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愿依旧》椿绘

16、16

　　假期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第一次月考。
　　考试日期为三天。

　　青灰色的天，雷鸣电闪，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清城气象局已发布暴雨橙色预警。

　　窗外喇叭声不断，吵得人心烦，最后一场考试在喧嚣中结束。

　　其他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邱愿坐在教室角落的位置，趴在桌子上，脸色苍白。

　　清城四季更迭不显，这场雨下着，气温降了许多，空调的凉风也还未完全散去。

　　邱愿额头冒着密密麻麻的虚汗，骤冷的气温让她倍感凉意，她捂着肚子，无力站起身。

　　考到一半她突然感到肚子不适，忍着考完最后一场，这次痛感比上次还要严重，又是经期。

　　校外的喇叭声愈发响亮，检查学生离校情况的老师急着下班，匆匆关了灯，也没发现坐在角落，疼到意识有些模糊的邱愿。

　　她发不出声，整个人软瘫在冰冷的桌上，意识模糊之际，只看到明亮的教室顿时黑漆漆的一片，以及听见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只剩她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痛感才慢慢消失，邱愿把学习用品一股脑全塞进书包，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趴的时间有些久，头有些发晕。

　　天黑得没有尽头，大雨还未停歇，反而越发滂沱，弥漫的白色水汽将整个世界笼罩在朦胧之中。

　　校园里漆黑一片，保安亭的值班大叔见还有学生才出校门，喊道：“小同学，怎么这么晚？快点回家了！”

　　邱愿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撑着伞，步伐沉重地出了校门。

　　雨真的好大，路已经被淹了。

　　校服裤已经湿了，鞋子也积了水，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吸满水的海绵上。
　　难受。

　　又是刮风又是下雨，雷声不断，小伞已经不能让邱愿撑过这一段回家的路。

　　她出了校门就找了个就近的屋檐避雨，刘海被雨水打湿，一缕一缕的，贴着额头。

　　身上湿乎乎的，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痛。

　　没有带手机，校周围的店铺也都关了门，真的是倒霉透了，这雨也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

　　“邱愿？”

　　“班长。”她抬头，见是蔡昊霖，礼貌地回应了一声。

　　“怎么了？”

　　“雨太大。”邱愿不自觉地攥着衣角，“伞坏了。”

　　蔡昊霖见邱愿的裤子晕染了一片，似乎她还未察觉。他了然，脱下外套，把外套系在她的腰上，遮住了那片红。

　　他声线温柔，道：“我送你回家。”

　　“会不会耽误到你的时间？”她不愿麻烦他人。

　　“不会。”蔡昊霖开了伞，伞足够站下他们两人，邱愿便没有再拒绝。

　　天色不早了，奶奶该担心了，只说：“那麻烦你送我到公交车站就好了，谢谢。”

　　他迟疑了几秒：“好。”

　　蔡昊霖和邱愿并肩走在一起，邱愿和他保持着距离。

　　他注意到邱愿的左肩湿了一片，把伞倾斜向她那一边，手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一下：“走近些，雨势太大。”

　　邱愿一怔，湿了的左肩有了短暂的温度。

　　蔡昊霖发觉自己有些无礼了，立马收了手：“抱歉。”

　　邱愿摇摇头，小声地道了声谢。

　　前面的路被淹了，水漫到两旁的人行道上。

　　“我背你过去。”蔡昊霖停下脚步，温声与怀里的邱愿说。

　　“没事我可以走。”邱愿正要卷起裤脚，他又道：“经期容易受凉，水这么深，我背你走能快一点。”

　　还没等她回应，蔡昊霖就把伞拿给她，微微蹲下，他个子高，怕邱愿上去有些困难，又弯下了腰：“日行一善。”

