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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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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家大门处,朱红的两扇的大门此时完全敞开,似乎是显示着对来者的诚挚欢迎。
一辆低调却处处奢华的马车在门口停驻。
说它低调,是因为这辆马车车体纯黑,丝毫不显眼,同旁边停靠的八盏琉璃紫珊车比起来,似乎只剩下了笨重二字。
可它又是奢华的。
这纯黑的木材又名雷惊木,是千金也难求的木,惊雷劈而不毁,是为名雷惊木,小小一段,便可价值一斛夜明珠。
坐在驾驶座上的马夫看起来也同别个马夫不同。
样貌虽平平,算不得出挑,然而一身黑衣劲服,勾勒的浑身气度却堪比一些在军中杀出功绩的老手。
...
或许他本就是谢家从军营里捡出来的人才。
待到马车完全停住后,一只素手撩开车帘。
这只手并不同世下的儿郎,喜欢戴些扳指类的古玩,而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只是修长的骨节,便已比旁人赏心悦目了。
一个谪仙般的人缓缓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谢朝圣一身素色的内襟,许是夜寒风冷,外面又披着层雪白的狐裘。
被狐裘簇拥着的脸也白如玉。
他有着锐气的眉峰,狭长的凤眸,挺拔的鼻梁,本该是冷峻至极的长相,然而落在他面上,却又被一种天然慈悲压住。
仿佛是在炎炎酷暑里的六月飞雪,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却怕离得太近给雪热化了。
这便是京都人人赞不绝口的公子,谢玉世子谢朝圣。
“不知世子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了——”冉老太太虽是这么说着,但人并未从金丝软榻上起身。
她仔细打量着谢朝圣,似乎这样就能揣摩到对方此次前来的用意一样。
此时冉家三姊妹都在碧纱厨内的里间,只有冉王氏和冉老太太在外间待客。
按理说男客便不该女眷来招待。
但是谢家同冉府的关系总是个例外的,再如冉家大老爷月前便出差去了,家里并没有个能拿得出手的男人招待谢朝圣的身份,一时便捉襟见肘了些。
加上人家谢玉世子十分的懂礼数,虽然人人都心知肚明他是为了婚事而来,但他给的拜贴上则是忧心冉老太太自发春来便感获的风寒。
所以这样的招待,边也算的上是合情又合理了。
冉妙云有些好奇地透过碧纱厨往外张望——她没见过这传说中的谢玉人,因此略微显得有几分不矜持。
然而隔着一层纱,却是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个声儿。
隐约能见到,是个身量极高穿得极多的男子。
声音是如水激石般的悦耳。
并不同自家哥哥一样因变声器而显得难听,也不同大皇子一样听着便感觉是酒色掏空了身体。
这声音便能想象得出,说话的人必然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冉妙云看了眼什么都不知道的冉春玲,竟是有点替对方可惜上了。
“老太太客气了,不知道风寒好些了没。”
谢朝圣微微颔首,落座于金丝软榻下的镂空木凳上。
他仪态翩翩,并不因同长辈聊而显得不自在,反而是应答如流。
聊了约有半柱香,终于是冉老太太感到些许胸闷气短,先行熬不住气了,准备开口同他协商婚事——
“老身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别在这同我拐歪磨脚地——”
却见谢朝圣微笑地抬手,止住了老太太接下来要说的话。
“某这一趟来,只是听说老太太的风寒缺了几昧奇药,所以来送药罢了,刚刚聊的兴起,不觉忘了此事,还望老太太见怪。”
接着他温声道:“祺竹,把我备好的药盒呈上来。”
只见一巴掌大的木盒被谢朝圣随身带的小厮恭敬的端了上来。
木盒一出场外间便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股香气淡但并不会被掩盖,一看就知道里面放着的是些个珍奇物。
谢朝圣躬身双手递给老太太后,便道,“既然天色已晚,某则不好意思叨扰贵人休息,如此,便劳烦引路出门了。”
冉老太太一时摸不清他葫芦里打的到底是怎样的算盘,可又苦于身子骨却是熬不住了,便命人送客,不再留饭。
待人走后,冉老太太也散了众人。
独自一人打开木盒后,却是恍然大悟。
“好你个谢朝圣!”她笑骂了一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老身呢!”
