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许》宋时椿

3、第2章

　　打完电话的宋许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去商场买衣服。

　　楦城的普通老百姓靠着雨西山的煤矿，日子过的好了些，但到底比不上南方，所以市里也只有一家大型商场，世纪金贸。

　　有钱人几乎都在这里买衣服。

　　深秋里难得出太阳，所以很多家长都带孩子出来玩。
　　说来也奇怪，人们总是在秋冬怀念春夏，在春夏又想着秋冬。

　　这个商场附近都是卖小吃的商贩，果然是哪里有人流量，哪里就有生意。

　　世纪金茂有四层，一二层是服装店，三层是儿童服装及娱乐设施，四层是餐厅。

　　宋许走进一楼的一家女装店，看了一下吊牌价格。

　　还不便宜。

　　酒店的前台说的没错，一般人的确在这里消费不起。

　　宋许对衣服没有要求，是自己的风格就好。
　　这几年，和谭越在一起，倒也接触了不少服装品牌，不过宋许自己觉得穿什么都无所谓，衣服搭配好就是好衣服。

　　宋许在一楼转悠了一圈，没遇到合适的，就上了二楼。
　　对着二楼扶梯的是一家男士服装店，宋许没忍住，进去看了看，其中有件墨绿色的冲锋衣不错。
　　宋许让服务员帮忙取下来，对着镜子在自己身上比划。

　　“帮我拿件3XL的，装起来。”
　　服务员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利索的顾客，接过宋许手中的这件衣服就往收银台跑去，没多说一句话，生怕跑慢了身后人又后悔。

　　“您好，女士，1399元。”服务员微笑着对宋许说。
　　“可以刷卡吗？”
　　“可以。”
　　宋许拿出那张黑卡，递给服务员。

　　“女士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宋许看得出来，接待她的服务员此时嘴角应该已经咧到后脑勺了。

　　买完衣服，宋许在二楼大致看了一眼，找到适合自己的门店，迅速买了几身衣服。

　　两件长款羽绒服，黑色和墨绿色。
　　两件毛衣，米白色和浅蓝色。
　　两条裤子，浅蓝色阔腿牛仔裤，白色休闲裤。

　　宋许的衣服很单一，所以没有什么可挑选的，看中目标，尺码合适就买，买的速度非常之快。

　　今日消费5000元。
　　这种小钱谭越自然不放在眼里，用粤语说，那就是“洒洒水啦”。

　　买完衣服之后宋许就往商场门口走，连三四楼都没上去。
　　走出商场大门就看到了旁边的指示牌上写着：
　　雨葳园，约200米。

　　小时候宋许经常会来这里，那时候雨葳园的热闹不亚于现在。

　　宋许从公园进去，看到的还是以前那个池塘。春天这个池塘会有荷花，养一些小金鱼，秋冬季节自然只有水了。
　　往里走是留存的几十年的长亭，坐在长亭往下看，下面是一片大型水塘，夏天可以坐在亭下乘凉，看着水塘的人划船。

　　长亭左右两侧都可以下去。
　　宋许没有顺着斜坡走下去，她只是坐在长亭休息了会，看着周围跑来跑去的小孩。

　　真可爱。

　　宋许其实是不喜欢小孩的。

　　但如果是跟谭越生一个小孩，好像也蛮好的，遗传他的双眼皮和若隐若现的酒窝。
　　性格最好不要遗传自己，太臭，要像谭越多一点，温柔细腻。

　　宋许坐在这发呆，直到太阳下山。她刚准备起身，迎面走来一个男人，身旁跟着一个小男孩。

　　还没等宋许开口，男人抢先一步：“宋许？”宋许有点震惊。
　　“还真是你啊，我刚才看了半天，怕认错人，就没过来。”
　　宋许挤出一个微笑：“好久不见，这是你的小孩吗？”
　　那人拉着旁边小孩的手：“奥不是，是我姐的孩子，我今天帮她看孩子。”
　　“奥。”
　　宋许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听说你考到苏州了，怎么突然回来了？”那人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回来有点事。”宋许也没必要详细的解释。
　　“那......”
　　还没等男人说完这句话，宋许抢先开口。
　　“不好意思，我约了人。”
　　男人没再继续说下去，宋许说了句“再见”就往公园门口走去

　　宋许走出雨葳园，长舒一口堵在胸口的闷气。这次回来，宋许最不想遇到的人就是他，沈怀樟。

　　沈怀樟，宋许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

　　宋许和沈怀樟家住对门，从小一起长大。两人考高中时，考到了不同的学校，沈怀樟在楦城一中，宋许在楦城二中，这两个学校，一南一北。
　　沈家因此搬到了南区。
　　即使是这样，也没有阻断两个人的联系。周末沈怀樟会去宋许兼职的地方等她下班，然后再送她回家。

　　这几年，沈怀樟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宋许，等到高考结束，我们就自由了。”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高考前三个月，沈母找到了宋许。