　　最后还是蔡昊霖背着她走过这趟水，水确实很深，都漫到他的膝盖了，要是邱愿执意自己走，连上衣都要湿。

　　邱愿安静地趴在他背上，规规矩矩撑着伞。

　　他背得很稳，很快就到了公交车站。

　　公交车站的椅子全湿了，邱愿只好站着等车，她对蔡昊霖说：“谢谢班长，我自己等就好了，真的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蔡昊霖发觉她打着寒颤，撑着伞走了。

　　邱愿以为他要回家了，跟他说了声：“拜拜。”

　　没过一会儿，蔡昊霖手里多了瓶牛奶，他快步跑到邱愿旁边，把牛奶给了她。

　　还是温热的。

　　她受宠若惊，今晚麻烦他的事已经够多的了，想着怎么还这个人情，一时只会说谢谢。

　　蔡昊霖看出她有些难为情：“要是实在想谢我，下次就请我吃个饭吧。”

　　“好。”邱愿拿着温热的牛奶，乖巧地点了点头。

　　“车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还是我送你回家好吗？”女孩子一个人晚上也不安全，你衣服也湿了，早点回家洗个热水澡，别生病了。”

　　“反正都要请我吃饭道谢了，那我就帮你帮到底好吗？”

　　蔡昊霖见她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紧着的心松了松，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司机：“喂？李叔。麻烦您把车开到公交车站这，我送一个同学回家。”

　　车很快就到了，蔡昊霖撑着伞，给邱愿开了门，伞倾向她，罩在上方，没让她再淋到一点儿雨。

　　而后才收了伞，坐在了邱愿旁边。

　　车上开了暖气，蔡昊霖还拿了一条毛毯给她盖着，温声问她家的地址。

　　邱愿报完地址：“麻烦叔叔了。”

　　“客气了小同学。”司机李叔点点头，专心开车。

　　“下雨堵车，累了就休息会，到了我叫你。”

　　“好。”

　　……

　　路边的汽车飞驰而过，溅起巨大的水花，随后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许嘉澍站在远处看着邱愿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也看见了蔡昊霖绅士地给她开了车门。

　　他眼神一暗。
　　烦躁。

　　他身上的黑T恤被汗水和雨水浸湿，在得知她雨天没有回家后，他就第一时间跑出来找她。
　　到底是迟了一步。

　　邱梅迟迟等不到邱愿回家，打电话联系了沈丽华，班主便在班群问是否有同学看见邱愿。

　　迟迟没有人回应。
　　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许嘉澍无意间点开了未读消息，抓起伞就往一中跑，刚洗完的澡也白洗了。

　　大雨冲刷，身上早已湿透。

　　“喂，找到人没？”宋淮之打来电话。

　　林淮月正巧发烧没去考试，看到群里的消息，生怕又有人堵邱愿，慌慌张张发消息给宋淮之，让他帮忙看着点。

　　“嗯。”许嘉澍点了根烟，声音低沉：“有人接走了。”

　　“人没事就好，挂了。”

　　林淮月催命似的给宋淮之发消息，他急着挂断电话回复。

　　/

　　翌日，邱愿早早就到了教室，她昨夜回家后有些着凉，喷嚏不断。

　　她拿了一盒感冒冲剂，贴好便利贴，放在了蔡昊霖的桌洞里，就当是感谢了。

　　距离早读还有段时间，肚子涨得难受，她趴在桌上眯着眼，捂着邱梅给她灌的暖水袋。

　　林淮月连休一周的假，气色好了许多，她一教室就看见趴在桌上补觉的邱愿，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林淮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凉。

　　接着从桌洞里抽出外套，给她披上，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安心睡吧。”

　　直到早读铃声响，邱愿才起，许嘉澍踩着点到教室，书包往桌洞里一甩，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打盹。

　　蔡昊霖趁老师还没到教室，径直走到邱愿桌旁，拿了一个可爱的保温杯放在她桌上：“喝了舒服点，药我收到了，谢谢。”

　　“麻烦你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邱愿回应道。

　　蔡昊霖偏头笑了笑：“今天中午？”

　　“好。”

