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之春》乾凌踏月

19、19

　　简飏以前没追过人，至于覃楠，那是他单方面被溜着玩。

　　当局者迷，他也是退役后才想明白四年间的细枝末节，其实从一开始就覃楠没打算给他回应。

　　跟着他满世界跑比赛，在他理疗痛苦的时候抱着他，逢年过节小礼物不断，时不时送上的拥抱和亲吻礼，明目张胆的偏爱......即便已经越界许多，也可以解释为一个教练的职业本责，都可以说和私人感情无关。

　　他那时候十几岁，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人看不明白世锦赛后覃楠是在吊着他，还当他长在加拿大对亲近的人习惯了热情，更何况覃楠的女友就没断过。

　　德国训练赛时他得知覃楠有正在交往的对象，加上还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一个男人，简飏没表现出来任何异常，那时候覃楠和他相处的分寸也得当，就是大人待小孩那种亲近。

　　然而一个月后覃楠就和当时的女友分了手，理由是聚少离多。消息没瞒着队内，不少人觉得可惜，因为那个女孩很优秀，和覃楠很般配。

　　只有简飏面上附和，内心却有点高兴。他知道这很阴暗，但实在控制不住，好像自己有了机会似的。在之后的世锦赛他调整心态，并拿下了自己的第一块世界级银牌。

　　借着赛后酒宴，他在圣莫里茨的玫瑰长廊对恢复单身的覃楠说出了那句类似隐秘告白的话。

　　覃楠此前都是交的女友，所以他不敢挑明，生怕被他厌恶。

　　他卑微地希望着就算不被选择，也能留在覃楠身边做最特殊的战友，做唯一的徒弟，顺便固执地等待着覃楠弯掉这种千亿分之一的可能性。

　　然而覃楠对这句话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和往常一样跟他说下场比赛一起加油，然后继续带着他和各路选手赞助周旋。

　　只不过从那以后，他的某些举动就变了，足够让十几岁荷尔蒙旺盛的毛头小子怀疑他是不是也对自己有意。

　　然而不论外界还是队内对覃楠的评价永远是个可靠的教练，沉稳的大人，足够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依赖。

　　他又开始不确定了。

　　回到河北后，简飏曾不止一次想冲动地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却总被覃楠轻飘飘地挡了回去。后来，他有意无意地在队内透露出自己最近又换了新女友，是个漂亮的模特。

　　渐渐的，简飏也看出他的取向是女性，暂时收起了自己的心思，不再提及。

　　虽然覃楠的每段恋情都显得尤为认真，可这些女孩和他交往的时间都不长，他似乎不怕在队内留下浪子形象。

　　他每次都在赛事前压力最大的选择恢复单身，然后和简飏以及队友诉苦感情很麻烦。

　　其实那时候简飏已经不作他想。千亿分之一无限趋近于零，可能性低到他自己的信心都在一日日磨灭，到最后甚至能很平静地听他说起前女友如何在自己紧绷的时候找事。

　　直到xgames比赛前夕，美国阿斯本的街头，覃楠陪他逛体育用品店的时候接了一通电话，然后和电话那头的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他用英文和电话对面的人讨论着某个很严肃的话题，语速飞快。简飏在一旁只捕捉到了部分词语，比如“分手”，“出轨”。

　　这通电话以覃楠的怒而关机结束，等他关了机似乎才反应过来旁边还站着自己的徒弟。

　　简飏勉强笑了一下，他知道覃楠是异性恋，还能打趣，“又分手了？”

　　覃楠恢复了面对他时的和蔼，无奈道，“分了，法国佬是这样的，早知道Eric是个花花公子，还这么难缠，一开始我就应该离他远点。”

　　简阳被这句话砸晕在当场，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法国，Eric，花花公子这些字眼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他不敢相信覃楠什么时候秘密交了一位男友。而且这位男友是他的前辈，是四年前沸雪赛事的平大金牌得主。

　　这个可能性最终成真了，虽然不是他，但至少有了那么一点点希望。

　　“要多买双护膝吗？”覃楠若无其事地拿起两双颜色不同的护膝问他，好像丝毫不觉得刚才的事情有什么问题，他也确实习惯了这种快餐恋情模式。

　　简飏愣愣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看出他的震惊，覃楠比了个“嘘”的手势，“这回情况特殊，我没交过男友所以没敢让你们知道，帮我保密。”

　　简飏的身体机能似乎只剩下点头。

　　“不要觉得奇怪，看开点啦，保守的小朋友。”

