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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最后一战 ...


  •   前往天山之巅阻止大师兄的那一战,我败了。
      离开武当背负着灭门之恨的大师兄说我在犹豫,又说既然我先他一步悟出了风云决最后一式,他愿意给我一年的时间。
      一年之后,仍是天山之巅。

      大师兄走的时候,我倒在雪儿的怀中。在风雪之中,我瞥见他的背影,那本是蓝白相间的武当道袍,却变成了无比漆黑无比冷酷无情的黑色。
      他披散着长发,穿着黑色的大衣,独自一身站在风雪飘渺的天山之巅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这是大师兄。
      在武当的那些日子,除了师傅,与我最亲近的便是大师兄,照顾我颇多的也是大师兄。即使除了我,大师兄对武当许多弟子来讲都是一个活着的精神榜样,所以当我站在葬龙谷,诸多集合的武林正道面前说出那一夜的真相,却不愿意说出大师兄的名字。
      只说是恶人谷的无名。
      然而大师兄这一次离开得利落,那一次站出来也似乎没有犹豫。
      他难道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吗?真的宁愿与天下人为敌,杀光所有武林正道吗?真的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大师兄吗?
      我躺在雪儿的怀里,终究是看不见已经远去的大师兄了。
      他隐没在风雪之中,没有回头。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陷入了温暖舒适的小屋之中。
      观察附近,我的出一个结论:这是山下村落的屋子。前往天山之巅的时候,我曾路过这个村子,年迈的村长怀念着从前天山派的风光,可现在一切作古,只剩下他与寥寥几个还留在村中。
      床是在灶上,十分温暖,下面有从外面火堆烧来的暖气,丝毫不比中原差多少。屋中东西齐备,药材食材应有尽有,想来花了不少的心思。想到这里,我便不由得感激起那愿意告别父亲兄长独自一人与我一同闯荡江湖的好雪儿。
      深思之间,雪儿便推开门进来,她手中还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散发着阵阵苦涩味道的药来。
      我下意识地探查了自己的身体,在金刚罩风云决太极神功等内功的加持下已无大碍,顿时便苦着脸说好雪儿,大哥身体已好,便不用再吃药了吧。
      雪儿扑哧一笑,道:“逸哥哥,身体要紧,再说这是最后一碗药了,还是喝了为好。”
      话说到这份上,我只好拿过药碗,壮士断腕般一口闷了下去。
      苦,可太苦了!

      待我内伤已好,我便跟雪儿一同回到了中原。
      清霄师伯暂时在武当主持大任,因没能战胜大师兄,我也无颜去见他们。不过回中原之前,先过了玄火教,雪儿问我可是要去看玄女,我摇了摇头说她刚结束教内动荡事情正多,因此便骑着骆驼从门口走了。也并没有看见她听到教徒传令急急赶来的模样。
      想到玄女,我也想到了在碗子山与她的初见。当时江大侠身亡,小彤不知所踪,我在村子里折腾许久,才带着卫霍大哥出了门。我还记得自己还跟小朋友切磋,把他手里头的糖葫芦赢走了,小孩似乎也诧异于我居然跟个孩子切磋。
      咳咳,切磋一事,切磋久了,只要能切磋,我自然不在话下。
      说回碗子山一事,当时我与卫霍大哥,一个学了个简单心法加江大哥教授的一些刀法,一个是村子里的猎户,惯用了棍子。都不是碗子山那些凶恶的匪徒的对手,于是我俩都被关进了监牢里。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冥冥之中我悟得了江大侠留下来的心法,击破了牢门,得以逃出生天,接着便遇见了大闹碗子山的神秘红衣女侠。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原来是玄火教的玄女。
      或许从那时候起,我便知道,世间的正道魔道,也许只是世人的划分罢了。只要一心向善,又何必分出正魔?只要回头是岸,放下前尘,又怎能不给一个改正的机会?
      我又想到了大师兄,想到他带着我跟莫弃一起上山剿匪,在平康城里救人。从前大师兄所做的好事如此之多,他所行光明磊落,若非如此他的话又怎能在少林被人所信服?只是大师兄,你又何必恨及天下人。

      离开玄火教后,我们便从珣谷关回去。黄将军已无大碍,听闻我们路过歇脚还派人送来一些随行之物。客栈内的奸细已除,但因为边关偏远,来往之人寥寥。我借了客栈掌柜的灶给雪儿做了几尾鱼,她快乐地吃下,称赞我的好厨艺,只是偶尔流露出的寂寥,却令我心酸。
      她定是想起了江南,想起了名剑山庄的秀丽,但她又是何等心神坚韧之人,打自跟我离去之后便决口不提自己的家乡。
      我思索着一年之期还有许久,便道可去姑苏一趟。
      若是去了姑苏,去名剑山庄也不是难事。雪儿的眼中顿时明亮了起来,她笑得格外美好,宛如夏日荷叶上的青莲,令人心醉。忽然,我想到当初陪她参加灯会,却没能为她取得她想要的琴谱,甚是遗憾。
      不过雪儿却说:“逸哥哥的好意雪儿心领了,但逸哥哥既然与莫问有一年之约,若是南下姑苏,又不知会耽搁多少时日,倒不如不去。”
      她又说自己已经在家里待了许久,既然病好了,四处走走看看不也更好。言下之意却是不提,我若是寻个地方练武,她不也是困守一方吗?
      可雪儿说的也真,我心下只道练功有了进展便送雪儿回家一趟。
      自此,我们便在北山村住下了。