...
次日清晨,冉妙云由着杏儿洗漱干净。
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襦裙,只是简单的在头上别了个发簪,便已是人比花娇。
冉妙云轻轻捻起朱砂纸,在口上抿了又抿。
她生的美貌,也自负于美貌。
冉妙云的生母是扬州瘦马出生的李氏。
便是在一舞惊动天下后,和当时善于笔墨的冉阿公琴瑟和鸣了段日子,勾的冉阿公为了她,拿前程和冉家对抗,打破了四大世家冉家的规矩。
然而这样轰轰烈烈的爱情...冉妙云想,这样轰轰烈烈的爱情,没有死在第一步,却死在了李三娘被桎梏于这深宅大院的每一天。
在这座院子里,李三娘只是李氏,要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
而院子之外的每一个茶楼里,那些个红极一时的戏子伶人为她的爱情翻唱的戏折子里,她同冉郎,却是好一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恨传奇。
出名于美貌的李氏,最后的死相却是那么的难堪。
冉妙云的手摸着泛黄的古铜镜。
纵观李氏这浅薄的一生,其实能留给她的东西很少。
惊骇世俗的美貌是一半,而这泛黄的古铜镜便是剩下的另一半了。
然而等冉妙云拿起镜子的时候,心神却微微发晃。
她又想起了昨日里,被大皇子轻薄的那一幕了。
当时的她也是在揽镜自照,深陷于貌美。
却偏偏是这貌美,差点引来无妄之灾祸。
那是冉妙云第一次同外姓男子离得这样近,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有的人不讲道理,是不需要理由的。
而男子和女子的力量,又是悬殊至此。
若不是她最后抓住机会,狠狠的踩了他一脚,现在能不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都是个问题了。
李氏留给冉妙云的东西,美貌、亦或是铜镜...到底是不是能为她所用的东西呢?
自己又会不会如生母一般,最后反被这美貌所累赘,铜雀春深,歌女啼尽了血泪,最后也只是成了金丝台上的金丝雀。
冉妙云隐约有几分惆怅。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美貌早被人无意中看到,而后又蓄意谋之了。
“老太太找您。”
冉妙云收起了刚刚的神色,仔细理了理衣襟后便前往了瑞麟堂。
冉老太太此时坐在太妃椅上,手里拿着扇双面苏绣的团扇,扇面正着瞧是一对戏水鸳鸯亲密无间,反着瞧却是蝶翼双飞,意趣无穷。
她见冉妙云来了,便摆手让周围侍奉的丫鬟都退下。
“你瞧瞧,”老太太鲜少有说话如此和颜悦色的时候,更何况还是对着冉妙云。
“这团扇的双面绣你瞧着如何?”
冉妙云拉了过来细细看了几遍。
“老太太眼力自然是不会出错,纵使孙女眼皮子浅,但也能看出个一二,这针脚绵密,勾线轻灵,是难得的上品。”
老太太便顺势把团扇塞到冉妙云手上。
她拍了拍冉妙云的手,笑眯眯道,“那既然如此你拿去罢。”
“好孩子,坐近些,让我瞧瞧你。”
冉妙云心里微微起了个疙瘩,她又仔细看了眼团扇的花纹。
鸳鸯戏水,蝴蝶扑花,她隐约反应过来了些什么。
老太太,怕是拿她的婚事有文章要做了。
只是谢家同大姐姐的事还没有掰扯清楚,二姐姐又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老太太怎么突然想起自己来了。
“你知道谢玉世子,昨夜来送的是什么药吗?”
“许是风寒药?”
冉妙云轻声道。
同祖母谈起旁的男子,她总是天性拘束些的。
只听老太太语不惊不死人道——
“他送的是相思药!”
“你们这三位姑娘里,有一个叫他害了相思病!”
作者有话要说: 朝圣:我很脆弱,勿c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