　　沈家算是书香门第，沈家老爷子老太太在楦城教育局工作，沈父沈母都是老师，家庭氛围，知识眼界比宋许家里好太多。

　　宋许有什么？
　　跑了的爹？懦弱的妈？宋许拿什么和人家比。

　　宋许和沈怀樟之间从来没有戳破这层薄纱这也是两个人的默契。直到那天沈母来过之后，宋许知道她和沈怀樟完了也没，但心里仍对沈怀樟抱有一丝希望。

　　高考结束后，宋许依旧在兼职的咖啡馆工作，却还是没见沈怀樟来。
　　店里的李姐打趣宋许：“怎么，小情侣闹别扭了？”
　　宋许强笑着说：“不是情侣。”

　　那个时候，楦城考大学还是先报志愿再出成绩。
　　高考分数出来后，宋许考到苏州大学英文系。
　　她也没去问沈怀樟考得怎么样，但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高中的消息。

　　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

　　这个暑假，宋许一直都在打工，赚取上大学的学费，这也是逃离家庭的唯一途径。

　　而宋许和沈怀樟，也一直没见过，沈怀樟的那句“宋许，等到高考结束，我们就自由了”也成了纸上谈兵。
　　直到今天两人在雨葳园碰到。

　　沈怀樟和高中时期相比，成熟了一点，但还是那么白，那么阳光。宋许看到沈怀樟眼下的黑眼圈，深的连镜框都盖不住，看来中国政法大学法学生的日子并不好过。

　　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当年发生的事，也或者是因为宋许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如果宋许没有碰到沈怀樟，这件事情或许她早忘记了，可偏偏今天遇上了，那段记忆又浮现在眼前。

　　宋许也没想到，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强撑的自信心在十八岁那年被沈母瓦解，而沈怀樟没有替自己辩解，又或许他试图反抗过，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而已。
　　总之，他没有等来沈怀樟的一句解释。

　　18岁的宋许在沈怀樟面前，高傲且自信。
　　25岁的宋许依旧如此。

　　宋许坐上出租车，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和沈怀樟之间的点滴，但有些记忆已模糊不清。

　　“姑娘，到了。”
　　司机师傅喊了一声，宋许这才回神下车。

　　宋许把袋子放到房间，就出去给许秀丽买晚饭。

　　宋许走到前台：“你好，你知道哪里的粥比较好喝吗？”
　　前台的小姑娘抬头：“出门左手边走200米有家王姐卖粥，她家的小米粥还不错。”
　　“好，谢谢。”

　　宋许按照前台说的出门往左走了200米，看见了那家粥铺。

　　“你好，一份小米粥，少糖。”
　　“一块五。”
　　楦城这个时候刚流行扫码支付。

　　宋许看了看，这周围饭店也不少，可是也不知道许秀丽还想吃什么。她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时，才发现自己还没有许秀丽的手机号，她试着拨通许秀丽的曾经用的那个电话号码。

　　-
　　咚
　　咚
　　咚
　　-

　　宋许心跳了三次，电话就被接起来。
　　“喂，谁呀？二筒。”
　　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一口的楦城方言。
　　宋许连忙说了声“抱歉，打错了”，迅速挂掉电话。

　　她站在马路一侧，看着路边昏暗的灯光，想起自己呆了六年的苏州，楦城和苏州完全不同。
　　苏州霓虹灯璀璨，大型商场数不胜数，街道旁的路灯亮得刺眼，灯罩壳没有一丝灰尘。
　　楦城是很普通的，它的环境受煤矿影响，不算太好，所以这边的人大多不穿白色的衣服。

　　宋许大学时期和谭越的必备事项就是压马路，即使后来工作了，两个人也会在晚上去散步。
　　连毋安都说：“21世纪了，怎么还有人用这么古老的约会方式。”
　　谭越每次都会反驳：“我俩这是纯爱，你们这是嫉妒。”说完还要和宋许对视一下，故意刺激另外在场的三个人。
　　楚为谦笑着附和谭越：“你俩，好样的。”边说还边竖起大拇指。
　　喻起拿起酒杯，做总结性发言：“纯爱无敌，纯爱至高无上。”

　　宋许最后什么也没买，就打车去了医院。
　　说来也奇怪，宋许完全可以在医院附近买饭，但就是想给许秀丽买点不一样的，即使是粥。
　　是因为母女连心，看不得她受苦？还是因为没多少时日了，所以换着饭店给她买饭？
　　这个答案宋许自己也不知道。

　　目前她能肯定的是，医院附近的饭许秀丽肯定都吃腻了。

　　宋许在医院没多待就走了，她还是早晨十一点多那会吃的牛肉面，也懒得出去吃了，索性点了外卖，在酒店房间吃。

　　不当模特后，宋许吃东西没什么忌口，今天点了冒菜。宋许在苏州很喜欢的一家冒菜店，也在楦城开了分店。

　　在苏州时，宋许晚上经常和谭越散着步，走到冒菜店，点一大堆冒菜，两个人吃的津津有味，再折返回家。
　　刚开始谭越还不吃冒菜，觉得太重口味。后来在宋许的带领下，慢慢的接受了冒菜麻辣烫火锅这类的东西。

　　吃完冒菜的后果是，谭越长痘了。
　　宋许告诉谭越：“这是你皮肤在反抗，你吃着吃着皮肤就接受了，长完这一茬之后就再也不会长了。”
　　谭越半信半疑，但是从那之后，谭越家里治痘的药就再也没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