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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红酥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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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林薮第二次碰到庄周鱼，是在话剧《钗头凤》的试镜现场。
少女扎了个高高的丸子头，粉色卫衣和牛仔背带裤蓬蓬松松地罩在身上，充满着青春洋溢的气息。她很快就眼尖地看到在门外徘徊的江林薮，“哒哒哒”跑了过去。
“哇江哥，你也过来试镜吗？”庄周鱼很自来熟地叫道，“你想试哪个角色？陆游还是赵士程？”
这部话剧改编自陆游、唐琬和赵士程的爱情故事：才子陆游原本和唐琬情投意合，但却因为陆母的阻挠被迫与唐琬和离。唐琬后来又嫁给了温柔专一的赵士程，两人也算举案齐眉。后来赵士程与唐琬在沈园和陆游偶遇，陆游在悲痛之下，写下了至今仍脍炙人口的《钗头凤·红酥手》。而唐琬看到这首诗后，触动了内心的伤痛，悲猝离世。
江林薮其实是瞒着经纪人过来的，他只是对演话剧有些意动。但他也不想在自己少有的活粉面前露怯，于是便故作胸有成竹地答道，“我想试一试赵士程。”他很快又意识到什么，惊喜地问道，“你也是演员？”
庄周鱼笑眯眯地点点头，“上次没来得及跟江哥说，我可是中戏表演系毕业的，还是江哥的学妹呢，每年迎新晚会你出话剧的时候，我和同学们都争着抢前排的座位看你！”
这句话一下子将江林薮拉回了无忧无虑的校园时代，那会儿他是众星捧月、被师长与同学们寄予厚望的中戏校草，在话剧里享受纯粹的表演快乐，可他现在竟然在名利场渐渐找不回自己的初心了……
江林薮的眉目坚定了一瞬，笑着拍了拍庄周鱼的脑袋，“那为了不辜负你们的喜爱，我也要拿下赵士程这个角色啊。”
庄周鱼做了个打气的动作，目送着江林薮脚步轻松地走向试镜间，像是一下子卸下了内心的重担。
777佩服地说道，“周鱼，你真是料事如神，这么轻易就让江林薮想通去自己探索发展路线了。”
“傻白甜777，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庄周鱼在心里轻笑道，“我让你用大数据推送给江林薮《钗头凤》的试镜信息，还有这次和他的谈话，只不过提供一个转变的契机。根本还是在于他内心潜藏着的对成为一个好演员的渴望。”
这么多任务世界走过来，她深知一个人的命运很难被更改，只有因势利导才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钗头凤》的话剧导演是黎青，徐文启的表弟，也是圈里有名的大佬。庄周鱼心想，只要江林薮这次搭上黎青的车，那么之后得到徐文启的赏识应该也指日可待。
等到江林薮面试完走出房间，庄周鱼早已不见了身影。江林薮四处张望却没找到熟悉的人影，无奈地叹口气笑道，“每一次都溜这么快，到底是不是我的粉丝啊。”
***
一栋大理石雕刻的豪宅中，一身紫绸连衣裙的江母靠在摇椅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
玄关处的门吱呀打开，她那一向恭顺的儿子走了进来，客气地喊了一声“妈”，就要往书房里走。
“叫你多少次了也不回来，一回来就往书房跑，我这个妈是这么让你看不惯吗？”江母冷冷地说到，“江如旧，过来。”
江如旧站住了脚步，一声不吭地走了过来，做到对面的沙发上，表情没有丝毫得抗拒，如同一个遵从指令的机器人一般。
看到儿子这副服服帖帖的样子，江母心里却被激起了无名火，她将杯子重重地砸到桌子上，激起一阵叮铃咣啷的声响，咖啡飞溅，染脏了洁白的桌布。
“想当初你父亲早逝，那么多亲戚觊觎咱们家的家产，如果不是我苦苦支撑这个家，你以为你还能当上现在的大导演吗？”江母捂着胸口哭诉道，“现在翅膀硬了，也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为了一个小戏子要死要活，我介绍那么多名门千金却不去培养感情，你对得起我吗！”
“她不是小戏子。”江如旧终于抬起他那双暗藏疲惫的眼眸看向江母，“她是我的爱人。”
“什么爱人，她已经死了！庄锦书这女人活着不让我安生，死了还要挡着你的——”江母气得浑身颤抖，可比她话更快的是江如旧的怒吼：
