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醋意》雏猩

3、第三章

　　“白助理，我记得你说过，今晚要回一趟咨询室拿东西？”魏华一边开车，一边给白弄打电话，一口一个白助理，嘴角憋着笑。

　　“魏老师，您够了啊，要不是我爸非逼我和你学几个月，不然就扣我生活费，小爷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地步啊。”电话另一头的人操着一口老北京口音，听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

　　“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也···落东西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迟疑。

　　魏华怎么会落东西，不应该啊，他这人的脑子特别好使，从上高中那会白弄就领会到了，别人花一节自习课总结知识点复习，这家伙半节课就完事了，接着又抱着其他科目的书，不知道领先其他人多少个北京天安门的距离。

　　不过他也是人嘛，偶尔脑子下线也情有可原。

　　白弄边停车边在心里敲敲打打，自动屏蔽了手机里魏华的声音。

　　“在听？”

　　显然是没在。

　　魏华二话不说挂断电话，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手指在车载电话上划了划，突然想起来白弄最近总念叨着自己水逆，然后一气之下设置了振动加好运来DJ版的铃声，还调到了最大音量。魏华下意识想象了一下自己不小心走神，然后这个铃声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以超大音量炸开在耳边的感觉。

　　就···还挺刺激的？

　　想到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发小即将受到这样的刺激，自己却没办法围观，连个现场直播都没有，魏华就忍不住感到遗憾。最后一丝良知也就随着他点下拨号键的动作烟消云散。

　　作为好朋友，当然是祝他此时此刻，手机也和平时一样，调到了最大音量。

　　电话刚拨过去两秒不到就被接通，魏华很有预见性地把车载蓝牙的音量降到最低，勉强能听见对面吱哇乱叫的程度。

　　“哎呦喂，枉我跟你同窗好几年呢！真不是个东西啊你！成心的吧！”

　　“小爷我谢谢您啊，托您老福，差点能换新手机了。”

　　“只是换新手机？”魏华无端觉得有些可惜。

　　“离换新耳朵也不远啦！”

　　舒坦啦。

　　终于听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答案，魏华忍不住勾起唇角，微微挑了挑眉，

　　“弄弄的耳朵就挺好，而且你俩不是父子么？”魏华一面打着方向盘转弯，一面逗他，语气没什么起伏，认真又诚恳。

　　对面安静了两秒，魏华以为是车载电话的声音太小，于是伸手去把音量调高一些，刚想开口说电话声音太小，没听见他说话，谁知对面突然拔高音量，

　　“我家荷兰猪不叫这个！”

　　“把NONO的耳朵换给我？魏华你安的什么猪心驴肺！”

　　魏华轻笑出声，默默伸出手，把车载电话的音量调到最低，车里顿时安静不少。

　　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语气词倒是换了好几个，“哧哧吭吭”的，咋咋呼呼不停，魏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只觉得这北京小伙跳脚起来，可真是有太意思了。

　　过了几分钟，魏华再去看屏幕的时候，发现对面已经把电话挂了。

　　他没再重新打过去，把车停到地下车库后，直接拿着手机，走进电梯，打算回酒店包间。

　　保洁阿姨休假还没回来，公寓又太久没人住，魏华干脆就跑来住酒店了，涧城不比北京，江南水乡，空气湿润得多，最近又正逢回春，气温渐渐回暖，晒洗打扫什么的都很麻烦，等阿姨回来把公寓收拾好，估计要一阵子了。

　　······

　　“记得把咨询室茶几上的花瓶带走，我晚点买幅画替上。”

　　“来访者平时坐的椅子太老旧，该换，也带走。”

　　魏华边低头发消息边走出电梯，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灰色，和姜生今天穿的大衣颜色很像。

　　他下意识往那边看去。

　　什么很像，明明就是他。

　　姜生的突然出现，让魏华的心莫名也跟着雀跃起来。

　　他没怎么犹豫，在出电梯口后，就跟着姜生的方向走，在酒店的长廊里，不自觉加快脚步，也全然不管自己的房间在哪头。

　　就只是跟着那个人的脚步，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追上他，还是希望能见他一面。

　　其实都有。

　　思考能力暂时下线，魏华人生中第一次体会，被一个人牵动情绪的感觉。

　　甚至连自己固执追逐的理由都没编好，就跟了上去，大脑被姜生突然降临的喜悦冲击得一片空白，见面以后，问候寒暄的话术显然不在魏华的思考范围内。

　　甚至忘记了，其实只要自己现在叫出姜生的名字，他就会注意到，会回头，会转身，会主动朝自己走来。

　　只不过他突然很想追姜生，各种意义上的。

　　姜生走得不快，主要是脑袋有些昏沉，手脚像被灌了铅，活动艰难。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发烧了，还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太多，导致状态不良。

