

　　校园里的其他部分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到处悬挂着国旗和紫荆花旗，时不时从外面传来刘德华的歌声——“五千年的风和雨啊藏了多少梦，黄色的脸黑色的眼不变是笑容……”。

　　因为再过一个月就是香港回归祖国的日子，而对于毕业班的学生，那是完成小升初考试的日子。

　　沐沐妈妈不顾沐沐的阻拦，花重金买来所谓的神药“忘不了”给沐沐喝。“你没听电视里说了，‘吃了忘不了，记忆会更好’，吃了肯定比不吃强。为了你能考上南宇中学，这钱一定得花。你别管这些，只要好好学习，好好考试就行！”

　　望着妈妈殷切希望的眼神，沐沐把想好的反驳说辞又咽了回去。她知道，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达成父母的心愿，也是自己的心愿。

　　沐沐想起那天在教室里偶尔一瞥，看到黄曼丽的桌子上放了一张白绿相间的硬纸做写字垫板，那是沐沐极为熟悉的样式——“忘不了”的包装纸盒，不禁莞尔一笑。

　　看来天下的父母对孩子都是一样的，为着哪怕一丝希望，愿意去尽一切努力。这样的爱，有几分沉重，也有几分甜蜜。

　　最后一次月考结束，沐沐觉得自己应该考的还不错，所有的题目都能正常解答，最后甚至还有时间检查一遍。虽然交卷子的时候手有点抖，但是至少心里没抖。

　　时间比平常放学早很多，阳光依旧炙热，只是由上午刺眼的白光，转换成了稍稍偏暖的色调。

　　沐沐收拾好东西，缓缓的走出教室。不管怎么说，经过一番紧张的脑力激斗，她觉得需要舒缓一下情绪。

　　刚才耿佳、陈颖几个已经围着沐沐对了好多题目的答案，结果是几家欢乐几家愁。遇到解答不一样的时候，虽然沐沐嘴上说着“我也不确定答案啊……说不定是我写错了……”，但是心里还是很有把握的。

　　走到学校门口，还有些同学三三两两的逗留着。沐沐扫了一眼，张恒和江学庆、陈宇生也在其中。张恒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似乎正在炫耀着。

　　贾欣迎上来拦住了沐沐，又是来对答案的。两个人正在“巅峰对决”，崔强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给贾欣一个“突然袭击”。

　　正在聚精会神讨论题目的贾欣，突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不用看就知道，除了崔强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胆，也没有第二个人爱讨这个嫌。贾欣头都没回，直接反手回击过去。而多年的默契，让崔强同样灵敏的闪开了。

　　“你这不行啊，一点长进都没有！”崔强刚得意洋洋的说了一句，贾欣紧接着又追了一拳，正中后心。这回轮到贾欣得意的笑了。

　　崔强伸手揉了揉后背，既不气也不恼，反而对着贾欣“嘿嘿”笑了起来。“还是你厉害，嘿嘿！走吗？我请客！那边新开了一家麦当劳！”

　　贾欣有点意外，转了转眼珠，似笑非笑的说，“我不去！”

　　“去吧！去吧！梁沐沐，走，一块儿去！张恒，一块儿一块儿！”原本和朋友们正聊的热闹的张恒，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嘴角还挂着刚才的笑容，没说话。

　　“你要去自己去！反正我不去！”贾欣早没了刚才的怒气，微微露出两个酒窝，“我还得去我奶奶家了。我要去公交站，让开！”

　　“真的假的？公交站还老远的了！”崔强故作惊疑的样子。

　　“张恒那不有自行车嘛！让他带你过去！”大罗突然冒出来，朝着张恒和贾欣挤眉弄眼。

　　原本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热闹的沐沐，微微皱了皱眉头。

　　“滚！这有你什么事？！”崔强对这位平时的哥们颇有些不客气。

　　“怎么着？会带人吗？不会带人我带，我也骑车了啊！”大罗并不理会崔强，一味的朝着张恒大叫。

　　张恒瞟了一眼大罗，没搭腔，却转脸微笑着对着贾欣说，“走吗？我带你去公交站！”

　　“你行吗？！你那车看着就不结实，别摔着我啊！”贾欣嘴上抱怨着，脸上的笑容却分明的掩藏不住。

　　“你把心放肚子里吧，带你小菜一碟！”张恒背向着贾欣挥了挥手，做好了骑行的准备。

　　“那我先走了啊！”贾欣匆匆的跟沐沐告了别，径直走向张恒，跳上了自行车后座。

　　张恒晃了一晃，缓缓的登上车子离开了。留下大罗、陈宇生等人一边笑着，一边打着呼哨，渐渐各自散去。

　　只有沐沐，呆呆的站在原地。

　　不知从何时起，微微吹起了细风，飘动的发梢迷了眼睛，才让沐沐发觉自己已经呆了太久，是该离开了。

　　校园门口明明刚刚还熙熙攘攘，现在已经空无一人，这更加增强了之前那一幕的不真实感。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沐沐的面前，他载着她，两个人扬长而去。

　　有心痛的感觉吗？好像有一点，但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可怕。

　　其实早在意料之中的不是吗？“喜欢的女生有三个，第一位是梁沐沐，第三位是贾欣。”明明早就被告知了，却一直当埋头在沙地里的鸵鸟。

　　张恒和贾欣，所有的一幕幕，瞬间全部清晰的浮现在沐沐的眼前。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震惊的，一切不过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在他生病的时候，自己甚至连句问候都做不到。自始至终，只是一个旁观者。没有得到，何谈失去。

