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ro》辛德安娜

1、人间闹剧

　　我命不好，这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势必会有说教杠精，就算追我十八条街也非得怼上几句才痛快，什么“怨天尤人”啊，“要从自身找原因”啊，“你不求上进，还过度迷信”，我都替他们想好了，但是！都无法改变我就是很惨事实。

　　对于以上众人，借郭德纲几句话给你们听听。

　　“我最烦有那么一群人，不明白任何情况，就劝你一定要大度，这种人你要离他远一点，因为雷劈他的时候会连累到你，啊，扎你一刀，你这血还没擦干净呢，他在那，哎，你要勇敢起来，你死不死，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我他妈一岁差点被水呛死，三岁差点鸡儿卡掉，好不容易熬到快上学，爸妈才想起来——忘了给我上户口了！

　　你没听错，他们就是这么的不靠谱。

　　小时候经常是他们两个出门一天，傍晚回家才想起还有个儿子。

　　而我差点溺死在家里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耳锅里！

　　据说我爸把我抱起来的刹那，他整个人都惊呆了，我眼神极其凶悍，就跟个饿急的小狼崽子似的，嘴里还叼着从大耳锅里拖出来的半截牛大肠……

　　后来，他俩把这事当成笑话逢人便讲，说我饿急了生熟不分，说那牛大肠是我妈早上从冰箱拿出来泡在那口大耳锅里解冻，准备晚上炒菜吃的，说以后再解冻东西得他妈背着我点！

　　Excuse me？我亲爱的爸妈，您们能别只顾着笑吗？

　　一个三岁！我再说一遍三岁！！而且是饿了一天的孩子！划重点【饿了一天】，为了觅食我都翻进锅里了！我怎么没死啊！难道我差点没被淹死这件事不值得你们关注吗？！

　　诸如此类，我的悲惨人生经历，不停歇我能说上三天三夜，譬如我去奶奶家差点被她设置的路障卡掉鸡儿——因为她烦我，不想让我去她家。

　　好容易到了那，又被小姑诱骗着返回，把我妈新买的苹果全拎去给她，用来交换奶奶柜子里我觊觎已久的醉枣。

　　想想也知道，苹果吃完她就不认了，还诓骗我奶奶柜子里所有吃食都有毒，谁碰谁死，当时我竟也信以为真。

　　后来的某天，奶奶家来了“贵客”——一个又丑又矮又有钱，据说是我远房叔叔的男人。

　　那天小姑和奶奶殷勤的将醉枣奉上，当时的情形可想而知，我瞳孔震颤！虽然他丑但罪不至死！我那时没想别的，就在他要尝醉枣的刹那，我飞身扑过一巴掌打翻了醉枣的瓶子，及时救了他一命，还好有惊无险，我苦口婆心的跟他解释有毒！他表情很是不信！

　　奶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让我赶紧滚，小姑得令，立马拎着我的后衣领子将我从奶奶家拖出来，后院里折腾的鸡飞狗跳，我妈闻讯赶来，我以为她是来救我的，结果她从小姑手里接过我就是一耳光…………

　　后来的剧情更是不受控制，我妈在我们家沿街的门市开发廊，我奶和我小姑看她赚了钱扬巴，甚是不爽，就趁她不在店里把她的东西都扔到门口的马路上，然后买了把锁将发廊的门锁了——发廊倒闭，我妈把她浑身使不出来的那股劲全都发泄到我身上，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

　　你要问我我爸呢？他自身难保……

　　原因是他擅自脱离大家庭控制，未经允许开起了小卖部，以我奶为中心的作战小分队得知，迅速召开紧急会议，会议结果一致认同——我爸变得不可控，且不说他开小卖部的事没跟家里任何人商量，就说他将盈利的钱全都交由我妈保管这一点，就根本忍不了！

　　大逆不道！简直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必须马上纠正其错误思想，不能任由发展下去，是时候该让他从我妈的温柔乡里清醒过来了！

　　会议制定作战策略为期——无限，一到吃饭时间，我奶就会命我小姑来前院传我爸，你以为是传他吃饭？误会了，饭肯定给不了一口，传他来是希望他悬崖勒马，强洗脑贯彻孝道，如果他还认这个爸妈就赶快把挣到的钱全部上交，美名曰"缴枪不杀"!

　　我爸冥顽不灵，爷爷奶奶便开始“小火慢炖”……

　　终于，天天饭点罚站，我妈受不了，也不知道具体哪天，我妈犹如女侠从天而降，掀翻桌子带领我爸揭竿起义！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我爸妈只是一时之勇，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更别谈对策了。

　　哪像另一头不疾不徐，先是我爷诱敌深入，将我爸小卖部钥匙骗到手，而后挂在院子里的大杨树上，对你没听错，就是挂在大杨树上。

　　直到现在，我都无法还原出我爷到底是以何等英勇身姿爬的树，最奇葩的是我爸妈盘桓树下多日都没能将钥匙取下来，据说我爷将钥匙挂的非常之高，我也是模模糊糊有些记忆，当时我在树下玩，就见我爷又或者是我小叔身轻如燕，宛如神仙，跃上枝头……具体是谁，我也记不清楚了……