　　许嘉澍咬肌动了动，装作没有听见。
　　烦躁。

　　邱愿打开保温杯，是温热的红糖水。她朝刚坐下的蔡昊霖无声笑了笑。

　　课间，邱愿去找了叶忻，想解决这段时间她们之间的冷战。

　　七班还没下课，邱愿站在走廊的栏杆处等候，恰好可以看见许嘉澍在球场上肆意的身影。

　　她看不懂篮球，只知道他投进了一个又一个，篮板被砸得哐哐响，像是发泄。

　　七班教室已经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邱愿转过头，在教室外找叶忻的位置。

　　她就来过一次，他们的位置好像换了，叶忻不在原来的位置上。

　　教室里的人频频回头看站在门边的她。

　　“同学你好，能帮我叫一下叶忻吗？谢谢。”邱愿托七班的同学帮忙喊人。

　　“叶忻！有人找！”帮忙喊话的同学看了一圈，道：“她不在哎。”

　　见她长得漂亮，七班同学又说：“额，要不等她回来我再跟她说，让她去找你？”

　　“好的，麻烦你了。我是一班的邱愿。”

　　“我知道。”

　　邱愿一愣，随即友好地笑了笑。

　　她正要走，那个同学便喊住她：“邱愿等一下！”然后急匆匆地拿了张纸和一支笔递给她：“能不能给我个微信，我想认识你。”

　　“好。”她在纸上写着电话号码，那人就介绍自己来：“我叫张晓涵。”

　　“很高兴认识你，张晓涵。”

　　张晓涵心花怒放，拿着她写完的纸朝班里喊：“我要到邱愿的微信了！”

　　邱愿被她的架势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微信有多稀奇似的。

　　邢敬住院的事，一个国庆假期就传遍一中了，大家现在都不敢接近邱愿。

　　张晓涵也是一时勇气爆发。

　　邱愿不明所以。

　　“邱愿，叶忻在那儿！”张晓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着从厕所回来的叶忻说。

　　她刚来他们班时，他们还在上课，明明下课了叶忻出教室时就可以看见邱愿。

　　叶忻确实看见她了，又一次装作没看见，没想到她还没走。

　　“同学，能麻烦你回避一下吗？我有事想跟叶忻聊。”邱愿看着叶忻挽着的女生，是在影院见到的那个陌生女孩。

　　预备铃响，叶忻说：“中午放学再说。”

　　“好。”邱愿看着叶忻挽着那个女生的手没有放，越过她进了教室。

　　/

　　许嘉澍刚打完球，热气腾腾，他灌着瓶冰水，喉结滚动。

　　邱愿无精打采地坐回位置，往桌洞里伸手拿暖水袋，突然想起自己去找了叶忻就没换水。

　　她刚碰到暖水袋，手一缩，是烫的。

　　邱愿戳了戳林淮月：“淮月是你帮我换的水吗？谢谢。”

　　“啊？什么？”林淮月转过身，一脸疑惑：“什么水？”

　　看来不是她，邱愿摆摆手说没事。

　　许嘉澍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她自觉没有问他，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放学时，她跟蔡昊霖说明了自己临时有事，有空再请他吃饭。
　　蔡昊霖表示理解，背着书包先走了。

　　许嘉澍莫名地心情不错，第一次看邱愿跟别的男生说话的时候这么顺眼，转着笔把数学题的思路草草收尾。

　　邱愿通知完蔡昊霖，回到位置上收拾书包准备去找叶忻。

　　许嘉澍从桌洞里拿出一排AD钙奶，扔到她桌前：“打球顺便买的。”

　　“谢谢，其实以后不用那么麻烦。”她收拾书包的手没停。

　　“就不能麻烦我？”他语调低了下来。

　　邱愿不明所以，道：“总而言之还是谢谢你。”

　　他冷笑一声，抓起书包往肩上一甩，椅子被他踹了一脚回归原位，邱愿愣愣的，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