      寒来暑往,世事变迁。
      既然身负世间的顶级心法风云决,又加之请教了中原几大门派的高手,我的武功自然日益精进。在中原之中,也有听闻我与大师兄的一年之约赶来的好友,比如卫霍大哥,上官虹,玲儿妹妹等等。他们有的是一方游侠,有的却是大门派的首徒,若是武功造诣远超于人,便与我切磋指点一番,若是帮不上忙,便打来猎物送来药材,叫我好生感激。
      上官虹临走前说,她要回门派了。我不禁想起自己初见她时的事情,那时我还未去武当,那时她还未学会前人留下的《剑器》。一同来的还有玲儿妹妹,她天生爱玩,说后头还要多来找我,便跟着上官虹一同离开了。
      雪儿也曾与他们并肩过,在我勤于练武之际她也与她们闲聊。
      我不懂她们聊了什么,只知道我自瀑布归来时候,三人看着我大笑。
      大白也来过,他本就浪迹天涯,自玄火一事后与我道别,好像去了何处取酒拿了美食,此番找我也只是叙旧。我与他言谈之间,无意提到了大师兄。大白是个妙人,他本就游离于正邪之间,也不在意我的话,只是作为一个知己开口。
      他说天底下的人总爱喜欢看那些戏码,若说一个成名已久的大侠,必定希望他展现出内心的虚伪,好叫人讨伐,又说一些人还喜欢看……诸如此类,倒与我吐槽了正道之中的污龊。
      我点点头,忽然就道:“大白,若是大师兄未曾遇见……伏龙子,若是大师兄知道当时真正的情况,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大白,你说,大师兄还能回头吗?”
      大白细细想了想,说倘若是自己,怕也不能。
      一个人若是被恩师欺骗,若是养育自己的山门乃是灭了自己全家的仇人,若是得知真相之后又发现唯一一个毫无保留爱着自己的父亲接着又去世,能给我一年之约,竟然是冷静下来的后果。
      这段日子我除了练武也是思索大师兄的事情,这样的结论得出也不是第一个,只是从旁人口中说出却还是令我心痛。
      心痛一阵,又麻木。
      大白听到一年之约,竟然也惊讶起来:“不若说兄弟你与你那大师兄感情竟然如此好吗?”
      我苦笑道:“大师兄只说我手下留情了,还说我先他一步悟出了……”风云决一事已不是秘密,这些日子我也处理过一些前来窥探绝世武功之人,大白既然是我好朋友,我也不隐瞒,“风云决的最后一式。”
      大白便说我天赋异禀,前几年哪里知道我如今能这么厉害。我连连摇头,只是闷头喝着大白取来的美酒。
      青梅酒,女儿红,酒入愁肠,何所思?
      夏叶红,冬夜雪,刀光剑影,都悠悠。

      离一年之期还有两月不到,我便感觉自己已无存进,索性便出门走走。
      雪儿也跟着我走了,走到人声鼎沸河流贯通之地,才发觉我将她带回了姑苏。她起初不语,然而等我走到港口前的桥时,却拉着我的手问道:“逸哥哥,你这是为何?雪儿自愿跟你远走天涯,早已跪拜了父兄。”
      那一双柔荑却丝毫不似其柔软,牢牢地拉住了我。我这些日子勤苦练功,雪儿也不曾落下,甚至在看见我练习风云决之后更是无师自通,自行创立了一门心法。
      我遇见的女子上官虹,玲儿妹妹都是武学奇才,玄女小彤更是本门派的佼佼者,雪儿又怎么不是呢?
      “逸哥哥。”
      她察觉到我的犹豫,更是柔声呼唤。跟着我离开了这么久,昔日娇生惯养的名剑山庄大小姐也变了个模样,少有人认得。可我不曾忘记昔日在湖心亭内与她的初见。
      我一边反手拉住她,一边笑道:“雪儿,一年快到了,去往天山之前,逸哥哥只是想着让你回家一趟。”
      “回家一趟……逸哥哥,你是要独自一人去那里吗?”
      她是何等聪明的姑娘,又如何不能察觉我内心的动摇,但她又是何等善良与美好,虽眼中泛起了泪花,却又不经意间拭去。
      这一张青莲般美好的脸上展现出一抹笑意,多一分太惹眼,少一分却又寡淡,如此刚刚好,竟又回到了当初。她咬着下唇,自衣襟之中取出一枚玉佩,道:“雪儿知道逸哥哥的意思,你不必再说。若是逸哥哥心疼雪儿,那就一定要好好回来,完整地回来见雪儿。”
      她将玉佩郑重地递给了我。我记起来这是之前上官虹他们来之后,雪儿神秘兮兮地做的一个小玩意,她虽然精通烹饪和制衣,却对锻造知之甚少,学此也花了不少功夫。
      我默然接下,仔细看来,虽还有些粗糙,却已十分好了。
      这些日子以来,我总是忙于练功,竟也忘了雪儿的事情,更未曾送过她半分礼物,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
      雪儿见我收下,又是一笑,说自己回去便好,不要我送。
      我却是拉着她的手,沉默一番,说:“雪儿,若是我未回来,你……”
      另择良人嫁了吧。
      她无言,我沉默,最后竟然是她负气扔了我的手轻功飞去。
      远望是青柳,归客不停留。