“她为什么而死您难道不清楚吗！”江如旧的眼眶泛红，黑亮的眼眸瞪着江母，如同一匹四面楚歌的孤狼，“现在我痛苦了，您满意了吗！”
江如旧眉头一皱，身形一摇捂住心口，惹得江母慌乱不已，“如旧，如旧，你别吓我，是你的心脏又难受了吗？要不妈叫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了，”江如旧抬脚便走，只留下一个心灰意冷的眼神，“您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
正所谓人世间的悲欢并不想通，当江宅因为往事而笼罩阴霾时，江林薮正为刚刚接到的面试成功的电话而雀跃。
但很快一盆冷水也浇到了他的头上，经纪人听说他擅自出去接工作，将他约到他家楼下的咖啡厅，劈头盖脸一顿骂，说话剧又没人看哪有什么流量，有这功夫不如多接几部剧，在观众面前混个脸熟。
“唉，故虽有千里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一个粉裙女生站在经纪人背后，突然大声朗诵道，将经纪人从背后吓得一个哆嗦。
江林薮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前一亮看向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孩——庄红绡。
“你骂谁是奴隶人呢？”经纪人反应很快，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哎呀，还能听懂我骂你呀，不错不错。”庄周鱼笑着拍拍手，“你不是伯乐，培养不出千里马也就算了，可别耽误人千里马奔前程呀。”
“他？千里马？”经纪人用那刻薄的眼光扫了一眼江林薮，“演艺圈最不缺的就是帅哥，他有什么优势？不趁着青春多赚几笔，以后后悔可就晚了！”
“我不会后悔的。”江林薮突然开口，坚定地说道，“我们拭目以待。”
“好好好，一个个都不把过来人的话放在眼里，”经纪人一拍桌子，“要是就凭这次话剧你就能成功，我主动跟公司提给你换资格更老的经纪人。要是成功不了，你就老老实实给我演偶像剧去！”
“成交。”江林薮一口答应。
目送着经纪人火冒三丈地离开，江林薮忍不住向笑意盈盈坐到对面的庄周鱼问道，“你真的这么相信我的本事？”
“江学长，别不自信啦，”庄周鱼笑弯了眉眼，“我看过你在学校的每一场表演，如果你都不能当演技派，那演技派的门槛儿得多高呀！”
看着庄周鱼拿手比划“门槛儿有多高”，江林薮一下子觉得心中积攒的郁气尽数消去，好像在这个女孩儿的注视之下，一切困难都不再是挑战。
***
基本确定完演员的人选，《钗头凤》的导演黎青却正在他的办公室踱来踱去，看得徐文启头晕般举起手，“小青啊，我在跟你说江如旧那边的态度，你怎么一直不理我啊？”
“我不想听你说联姻的事情。”黎青垂下眼眸，眼神晦暗不明，“我还在发愁男主演从哪儿找呢。”《钗头凤》话剧里，陆游从原本备受瞩目的才子变成失意的士人，这中间的心理变化一般的年轻演员很难把握的住，他最后也没能从海量的面试者中找到自己满意的演员。
徐文启心道自己里外不是人，索性问道，“你想要什么样儿的演员，我看看我这儿有给你推荐的不？”
“我想要江如旧。”
除此之外，黎青还有一个不得不用江如旧的理由：在当年那场旷世瞩目的爱情里，江如旧的所作所为与《钗头凤》中的男主别无二致。
徐文启顿时头大起来，黎家小公子人到中年还是不爱做人，提的什么鬼要求，“我可以帮你问问，但成不成可不保证啊！”
自从转型做导演，江如旧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荧幕上了，尽管他外形依旧硬朗，在网站剪辑上也一直被评为“叔圈顶流”，但是他就是没有出来拍戏的想法。
徐文启多多少少有所耳闻，江如旧不想上大屏幕是因为当初庄锦书生孩子时，他正在领金像奖最佳男主角的荣誉，没有来得及赶回来，结果从此天人两隔。后来他就再也没有演戏，多少导演暗地里都扼腕叹息他糟蹋自己的天赋。
但是当徐文启说导演是黎青的时候，江如旧竟然破天荒地答应了。
徐文启暗道自己表弟面子还挺大，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待他走后，江如旧摸索着打印好的剧本，喃喃自语，“黎青这回，是专门冲我来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