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k2]吊桥效应》羊羊茶

54、第 54 章

　　05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们没有再有过更亲密的举动，但金济夏敏锐地发现原来的自己对崔宥真来说远不止一个警卫员那么简单。尽管她从未详说过关于她和自己以前的事情，但金济夏总能从细枝末节处察觉崔宥真对自己的依赖。

　　他们之间的关系逐渐走入了一个很微妙的阶段，崔宥真似乎把对未来自己的感情投射到了现在的他身上，但因为她对以前的事情绝口不提，而让对那段他未曾参与的空白期一无所知的金济夏始终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替代自己的替代品。

　　尽管他在内心反问自己，他答应继续当崔宥真警卫员的目的难道不是因为想要找到一份工作，或者说结识一些认识“自己”的人，来让他这个时空漏洞中的局外人能在这个世界找到一份寄托而已吗？但现在他每次从崔宥真看向他却又像透过他在看别人的目光里，泛起一波比一波更汹涌的酸涩，这让金济夏总觉得自己仿佛在吃自己的醋。

　　在和崔宥真相处一个月后，金济夏确定了一件事，作为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他确信未来的自己也爱着崔宥真，就像他第一次和她迎着巴塞罗那的海风在巷道里奔跑时，胸膛中骤然加速的心跳一样。这具身体似乎在潜意识里抗拒这个危险的想法，却又忍不住偷偷爱她。

　　没有经历过总统候选前那段黑暗日子的金济夏不明白，既然爱她就大大方方地表达爱，为什么未来的自己会变得如此别扭。

　　金济夏跟在崔宥真身后，陪她沿着长长的海岸线朝日落的方向漫步。她今天突发奇想地脱下高跟鞋，□□着双脚踩在巴塞罗那海边细腻的沙子上，在这里除了跟在自己身后，替她拿着高跟鞋的金济夏之外没有人认识她，她不用做高高在上，时刻需要挺胸抬头迎接审视的夫人或者会长。

　　她能感觉自己的病情在慢慢好转，现在需要她必须服用药物才能稳定情绪的时候越来越少，而最好的良药就是乖乖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狼崽子。尽管国内金室长在勉力支撑着偌大一个JB集团，但她始终能力有限，许多事情还是需要通过线上会议请崔宥真下达决策。

　　但崔宥真还不想回国，在这里她可以忘掉曾经发生的一切，和金济夏纯粹地相处，一旦回国他们将直面过往种种，撕开她不堪的伤疤，他将会明白为何他们注定走向既定的结局，况且崔宥真甚至不确定他是否愿意和她一起回国。

　　但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和我讲讲我们的故事吧？”金济夏提着她的高跟鞋，一步一缓地踩着崔宥真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上紧跟着她。

　　“你想听什么？”崔宥真的脚步一顿，她想起曾经他们之间也发生过类似的对话，只不过现在身份调转了一番。

　　“全部。我为什么会回到韩国，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们一起经历过什么，还有...我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里，崔宥真的身体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她似乎还是没办法直面关于他死亡的一切问题，尽管一个崭新的金济夏就站在她身旁。

　　“当初因为你被黑石构陷杀害平民，而被迫回到韩国。”崔宥真转过身面朝大海，她眺望不远处与蔚蓝的天穹连接在一起的大海，海浪与海风共振形成的水波一道接一道地奔涌打在沙滩上。

　　“你因为阿尼娅的缘故来到我身边，杀害她的凶手是我曾经的政敌，为了完成我们各自的目标，你与我达成协议，留在JSS成为了我的警卫员。”

　　听到这里，金济夏也转过身朝向无际的海洋做了一次深呼吸。阿尼娅的事情他在搜索引擎上关于朴冠守的新闻报道中已经猜到了大半。为此他内疚得连续失眠了很久，但现在朴冠守已经死亡，在金济夏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未来的他已经完成了报仇。

　　“后来呢？”金济夏再度开口。

　　“后来...”，崔宥真抿了抿下唇，她自私地不想让金济夏知道安娜的存在，但这个故事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她。

　　“我的丈夫，前夫，他有一个女儿。”

　　“嗯？”