      与雪儿一别又是数日,我卖了自山匪里打来的武器,凑足了银钱,连连换了几匹好马,赶到了天山脚下。
      此时也不是冬日,山顶仍是终年覆雪,望来也惘然。
      我自山脚的豫村住下,听闻曾有个黑衣服的男人时不时到此来。我心中曾有先找到大师兄的想法,却在几次扑空之后明白,对方是铁了心要等一年之约。
      他的轻功与武功皆不弱于我,要杀我或许不容易,但避开我却不难。
      关北寒冷,虽有内力护身,但我也饮酒,活络活络身体。
      心法大成,武功也难以存进,我便日日上山去,戴着一顶蓑帽,在那寒彻心谷的天山之中钓鱼。钓来的鱼少,索性还有,便是我一日的食物。等待鱼儿上钩的时候,我便看着飞雪与冰湖,静静地沉思。
      忽然一日,我远望群山,仿佛与天地融入一体。身化作清风与白云,飘向中原大地。
      前尘往事浮现心头,自边关而起,到中原,自平静村落到武当……所遇所见,皆化作了一阵清风,飞回自己的身体之中。
      是时,鱼上钩了。

      皑皑白雪,覆其山巅。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一人落在了昔日的天山派门前。
      他停留一瞬,便直上了天山之巅。

      也是时候了。
      去年的今天,我与雪儿来到了天山之巅与大师兄一战,而此次却只有我一人。
      这月余之间,早与我熟悉的村中之人见我忽然换了一身衣裳,纷纷称赞我。我笑道不语,只是村长似乎有所感,叫住了我,道:“近来山上不安宁,小逸你是要上山去吗?”
      我回道:“是的,我自来豫村之时便是为了这一刻。”
      村长奇道:“一定要去?”
      我回答:“一定要去。此事事关中原武林,事关天下苍生。”
      村长摸了摸胡子,啧啧称奇:“老朽早知小逸非寻常人也,或许跟那位时常到此的黑衣大侠一样吧。既然如此,山路艰难,老朽便祝小逸得偿所愿吧。”
      他亦是感慨:“也不知当日天山派的盛况,何日又能复现?”
      说完,他便拐着拐杖回去了。
      我也出了村子,往天山之巅而去。

      今天的风远比往常要大,今天的雪也比往常要刺骨。
      山上的豹子似乎都没有出门,只有漫山遍野的白雪,与呼啸的寒风陪着我一路往上。
      这一路,我的内心平静极了。
      我既没有去想自己又失败了会怎样,也没有去想自己胜利了会怎样。我只是往前走,去赴这一年之约。
      快到山巅的时候,风雪忽然小了许多,于是我便能看到那个黑点,越来越清晰。
      那个人影逐渐也变得清晰。
      再次见到大师兄,从前我曾猜测自己有许多的想法,到了如今却只剩下了平静的内心。
      他听到了脚步声,准确无误地在我踏上之时回头。
      狂风吹乱了他的长发,却吹不动他那双绝情而死然的眼。
      他看着我,我凝视着他。
      风雪在此刻忽然大作,雪花点点,仿佛要将面前的天地分割,却依旧无法阻止他冷然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莫问道:“你终于来了。”
      他仿佛已经等了很久很久,我清楚他既是等我也是等着杀尽天下武林正道的时机。他内心的仇恨甚至凝成了实体,化作可怕的气息,隔绝了那阵阵风雪。
      接着,他又道:“这一次,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这一年时间里,大师兄又想了什么,我无从知道,便只能抽出自己的剑来。
      我的决心已在自己的行动之中,我来此的目的便是为了阻止大师兄,既是为了阻止他的仇恨,也是为了阻止他犯下弥天大祸。
      在那一刻,曾经对大师兄的敬爱与见到他刺向师傅的痛心一同迸发。
      说完该说的话后,我们几乎是同一时间默契起身,剑刃向彼此。
      我决然不愿对大师兄刀剑相向,可这一战却又避无可避。
      既如此,便是我与大师兄的最后一战。
      或身死,或胜利,亦或者……

      风雪越来越大了,山上的战斗也似乎越来越激烈。
      山脚下的人仿佛也能看到那山巅之上声势浩大的战斗,他们起初是惊叹,之后是哑然,最后是敬佩。
      这一场战斗打了三天三夜,谁也不知道最后的胜利怎样。
      只知道,风雪之后,两人双双消失在了江湖之中。

  • 作者有话要说:  碎碎念:
    有感而发,写着还挺有激情的,感觉码字不易。
    未完待续,后续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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