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冯婉茹怔怔地站了起来,看向朱祺的眸中忽地多了几分畏惧,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些圆领长袍持刀的又是什么人?看他们对他恭敬的样子,像是侍卫,又像是奴仆。

      见她许久没有开口,也没有从神象后走出来,朱祺先是一愣,转而明白她心中所顾忌,指着身边圆领长袍的十人,“他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生死之交的兄弟。”

      “拜见姑娘!”

      突然这十人对她齐齐躬身,把她吓了一跳。

      冯婉茹慢慢挪动灌了铅的双腿,边走边思,待从神象后转出来时,视线里又瞧见地上躺着的数十人尸首,那洒了一地的鲜血陡然入眼,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她喉头一痒,险些呕吐出来。

      这是她第三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虽然比不是七年前的宫变。

      不过七年前是夤夜,宫内昏暗模糊一片,而此刻却是天色即明,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殷红飞溅……全部撞入眼中,又是在顷刻间发生,绕是她经历过宫变,此时内心也极度震撼。

      朱祺看她眼神躲闪,吩咐道:“都清理了!”说完,举步迎了过来,“非是我手辣心残,这些贼人如战场上的敌人,若是你心慈手软,倒在地上便是自己。”

      冯婉茹迟疑一下,点了点头,阿父在时曾与她说过,对付恶人、歹人,你就得比他更恶、更歹。

      过不多时,庙里的尸首和血迹被清理干净,就连先前散落的乱草也被清理出了破庙,一人来到朱祺面前,拱手言报:“公子,路途遥远,为免生变,尽早赶路为宜!”

      朱祺点头,一双柔和的眼看向冯婉茹,“轻诺必寡言。我既答应宁叔照顾你,便要做到。东山村已不覆存在,你便随我回京吧。”

      冯婉茹心里早猜着他是达贵人之子,没曾想却是京里高官之子,一时愣住,犹豫要不要跟他随行之时,眸光中陡然见他身形晃了两晃,下一刻似要栽倒在地,慌忙上前扶着,此时才察觉他脸色有异,只挂着几丝血色,垂眸之下又发现他胸前印出殷红。

      她先前被掳在马背上时还担心他之安危,适才见这十人护着他进庙,心中暗自冷嘲,有这么多护卫保护,哪里还用得着她一个弱女子来操心?

      然而看他脸色渐渐苍白,身体也软垂下来时,心里陡然又多了几分忧虑,这人是她从冰河里捞上来的,又照顾了数日身体才渐有起色,其伤本就未好,这两日又连着奔波,这不仅有碍伤好,恐怕还会危及性命。

      两名护卫瞧见朱祺闭着眼由她扶着才没有倒地,慌着跑过来,眼神关切,惊呼:“公子!”

      冯婉茹道:“他本就重伤未愈,骑马又多颠簸,不知能否找到马车,请得到郎中?”

      一人捶胸后悔,“我等见了公子,并不知他有伤在身,否则也……”

      他话未说完,立马醒悟,转身对其余人道:“乔四、陈章你们去找辆马车来,再请个郎中。”

      这二人应了声“是”,转身跑出了破庙。

      那人帮着她扶朱祺靠坐在庙柱上,喂了些水后,吩咐两人在庙外警戒,防生人进庙。

      在等待乔四和陈章找马车的这段时间里,冯婉茹才知那人名叫李进,是这十人的队长。他们听说公子出事后,沿河沿路到处寻找,直到今晨在官道上见到公子与人相斗,这才救下公子。朱祺说她被贼人掳走,不顾一切骑马来追,很可能是与相斗和骑马时使伤口绷裂。

      过了半个时辰,乔四和陈章驾着马车回来,还“请”了一个郎中。

      见那郎中哆哆嗦嗦害怕的样子,冯婉茹猜想乔四陈章定是用了手段才逼迫他来,只是为了救朱祺,她也顾不了那么多。

      总不能因为路远、郎中不情愿,就不救人了吧?