　　收拾不了就毁掉。

　　他们天天变着法的捣乱，没人敢来我家买东西，我爸进的货都堆长毛了——小卖部黄汤。

　　我爸妈没有了收入来源士气也变弱了，我小姑时不时假意路过前院，密切注视他们的行迹。

　　当她向我奶汇报前院二人已到山穷水尽之时，我奶聊发少年狂，拎着棍子冲来前院，准备乘胜追击将我爸妈制服，结果百密一疏，被我家院里养的两条狼狗扑倒了，惨败滑铁卢。

　　战争爆发。

　　我妈一边拦狗一边和我奶理论，结果吃了我奶手腕粗一棍子，直击头顶。

　　将我妈撂倒后，我奶冲进我家，把锅碗瓢盆全砸碎，觉得不解气，拎起炉子上的沸水壶，从我妈的肩膀上浇下来，我爸冲过去一把推开我奶，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反抗我奶。

　　事后我则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对我妈一肩膀的水泡非常感兴趣，凑近看了一眼便兴奋的像个弱智似的围着我妈跑圈，听她说疼了又懵懂的过去帮她吹吹，吹不好还挨我爸一记铁拳。

　　说实话，到现在也不能理解当时混乱的一切，我甚至怀疑我爸是捡来的，才会连同妻儿这么不受人待见。

　　对了，还连同狗。

　　因为第二天醒来，我家的两条狼狗不见了，说是因为它俩得罪了这个家的“最高掌权者”——我奶，被我爷送去狗肉馆了。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心疼，因为那两条狗是陪伴我“潦草”童年，待我最好的两条生命了。

　　正是敌疲我打的好时候，我奶回家歇了一会又来了，这次把我家窗户的玻璃全砸了，我妈就只是静静地坐在屋里哭，她砸完骂骂咧咧回家吃饭，过了晌午，油光锃亮的大脸又突然出现在窗户上，我妈终于崩溃了。

　　于是我们举家连夜逃离了燕城。

　　而后的人生，可想而知，我爸妈将他们从我爷爷奶奶那学来的一套，全部如数用在了我身上，甚至更甚。

　　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是他们除了暴力，更善于击垮人心。

　　譬如我爸会告诉我，他见了我想吐，虽然我不知道他厌恶的情绪从何而来，或许是他在这世上，没能得到爱吧，只学会了稳准狠的伤害。

　　恶毒的话轻轻的说，才更有杀伤力。

　　就比如现在，我爸将我的头按在地上，一边扇我耳光，一边轻轻的告诉我，如果想死，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地了结，不要说出来，因为根本没人在乎你的死活。

　　我回他：“你这个人渣还活着，我又怎么会死呢？”

　　于是我迎来更猛烈的击打。

　　我爸打我打累了，坐在我身上歇了一会，出去找我妈算账了。

　　我就知道这事儿没完，这几天我妈捕风捉影抓小三儿，没见着成果，我倒是先被我爸揍了一顿。

　　原因是我妈习惯吵不过就开始胡编证据，为了让我爸承认罪行，她告诉我爸小三把电话打来家里了，接电话的人是我，我可以为她做证。

　　于是我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徐备明肯定有问题，这不用说，但是没有确凿证据直接胡编滥造，人家那头一通气儿，就知道怎么回事。

　　徐备明胸有成竹没被抓到把柄。

　　打我一顿，把我问的哑口无言，必要的愤怒是证明他清白的手段。

　　这是必须要走的过场儿。

　　当然，还带着点差点被我妈诈出原形的后怕，我知道他懦弱又贪婪。

　　躺也躺够了，我没时间顾影自怜，不在这样的环境中快速生出一颗强悍的心脏，我怕是真的没什么机会活下去。

　　头疼，脸也火辣辣的，明明有能力反抗他，为什么凭白无故挨他的打，我自己都想不明白，可能是小学课本里的思想品德害了我，也可能是他还没有触碰到我的底线吧。

　　我正试着站起来，突然楼下传来我妈的哭嚎声，那颗我自认为强大的心脏，霎时间被击溃，千疮百聩。

　　我跑下楼，看见我爸正抓着我妈的头发在地上拖行，那一瞬间所有的新仇旧恨全部翻涌上来。

　　去他妈的伦理道德，我要杀了他，我是人渣的儿子，我从出生就注定也是个人渣。

　　出轨这事他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曾经一家三口脱离泥潭，日子刚有点起色，我奶就派来了他妹妹的女儿——我爸的初恋情人，来搅扰这个家的安宁。

　　那时我小，并不知道我妈忍受了怎么样的屈辱——我爸彻夜不归，回来抡了我妈两个大耳刮子。

　　那是徐备明第一次打我妈，我妈和他拼命，两人势均力敌，他也挂了彩。

　　他背叛了这个家，有一就有二。

　　我受够了他将所有恶意发泄在自己亲人身上，他可以打我，甚至杀了我，但是有我在，他别再想碰我妈一根手指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掐着脖子将他拖进厨房的，我把煤气打开，让我妈走，走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来，我要和这个人渣同归于尽，因为我是他的血脉传承，我们是恶的根本。

　　这十几年的有限人生太吵了，这个家的爱恨太过于浓墨重彩，太过让人歇斯底里。

　　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