　　这样想着，反而，有些释然了。

　　考试前的最后的一个月里，沐沐很少再分心于其他的事。至于张恒和贾欣，也并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每个人都奔赴在自己的路上，朝向着自己命定的未来。

　　沐沐的书包里有一个装帧精美的硬皮本，粉紫色的封面上写着优美的诗句和华丽的英文。这是沐沐准备的毕业纪念册。

　　毕业前夕，班里刮起了一阵毕业纪念风。女生们纷纷准备下了各种漂亮的毕业纪念册，请好朋友签名、留言，或者贴照片，留作纪念。也有个别男生如陈宇生这样的，也弄了个本子到处找人签名。

　　沐沐也准备了自己的毕业纪念册，她确实希望和徐瑶几个好朋友能够相互赠言留念。但更重要的是，她希望能够获得来自张恒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赠言，哪怕一句也好。因此，很多人听到了沐沐放出话来，要请全班所有人在自己的纪念册上留言。

　　为了自己小小的私心，沐沐踏上了“表演大师”之路，即使平时没说过两句话的同学，沐沐也笑呵呵的上前去邀请签名，不过倒也因此得到了很多朋友的热烈回应。

　　耿佳送了沐沐一个可爱的小本子作礼物，陈颖更是拉着沐沐不放，大谈自己想要考取美术中学、以后做一个画家的理想。

　　看着纪念册上留下的笔迹越来越多，沐沐觉得是时候去找张恒了。

　　经历了最近的种种，沐沐内心十分的平静。可是，当她拿着本子走近他的时候，手还是微微颤了一下。

　　“帮我签个名呗，血型、星座、留言，都写全了，然后给我。”沐沐尽可能笑的自然，想象自己在面对一个完全无关的人。

　　沐沐原本想看着他写完，可是抑制不住抖动的手提醒她，最好还是不要傻站在这里。

　　“好！”张恒简单明了的应道，脸上是同样礼貌的笑容。

　　只过了一节课的功夫，张恒把纪念册还给沐沐，便被陈宇生匆匆叫走了，沐沐的“谢谢”被远远的丢在后面。

　　算了，已经习惯了。

　　沐沐打开纪念册，翻到中间的一页，上面是张恒熟悉的笔迹，与上一次收到的字条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张恒，B型，狮子座，祝你前程似‘绵’！”锦字居然还写错了，真是的！

　　沐沐的嘴角渐渐上扬起来，她默默的闭上眼睛——谢谢，这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沐沐在家整理好所有的复习资料，不知第多少次的重头捋过。妈妈送过来一杯凉热正好的温水，让沐沐休息一下眼睛。

　　“沐沐，我跟你说个事，你就随便听听啊。”妈妈尽可能的放缓语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听说李心玥她妈妈得了癌症，前几天刚确诊的，可能已经到了晚期，估计没多长时间了。多年轻啊，才三十多岁。心玥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沐沐心里咯噔一下子，赶紧问道，“那心玥知道吗？”

　　“可能知道吧。他们家没别人，老人都没了，就心玥和她爸爸，哪能不知道呢。”沐沐妈妈一边说，一边叹气。

　　心玥的爸爸也是沐沐妈妈的老同学，遇到了这样的事，让人怎么能不痛心呢。而沐沐此刻，更是感到心如刀割。她情不自禁的把自己代入到那个情境，如果此刻自己的母亲生命垂危……

　　沐沐打了个冷颤，再也不敢往下去想。

　　“我，要不要去看看她？”沐沐的声音有点发抖。

　　“还是别去了，先准备考试吧。唉，我不应该现在告诉你，可别影响你考试啊！”

　　是啊，沐沐还要参加毕业考试，心玥又何尝不是呢。对于心玥的困境，沐沐无能为力。她只能狠心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把自己重新埋进试卷堆里。

　　考试前的最后一天，老师们已经没有什么内容要讲给大家了。

　　数学张老师提示了几个常见的题型，嘱咐大家要记得审好题，不要看错数量单位。平时一贯严肃的张老师，难得轻松的笑着讲完了这节课。

　　英语魏老师也列出了常用的句型和易错的单词，给大家最后洗了一次脑。本来说好不多讲的，可是越写越多，直到下课铃响，魏老师才在黑板角落里写下最后一个单词。“行了，就这样吧，考成什么样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魏老师依旧是那个略带嘲讽的语气。

　　班主任郑老师反而没有多说什么，一如既往的严肃和镇定，嘱咐大家准备好考试用品，早点休息，养精蓄锐，记得一周之后来学校看成绩，以及参加毕业典礼。

　　下课后，郑老师把沐沐、小晶、贾欣等几个学习成绩好的同学叫到前面，低声说道，“考试时给你们周围安排了几个差生，试卷别捂得太严，让他们能多考几分是几分吧。”

　　郑老师从来都对学生要求很严格，遇见作弊一定会严惩，可是今天竟然说出这一番话来，沐沐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可是懵懵懂懂间，沐沐仿佛能够体会到郑老师的一片苦心，虽然与自己一向的原则相违背，但是此刻应该是可以给自己通融的吧。

　　回到座位上，何成笑着朝沐沐抱拳行礼，“大队长，全靠你啦！”

　　沐沐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