　　“是他和他以前的女朋友生的孩子。”崔宥真侧目看向与并肩站在自己身侧的金济夏，她不知道在她讲完这个故事后，他们的关系会朝哪一步发展。

　　“她叫安娜，是你...”，

　　是你的女朋友。

　　“济夏...”，崔宥真的嘴唇微动，在异国的落日与海风中与金济夏对视，她忽然后悔开启这个故事，仿佛只要她不说，眼前的男人就永远是她的所有物。

　　“济夏？！”另一道声音却从他们身后打断了他们的独处。

　　他们循声同时回过头，乍然看见刚刚故事中的孩子竟怔愣地站在不远处，她的神情很熟悉，应该和自己那天在餐厅看见济夏时不差分毫。崔宥真的心脏骤然紧缩，巨大的失去感和占有欲让她想让济夏再次不顾一切地拉着她逃离这里，但当她看见安娜身后不远处还站着张世俊时，崔宥真小心支撑着的乌托邦顷刻坍塌，让她瞬间回到现实。

　　她什么也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僵在原地看着安娜跑向济夏，然后像一只漂亮蝴蝶扑进他怀里。

　　崔宥真无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她再一次羡慕起安娜活得单纯又毫无顾忌，想爱便爱，想恨便恨，像一汪汩汩不断的温热清泉填满人心，衬得她的阴暗自私无处遁形。而崔宥真意识到自己和张世俊才是同类，他们不再年轻，也从未这般纯粹地相爱，却嫉妒起眼前的真挚。

　　爱情是不能分享的，她记得严慧琳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济夏？济夏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安娜抱着金济夏的腰不肯放手，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淌落到济夏的衬衫上，洇成湿润的一小角。

　　面对自己怀里这个陌生的女孩，金济夏尴尬地僵着手臂不敢动作，他求救般看向崔宥真，但那个女人却避开他的目光走向一个陌生的男人。金济夏的视线追随着她，并且很快认出那个男人是他在Naver百科上翻看过无数次资料，差点成为韩国总统的张世俊，她的前夫。

　　那么眼下这个女孩应该就是刚刚崔宥真提到的，张世俊的女儿，安娜。

　　金济夏反应过来，率先将安娜扯出自己的怀抱，他的左手还提着崔宥真的高跟鞋。

　　“安娜...？”他试探道。

　　眼泪在女孩眼眶中骤集，她的表情在短短几秒间变化莫测，在金济夏以为那汪泪水会决堤而出的时候，安娜忽然朝他笑起来。

　　“我就知道她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了。”

　　“嗯？”金济夏对眼前的女孩除了名字之外一无所知，他只能敷衍地附和着她，目光却飘向崔宥真和她前夫交谈的背影上，思索着八卦小报对这对曾经恩爱夫妻婚姻生活的揣测。

　　都离婚了还凑那么近聊天，金济夏咬了咬后槽牙。

　　安娜顺着金济夏的视线看过去，末了又将目光转回他身上，“我们过去吧，和我爸爸打个招呼。”

　　金济夏点点头，跟着安娜朝他们走去。

　　“爸爸，还记得他吧，济夏，他还活着！”安娜将金济夏推到张世俊面前。

　　“当然记得，这么厉害的人我想忘都忘不了。”张世俊意味深长地看了崔宥真一眼，他当然还记得这个曾经单枪匹马就差点解决朴冠守的K2，JSS的王牌，不过更让他对金济夏印象深刻的还是当时他连命都不要了，也要回Cloud9救崔宥真，他还以为这小子已经死了呢。

　　崔宥真没有说话，她的目光也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只是淡淡地望向远方的大海。

　　金济夏忽然在此刻感受到了这个女人身上冷然的疏离感，是一个月来他从未在和崔宥真的相处中感受过的。

　　“K2在爆炸中受了伤，忘记了一些事情，他可能不太认得你们了。”崔宥真斟酌一番，还是选择了相对容易被接受的说辞。

　　安娜闻言猛地看向崔宥真，似乎又像是不相信般迟疑地望向她身旁的金济夏，“怎么会...？”

　　“我确实不记得你们了。”

　　安娜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因为金济夏的话又蓄起泪花来。

　　“介绍一下吧，这是安娜，”崔宥真艰难地开口，“她是你的女...”

