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醋意》雏猩

7、第七章

　　“我现在的状态，应该不适合进行心理咨询。”

　　距离下一次预约心理咨询的前一天，魏华收到了来自姜生的消息。

　　不算意料之外，因为姜生这几天几乎没出过酒店房间，连吃饭都是魏华叫酒店订餐给送过去的。

　　怕他会介意自己频繁造访，所以每次魏华也只能是给他发消息，提醒他按时吃饭，虽然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吃。

　　朋友做到这个份上，其实早就够了。

　　然而总有人借着一个牵强又虚空的身份，在永夜里做着越界的美梦。

　　魏华闲下来的每一刻，总不自觉地心绪飘远。

　　他因姜生而起伏辗转的情绪，是欣赏，是好感，还是喜欢？

　　结果最后总会把自己也绕进去。

　　盯着姜生的微信头像出神很久，魏华自暴自弃般，把自己对姜生的那些奇妙的，难以解释的情感，以及一切的心动，都归结于自己对一副漂亮皮囊极其肤浅的好奇。

　　从这一刻起，他甘愿自己是一个渺小又平庸的人，和所有懦夫一样，千千万万都是他。

　　反正他就是对姜生，有这一层不一样的情感滤镜。

　　哪怕被指责，哪怕被唾弃。

　　想通后，他甚至很干脆地决定，喜欢漂亮皮囊又如何，自己承认就是了。

　　就是喜欢，漂亮皮囊，喜欢姜生。

　　······

　　“不想说话的话，念书给你听怎么样？”

　　魏华看着屏幕中，半露半显在被子里的一张脸，偷偷按住快的诡异的心跳。

　　“嗯······”

　　像是一声气音，魏华凭着语调辨认，他这是同意了。

　　“念书之前，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说话间，魏华已经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

　　姜生眯了眯眼睛，费力去看手机里的人，他今天好像带了副金丝眼镜。

　　特别斯文，很诱人。

　　房间里的窗帘都被拉的很紧。

　　门也关了。

　　摆在枕上的手机，是这间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手机里的魏华，是这件房间里，唯一鲜活的月亮。

　　“嗯？”

　　“第一个问题，今晚的药，吃了吗？”

　　魏华把从书架上的书放好在桌上，透过手机屏幕，看着姜生湿漉漉的眼睛，心脏好像，又要融化了。

　　“一会吃。”

　　姜生像是不太愿意讨论这个话题，有些难耐地闭上了眼。

　　喘息声从手机听筒传出，落到魏华耳边。

　　他的呼吸声变重了。

　　姜生本该在半小时前用药的。

　　他又在拖，或者说，本能排斥。

　　“第二个问题，吃饭了么？”

　　“一会吃。”

　　就知道他会这样说，这几天姜生总这样，魏华已经把他郁期里什么都不想干，只愿意躺着的脾气摸了个明白。

　　魏华叹了口气，像是拿他没办法。

　　对着这么漂亮一张脸，又实在让人很难生气，他一时间凭空生出些挫败感，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道，

　　“可以的话，让我再多一个问问题的机会？”

　　“可以。”

　　姜生答应的时候，几乎没怎么犹豫，却还是慢半拍。

　　“我现在，可以去你的房间坐坐么？”

　　“以探望一颗小蛋卷的名义。”

　　······

　　“你不用上班么？”

　　姜生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明亮澄澈的眼。

　　像一只等待领养的小猫。

　　“我的工作，就是让你开心。”

　　“喝点水，一会把酒店送的粥喝了再吃药。”

　　魏华用指尖仔细感受着杯壁的温度，确认水的温度不会太凉后，这才放心把杯子递给他。

　　姜生从被子里探出手，接过水后，小心地抿了一口，然后吐了吐晶莹的粉色，慢慢皱起眉，

　　“烫。”

　　“不会吧，我刚才摸杯壁的时候感觉温度正好啊。”

　　魏华思索一会后，替他把杯子拿过来放在床头柜上。

　　“水先晾晾，先喝粥。”

　　这两天相处以来，魏华已经习惯在姜生动弹不了的时候进行投喂了。

　　结果今天他刚把碗拿起来，姜生就已经先一步开口，

　　“我自己来吧。”

　　魏华愣了一会后点了点头，把碗递给他。

　　“小心烫。”

　　姜生边点头边从被窝里钻出来，接过碗后，用勺子在粥面上刮了一层，然后小心吹凉。

　　这招还是和魏华学的，以前的他只知道把粥放风扇前吹凉。

　　这么几天下来，魏华也算是把这人的口味摸了个大概。

　　不爱吃葱和香菜，但能接受葱油拌面，嫌鸡蛋粥和皮蛋瘦肉粥腥气重，格外偏爱海鲜粥。

　　尤其爱吃雅斯麦语的蛋卷，可是那家店卖的一盒蛋卷里有三颗，但姜生每次只吃了两个就嫌腻，为了不浪费，魏华主动替他解决剩下的一个。

　　他还挺乐在其中的。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姜生把嘴里的粥咽下，又舀了一勺，却没急着往嘴里送，而是很小声地发出疑问，视线停留在勺子上的粥，没分给魏华一点目光。