　　覃楠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他情绪还好，“这种事情也很常见吧，而且Eric长得那么帅，国际排名那么高，Superiority Complex你懂吧，人追逐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是天性。用你们北方话就是和这样的人在一块儿，我倍有面儿，所以没什么好奇怪的。”

　　简飏就是在那天暗下决心一定要捧回一块世界级金牌向覃楠表白的。

　　他一个人在房间想了很久。原来覃楠不恶心同性，甚至可以接受。他是向上择偶型，只是希望有一个强大可靠的另一半。

　　结合他那些名模，演员，运动员前任，简飏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比Eric更好。

　　最后的事实证明，他从头到尾连个备胎都算不上。覃楠那些若即若离的暧昧招数都是为了他好好听话，乖乖比赛，甚至连Eric也可能是请君入瓮的圈套。

　　更可气可笑的是，这种人渣行为简飏还不能苛责，因为他确实在覃楠的教导下做出了成绩。

　　清晨八点整，简飏在离北京三千多公里的边境雪村里，对着落地窗外的日照金山拉黑了微信里的覃楠，连同对话框里那张电子婚礼请帖一起。

　　一旁的商时序还在睡梦中，呼吸平稳。

　　简飏没想到自己半夜出门看星星会把商时序吓成这样。他常年混迹各国雪场，对雪野容易遇到的危险了如指掌，按理说他这么大个人了，商时序又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应该不会特别担心。

　　他是真没想到商时序会无端联想那么多种状况。

　　归根结底是他父母那场意外留下的后遗症。

　　所以这次他学聪明了，从民宿桌子上抽了张意见纸写了句话放在床头柜上才离开。

　　他一夜都没睡，有点犯困又睡不着。

　　餐厅里老板娘早早就起来忙活，昨夜新堆积的雪已经被清理到了一边，他凑过去问，“蒋姨，有没有咖啡？”

　　“这里的咖啡店早上十点开门，你要不等等。”

　　老板娘忙着蒸包子，听蒲跃东吹他这个偶像吹多了，她还以为简飏是要喝那种有格调的咖啡，笑道，“小简，这里和城里不一样，店开的都晚，要是想暖胃，里头有热奶茶。”

　　“没事，我就是想提提神。”简飏坐到了她旁边，揉了揉眉心。

　　“提神啊，那好办，柜台里有速溶你自个儿找找，热水到洗水槽里头接就成。”

　　老板娘忙活着回了一嘴，她很放心自己儿子的偶像。

　　“欸，谢谢。”简飏也没跟她客气，他在柜台里摸到条速溶黑咖，给自己冲了，然后对着餐厅外的暗色的雪道发呆。

　　“你和小商吵架还没和好？”老板娘看他那样儿就知道还在闹别扭。

　　她做民宿十几年，中途发生分歧的情侣或者朋友少说也见了十来对儿，一眼就看出来了。何况出来旅游哪有不搭伙吃早饭，一个人先坐着喝咖啡的道理。

　　“我惹他不高兴了。”简飏叹了口气。

　　“不是大毛病就拉下脸去道个歉。”老板娘不知道他心里那些惊涛骇浪，“交朋友都有小打小闹，我看小商脾气不错。”

　　简飏心说道歉能解决倒是好事了。他现在就跟站在大跳台上一样，号令枪在商时序手里，怎么得分全是他说了算，唯独不能让他退赛。

　　昨晚上放出豪言壮语要追人家，结果商时序什么反应都没有，眼皮都懒得抬，听完跟没听见似的，缩在被子里就睡下了。

　　他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随口问，“蒋姨，这里有什么礼品店吗？”

　　“礼品店没有，黑店不少。”老板娘和他开玩笑，“小商我记得他身份证是本地人吧，估摸着也不需要那些骗小孩的纪念品，你要不亲自下厨给他做顿早饭？”

　　简飏“啊”了一声，他的厨艺水平仅限于西红柿炒鸡蛋，还是鸡蛋稀碎的那种。

　　老板娘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她笑眯眯的解释。

　　“小东以前又轴又讨嫌，训练的时候老得罪人，每次反应过来了，要和好了，就来我这做了辣子鸡丁或者烧烤带回去给他们开小灶。小孩子家嘛，哪有隔夜仇，有吃的什么都忘了！正好现在客人都没起，你不会做姨教你。”

　　简飏有点尴尬地跟着笑，他心道这行为对兄弟正常，对商时序就过分暧昧了。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就是对商时序有企图，明摆着的事情，追人就要拿个追人的样子出来。

　　他突然站起来往厨房走，对喜笑颜开的老板娘道，“成，您教我。”

　　秋秋：都说了恋爱脑给爷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