　　他手上还握着刚才跟前台姐姐借的体温计，口袋里装有那本被他小心折好的儿童绘本和一盒临时买来的感冒灵，姜生准备回去测一测体温，如果没病，那最好，休息休息睡一觉就能恢复；如果真的生病了，就按时吃药，一天两次，然后再全身心投入到展览里，至少不能因为生病，拖了画展的进度。

　　但是他现在好像真的有些不清醒，因为他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念头：是不是回去以后，直接把一整盒感冒灵一次性泡好喝下去，会好得更快？

　　还是说干脆连水也别加了，直接全部倒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

　　他越想越觉得正确，然后思绪又慢慢飘远到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自己这样的天才（250），最后越来越跑偏，思维发散到了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可以，为这个独一无二的喝感冒灵的方法申请个专利什么的，或者像自己这么天才（250）的人，目前放眼整个中国，不，整个宇宙，应该没有几个，为了世界的发展和进步，他觉得可能应该为自己申请一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废物）。

　　就在姜生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脚步越来越漂浮的时候，他决定掏出手机，给魏华打一个视频电话，假装抱歉地告诉他，自己要去为世界人民的美好未来做贡献了（节约用水），希望他不要太伤心。

　　为什么是视频电话呢，可能因为姜生比较想让魏华再最后见一面自己吧，毕竟以后的自己，将要天天忙着为世界人民的美好未来做贡献（节约用水），没办法和他见面。也可能是因为姜生贴心地想到，他们之间，还没有一张合照，视频通话比较方便他截屏，吹大炮的时候有人信。

　　要是别人以为照片是魏华自己P的怎么办，毕竟到时候自己已经是宇宙名人了，魏华还是一个小小的心、理、咨、询、师、、、

　　于是宇宙名人姜生又开始替“小小”心理咨询师魏华苦恼，口罩之下，藏着一张发愁发到忍不住皱了皱鼻子的漂亮脸蛋。

　　算了，不管了，还是先给他打个视频电话吧。

　　下意识掏口袋，结果才想起来，手机在昨晚睡前的时候，被自己随手扔在酒店卫生间的洗手台上了。

　　他今天出门压根没带手机！

　　噢，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连人家的微信好友都没有加上！

　　那···写信？拥有宇宙名人亲手写的信，也够他吹好几辈子的大炮了吧！

　　······

　　姜生思维发散得很快，短短几秒钟，他的脑子压根就没有停止转动过，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直到魏华在他面前站定，两人的距离近到姜生再往前一步，鼻尖就会撞到魏华的西装领带，姜生才彻底停下脚步，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男人微微发愣，像是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魏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是真的快有些分不清幻想和现实了。

　　姜生或许是觉得热，在进酒店的时候就已经把帽子摘了，拿在另一边手上。被压了许久的头发此时正乖顺地耷拉下来，有几缕略微长一些，软软地落在他肩头的大衣布料上，一撮呆毛，或许是被反方向压着，所以现在就微微翘起来，像是樱桃梗。

　　可爱极了。

　　“新朋友，没想到我们住一个酒店，还真是有缘分。”

　　魏华看出来他在发呆，第一应竟然是觉得，怎么有人连脑袋上的呆毛刚好都长的这么翘，这么可爱。

　　看得他心痒痒，想抬手替他抚顺摁平，然后松开手，看着这一小撮毛又翘起来，再摁平，再翘起。

　　魏华甚至可怕地觉得，自己可以摆弄姜生脑袋上的这一撮毛，玩一整天都不觉得腻。

　　无论看多少次，还是觉得可爱。

　　魏华努力抛开脑子里那些离谱至极的想法，虽然这些想法和姜生几秒钟前的那些合理推测（痴心妄想）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他抬起手，用抓着手机的那只手在姜生的面前挥了挥。

　　作法招魂似的。

　　姜生回过神，直接和魏华对视，眼里的疑惑毫不掩饰，他下意识歪着头，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节的疑问词，

　　“嗯？”戴着口罩，但是声音好像比在咨询室里的时候更闷了。

　　魏华有些难以想象，原来第二次和这个人见面，还是能体会到那种被罩在玻璃罩里，隔离全世界的感觉。

　　安静得像是只能听见一个人的呼吸声，心跳声，还有，鲸鱼的声音。

　　魏华像是受到蛊惑，兴许只是在遵照神明的指引，微微垂下头，轻声呢喃，

　　“姜生，或许你听过，鲸鱼的声音么？”

　　你知不知道，第二次跌进你眼睛里的我，又听见了鲸鱼的声音。

　　低沉悠远，像安慰大海那样，慰佑一个，意外闯入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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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姜生之所以思维发散得这么快，其实和他的精神疾病有很大关系，后面会提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