      那郎中一进庙,便瞧见靠坐在柱子上的朱祺,切了脉、察了眼后,连声唉叹。

      李进听着恼怒, “若治不好,你也别想活了。”

      一句话吓得那郎中浑身颤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冯婉茹见状,拿眼横了李进一眼,“想要你家公子活,还是死?”

      李进一愣,脱口而出,“当然要活了!”

      冯婉茹恼道:“还不闭嘴!搅了郎中看病,你承担得起后果吗?”

      李进自知犯错理亏,双手抱拳向郎中弯腰一礼,“小人无礼,还请郎中恕罪,烦为我家公子治伤!”随后缄口不言,立于一旁。

      那郎中连忙摆手,口中言道:“不敢不敢!”

      他又见冯婉茹温言细语,一句话即喝止了带刀的护卫,顿时心中的紧张与害怕稍稍缓解,“还请姑娘相助!”

      冯婉茹道:“郎中尽管吩咐!”

      郎中先是让人在庙里升起一堆火,待庙里暖和许多后,让她帮着脱去他上衣,只见朱祺身前身后衣裳皆染成片片红色,身上好不容易结的痂重又绷开,肉眼便能瞧见伤口沾血的肉。

      一旁的李进见了,也连连直抽冷气,观其面上表情,恨不得将那些与公子相斗的人挫成细灰。

      冯婉茹心中暗惊,若只是骑马,伤口断不会如此,定是与人相斗得厉害。

      此时,郎中取过药箱,先在伤口敷了些创药,又取过一根弯曲的细针,在火上烧了烧后,如缝衣裳般将裂开的伤口一一缝合,又在伤口外洒上药,再用绷带仔细缠好。

      “他这般伤,要仔细将养,不能与人动手,也不宜远行。”郎中写了个外敷内服的方子,递给冯婉茹,“外敷的药每三天换一次,内服的药每日早中晚各一次。我出来匆忙,只带了些许药,姑娘得到前边市集再抓些药。”

      冯婉茹接过方子,对郎中行了一礼,“多谢郎中施救,累你远途来治。方子上的药我们自会去买。”她抬起头看向李进,眼眸眨了两下,下巴又向郎中一努,李进会意,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给他。

      郎中瞧见递来的碎银,赶紧收回眼神,他哪里敢接过,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能为将军治伤,是小人的福气,怎敢还收将军诊金?”

      他双眼虽小,但却犀利如刀,只瞧一眼便知朱祺身上不是普通伤口,而是刀剑创伤,又见他身边竟有十人护卫,便知是大人物。

      李进见这郎中不痛快,将手里的碎银往前一递,没好气地道:“给你就接着!”

      他本没什么恶意,但那郎中却被吓得一哆嗦,更不敢接了,连回视摆手也不敢了,只顾闷着头收拾东西。

      冯婉茹见朱祺脸上血色慢慢回来,放下心来,回头接过李进手里的碎银,一股脑全塞进郎中手里,“李大哥口直心快,他没什么恶意,郎中忽怪,大老远请你来看病,当然得收诊金了,并且还得多收点。”

      郎中取了一块碎银,将剩下的递了回来,连忙道:“这这也太多了。”

      冯婉茹对银钱没什么概念,反正这又不是她的银,管它多少,“都收着吧,只请郎中看病一事不要对外人讲。”

      “理会的得!”郎中道,看病本就涉及病者之私,再者眼前公子之伤非比寻常,他更不坐也不敢对外人说,否则引一身祸患,还会危及家人。

      待他收拾好药箱,对着众人微一躬身,道了声谢后便匆匆出了庙。

      休息约莫一个时辰,朱祺道:“出发吧!”

      冯婉茹见他虽气色明显好转,但瞧着还是憔悴无比,又担心他身上的伤口,“要不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朱祺摇摇头,“不妨事,耽搁了这么久,须得尽快回京。”

      冯婉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着急,便嘲讽他:“怎地,皇帝陛下等你接见外国使者?”