　　“我是你的朋友，济夏，很好的朋友。”安娜抢在崔宥真之前开口，打断了她想介绍自己是济夏女朋友的话。

　　然后她看向崔宥真，与她复杂的目光对视，“我能和济夏单独谈谈吗？”

　　崔宥真头一次发现自己看不穿这个女孩的心思，她沉默着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您。”

　　她目送着济夏和安娜朝海岸线的更远处走去，但济夏手里还提着她的鞋，崔宥真没办法离开这里，只能随便找了一张长椅发起呆，张世俊很快也跟着她坐了过来。

　　崔宥真自认为在过去十多年里，他们无望的婚姻生活已经将她对张世俊的感情全部磨灭了，就算在此时，她也没有更多的话想要和他讲。于是崔宥真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踩着沙子的脚上，细沙黏在她刚刚被海水打湿的脚背上，与红色指甲油映衬出一种矛盾的童真。

　　“过得还好吗？”张世俊率先打破沉默。

　　“没有你来烦我，前所未有的轻松。”

　　“哈哈哈哈，那就好。”张世俊笑起来，却没有因为她讽刺而感到愤怒。在经历过生死，一切真相都水落石出后，张世俊反而能心平气和地和崔宥真对话。

　　“这么多年，我们都很辛苦得走过来。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能够勇敢一点，或许你、我还有慧琳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我现在过得很好，张世俊。我想要得我总会得到，我很快就会回国执掌JB集团。”崔宥真皱了皱眉冷声道，她不喜欢别人将怜悯的情绪与她联系在一起。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我，你可能早就实现了，不是吗？”他的语气很温柔，竟让崔宥真产生了回到他当时追求她那时候的错觉。

　　崔宥真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张世俊现如今来和她说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只会让她心烦意乱。崔宥真在心里抱怨着把她高跟鞋拿走的狼崽子，他要去和安娜叙旧情就算了，还要让她没办法转头离开这里，只能听张世俊在她耳旁絮絮叨叨。

　　她朝金济夏和安娜那边看了一眼，心中烦闷的情绪再次升腾起来。

　　“对不起，宥真。这么多年来对你的误解也好，利用也好，甚至还对你动手...真心的，我很抱歉。”

　　闻言崔宥真愣了一瞬，她飞速地眨动了几番羽睫，然后从长椅上站起来，这下不管有没有鞋子，她都要离开这里了。

　　“以后要是再见到我，绕开走吧张世俊。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说完，崔宥真最后一次朝还在海边迎着波涛聊天的年轻男女看了一眼，就赤着脚踩着沙粒向他们的反方向走去。

　　张世俊没有再阻拦她，他望向崔宥真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声气。

　　傍晚的海边吹着来自地中海的夜风，脚下砂砾的触感被无限倍放大。对于张世俊，她不能原谅却能释怀，因爱才生恨，不爱了当然也就不会再恨他，在这条笔直的沙滩小路上，崔宥真踩着自己长长的影子朝回家的路上走着，她不想自己看上去太落寞，独自前行的路她应该早就习惯了才是，就算失去所有人，她还有她自己。

　　身后由远及近地传来脚步踩在沙粒上的沙沙声，直到另一道影子赶上她，停在她面前。

　　“为什么不等我？”

　　崔宥真抬起头，金济夏被海风吹动的刘海在她眼前飞舞，整个人汗涔涔的，像是跑了很长一段路，手上还提着她的高跟鞋。

　　“你...怎么来了？”

　　他其实来得很及时，沙滩被崔宥真走到尽头，台阶之上就是粗粝的公路。

　　“我不来你怎么回去？”金济夏耸耸肩，举起她的高跟鞋。

　　“给我吧。”崔宥真伸手去拿，却拿了个空。

　　金济夏背过手，将她的鞋藏在身后。

　　“你想干什么？你都知道了吧？快点把鞋给我！”崔宥真现在就如同一只浑身竖着毛的猫，虚张声势地摆出自己的架子，她害怕从济夏口中再听见那些伤人的话，在Cloud9听过一次就够了。

　　“对，我都知道了。”

　　崔宥真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此刻有没有鞋子都无所谓了，她绕开挡在她身前的金济夏，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但下一秒却被握着胳膊，整个人就被腾空背起来，崔宥真惊呼一声，下意识用手绕过金济夏的脖颈，俯上他宽阔的肩胛。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谁让你不等我。”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是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喜欢我。”

　　也证实了我也喜欢你，正如我了解自己一样。

　　金济夏想起安娜和他说了很多崔宥真未曾与他提及的过去，事情繁复，但正如他所料想到的，安娜从生死关头他选择回去Cloud9救崔宥真告诉他，或许他曾经爱崔宥真比他自己想象得更多。

　　“那我和你呢？”金济夏没有错过提起安娜时崔宥真不自然的犹豫。

　　“我说过了，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安娜这么告诉他。

　　收起你无谓的怜悯，去爱你真正爱的人吧，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