　　只是再一次，深深陷入自我怀疑中。

　　魏华下意识摇了摇头，反应过来他没往这边看时，又把手探进口袋，变魔术一样，掏出一颗，包装纸亮晶晶的青柠味硬糖，然后两指夹着那颗水果糖，在姜生面前晃了晃，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助理给的，他很喜欢玩恶作剧。”

　　”感觉会很酸，你替我尝尝？”

　　姜生这时候的注意力很难集中，魏华拿着很漂亮的一颗糖在他面前晃，几乎是一瞬间就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走了，只不过他还没能反应过来魏华那两句话的意思，大脑有些艰难的运转，过了许久，他松开握着勺子的手，然后也学着魏华的样子，用两指捏着那颗晶莹可爱的绿色水果硬糖。

　　模样有些呆，落在魏华眼里，他觉得姜生比那颗水果糖更可爱，更诱人。

　　“给我的？”

　　“对，尝一尝。”

　　魏华点一点头，眼睛很亮，比灯光下水果糖的糖纸还亮，叫人很轻易相信。

　　姜生动作顿了一会，像是在接收来自魏华的信号。

　　像小蜗牛。

　　他轻轻“嗯”了一声，把只喝了一口的粥搁在床头柜，然后很认真地剥开糖纸。

　　看着水果硬糖躺在糖纸里，姜生忍不住很孩子气地说，

　　“你长的这么可爱，应该不会很坏吧。”

　　事实证明，长的越纯良无害，实际上越有着让人意想不到的一面。

　　比如这颗糖，比如一分钟前真诚温柔的魏华。

　　糖被送进姜生嘴里的下一秒，他被水果糖初入口时的酸涩激得抖了抖身子，眉头狠狠皱起。

　　“这糖咬我。”

　　“······好坏。”

　　不知道是骂水果糖，还是在不满控诉魏华的罪恶行径。

　　魏华忍不住笑出声，然后特别不要脸地替自己辩解。

　　“我刚才说过了，感觉会很酸。”

　　姜生闻言，狠狠剜了他一眼，很孩子气地“哼”一声。

　　“物以类聚。”

　　这是在明着骂他和他助理一样，恶作剧坏蛋。

　　“其实我一开始是骗你的，这是我去超市专门买的，你再尝尝看？”

　　“这回我真没骗你，把糖咬碎，有惊喜。”

　　姜生看着魏华的眼睛，再次被骗入他的圈套。

　　他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再次被古怪味道咬舌头的准备，结果就在他把完整一颗水果糖咬碎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亮，像是很惊喜。

　　“有夹心······软的。”

　　他用舌尖包裹住那颗糖，仔细感受了一会硬糖中的柔软夹心，然后眯着眼给出评价，

　　“很甜。”

　　“就猜到你会喜欢。”

　　魏华看见姜生微微眯起眼，唇角翘起的可爱模样，心情也不自觉好了起来。

　　“我们是好朋友，所以下次觉得抱歉的时候，可以替我尝一颗不同口味的水果糖。”

　　“我那还有很多，够你吃到天荒地老。”

　　听他这样说，姜生忍不住笑出声，

　　“还能这样吗？”

　　魏华学着姜生刚才的模样，也眯起眼，嘴角泄出笑意，语气轻松，像是在开玩笑，眼里带了点认真，又像是郑重许下一个承诺。

　　“当然可以，是小蛋卷就可以。”

　　······

　　“魏老师，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还不错。”

　　临睡前，姜生靠在枕边，冲魏华笑，眉眼弯弯的。

　　“嗯，很适合听我讲睡前故事，是不是？”

　　他当然知道姜生指的是心理咨询，但是说实话，他其实更愿意姜生好好休息。

　　一夜无梦，平稳安定。

　　“那心理咨询呢······”

　　姜生偏过头，盯着天花板，心情很怪。

　　说不上是委屈，更谈不上生气，或许只是别扭情绪在作祟。

　　好不容易调整好状态，第一次主动提心理咨询的事，却这么被魏华拒绝了。

　　魏华叹了口气，很能理解他现在的心理状态，于是耐心向他解释。

　　“作为心理咨询师，你愿意主动进行心理咨询，我替你感到欣慰，因为你还没有完全放弃自己。”

　　“但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更希望你能在状态还不错的时候，好好睡一觉。”

　　“同是我也为你感到骄傲，因为你是最勇敢的小蛋卷，很厉害。”

　　魏华笑了笑，很自然地摸了摸姜生毛茸茸的脑袋，像是在奖励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我才不是···蛋卷。”

　　姜生抿了抿嘴唇，脸颊都红红的。

　　“好，你不是。”

　　魏华像是格外纵容，从善如流地捏了捏姜生软乎乎的脸颊。

　　“作为赔罪，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好不好？”

　　姜生缓缓闭上眼，像是在享受，又像是在等身上那股莫名的害羞劲降下去。

　　“嗯······”

　　即使姜生的记忆并不清晰，但他就是很笃定，这次郁期里的自己，好像比先前的每一次，都更鲜活。

　　也并不那么难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