      朱祺一愣,接着摇头苦笑,连环在身边的护卫们也跟着轻笑起来。

      她不明就里,还以为他们在笑话自己那句话,环视他们一眼,认真地道:“就算是天子召见,重伤在身,也能告假吧?”

      话刚说完,他们笑得更厉害了,只教冯婉茹不知所措。

      朱祺扶着柱子站了起来,沉声道:“好了,这就出发吧!”

      李进等人闻言,朝他拱手回应:“是!”

      各人忙着准备开,乔四和陈章轮流驾车,李进带着余人在马车前后护卫。

      许是考虑到他身上之伤,自马车从破庙出来后,一路上行的并不是很快,朱祺斜靠在软垫上,也没有再去催促。

      行了一会,忽地他道:“第三次!”

      冯婉茹见他说得莫名其妙,柳眉微抬,不自禁“嗯”(三声)了一声。

      朱祺睁开眼,微转过头看着她,“我四死四生,单是你便救了我三次。第一次是将我从冰河里救起,第二次是在厢房里将那刺客杀了,第三次便是在那庙里。如此大恩,定当厚报!”

      冯婉茹嫣然一笑,“我可没想过要你回报什么的。”她话音刚落,忽地想起什么来,便又改了口,“你说的厚报是什么?给我花不完的金银?”

      朱祺见她前后态度大相径庭,从清高无比一下子变成市井小民,惊愕之余反应过来,她是在开玩笑,便顺着她的话,“钱财?只要是我的,你都可以拿去。不过除此之外,我还要查清屠戮东山村的幕后主使,惩治元凶,还宁叔、十八叔和乡民一个公道。”

      他提起东山村乡民被屠戮一事,冯婉茹脑海中瞬间出现那日被火包裹着的村庄以及被烧成碎骨的乡民,不禁悲伤起来,但听他语气不似玩笑话,抿了抿朱唇,将悲伤埋进心里,转头盯着他的双眼,“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朱祺郑重地点点头。

      一连行了十余日,但见一座高大雄伟的城池矗立在眼前,城门上正楷“洛阳”二字。

      马车上,冯婉茹掀起车帘,抬头仰望二字良久,目送着它漫过头顶,消失在眼前。

      她虽生在洛阳,但却从未如近的端详这座城池,宫变那夜是她第一次离开熟悉的宫殿,然而却是在仓皇间逃离。

      今日,她回到阔别七年之久的洛阳城,心中感触良多,只是不知的是此次回到洛阳是福还是祸,那夜宫破之因能否就此揭开?

      朱祺见她呆呆地望着城门,以为她是刚出生的娃——没见过世面,微微一笑,“等我身上的伤好了些,便带你好好逛逛这繁尽天下之华的洛阳城。”

      其实连着行了十余日,他身上的伤已好了多半,只是还有些气血不足,身上乏力,但与他在同一马车中时,冯婉茹观他眉宇中始终有一丝哀愁,想去问时,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此时,听他要带她逛洛阳城,冯婉茹思绪收回,回眸冲他笑了笑,应声道:“好啊!”

      城内车马、行人往来不绝,马车自入了城便行得慢了许多,一直行了三刻钟才在一处宅院前停下。

      院门宏大,足有五丈之宽,三层石阶前左右各一尊一人高的石狮,待随马车进了院,才知它大得惊人,堪比缩小版的帝王宫殿,冯婉茹不禁连连惊叹,记忆中儿时居住的宫殿已是很大,但在这座宅院前却连“小巫”都算不上。

      朱祺见她惊得直叹气,脸上一点也没有得意之色,反而言道:“这本是前朝一位王爷的府邸,我也觉着太大了些。现下好了,你来了便又多了一人,院子里多了些活气,不至于太过冷清。”

      冯婉茹放下帘子,微皱着眉,疑惑地问:“你到底是谁?”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