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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5（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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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闻言，文景面色一白，下意识去敲兆华寝殿的门，却被夜无机一把拉住了。夜无机道：“切莫干扰这一时空。”就拉着文景回到时空边缘地带，一片虚空之中。
文景感觉自己如无根之萍，在虚空中飘摇不定，心里焦急，不住问夜无机：“我们如何才能帮助兆华？”
夜无机没有答话，过了一会，他对着文景正色问道：“文景仙君，你究竟是兆华云君的什么人？”
文景急道：“挚友。”
“挚友？”夜无机给了文景一个怀疑的眼神。
文景肯定地说：“我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你只当他是挚友，但，”夜无机摇头叹道，“他却为你动了凡情。”
文景面色一滞，喃喃道：“怎么可能，兆华早已抛却了七情六欲，如此才参悟天机，练就神功。”
夜无机道：“可我方才探到，兆华云君对你的凡情才是他心魔所在。”
文景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片刻之后忙不迭问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我也不知。”夜无机诚恳道。
“那我们要如何做？”文景一连串发问，“我们总能做些什么，不能袖手旁观……”
“我也不知。”夜无机又道，“此乃时空边缘，你于此凝神传音，或许他能听见。但我方才尝试了几次，都未有结果。”
文景立刻打坐凝神，心里直念兆华的名字：“兆华，醒来！”
兆华终于意识到自己处于何时，那就是自己剜出仙元、封印七情六欲之时。那时，他散去仙宫中所有仙童，独自一人在寝殿内，打上十八重禁制，以免分神。此举异常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自毁仙根、灰飞烟灭。
那是兆华与文景分别的一百年整。
这一百年，兆华去找过文景多次，却都只悄悄观望，未曾上前。他默默地关心，看到文景花十年光阴养好了伤，又花五十年光阴修复了灵力，剩余的时间方得练习仙法。
一开始，他是看文景养伤辛苦，不忍触动，怕他伤情，只默默地种些仙草、仙药在其附近。后来，他看到文景身边又有了新的朋友，有时候是一只毛绒绒的灵兔，有时候是啰里啰嗦的玄龟，有时候又成了花枝招展的灵狐。文景好像慢慢淡忘了自己，言语之中从来没有提及过自己。但文景依旧很快乐，又变回曾经那只无忧无虑的小黄仙。再后来，文景灵力渐强，行的路越来越远，交的友越来越多，生活越来越热闹。好像，他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一百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鹏仙从少年成长为青年，也足以让一个人忘记另一个人。参悟神功是一件艰难地事情，兆华曾经因为文景从第一层飞跃至第五层，也因为文景停留在第五层再没有进步。
老君说，修炼者要心无杂念、六根清净，方能参悟天机；囿于七情之苦，六欲之缠，则会堕仙根、负仙途。
兆华跪在老君面前，请求老君赐他抛却七情六欲之术。老君捻一捻胡须，高深莫测道：“森罗万象，有七情六欲无妨，当以统之。”兆华垂首，深深地叹了口气。凡情萌动，何以统之？
于是，兆华自剜仙元，封印了七情六欲，心甘情愿地刮尽当初的记忆。待他施法完毕，再度睁开眼睛时，他已经忘却前尘，再不知文景是何人。
此刻，兆华重回当年，心绪浮动，气脉尽被扰乱。灵气紊乱，冲撞的灵气汇聚于丹元，兆华再也支撑不住，只觉得筋脉尽断，疼痛也变得遥远，渐渐失去意识。浑身仙气变得微弱，几近透明。“这便是所谓灰飞烟灭么。”兆华用最后的意识想着，随即入堕水中，再也没了知觉。
文景唤了兆华许久，一点回应也没有，已是心如鼓擂。忽然，文景想到兆华之前将符牌交付予自己保管，忙掏出灼空与碧落两符。
“夜无机，这符牌曾让兆华入梦魇，又让白江鹤逆时空作恶，是否也能让我与他灵识相遇？”
夜无机垂下眼睑：“我从未如此用过。”
文景道：“那我就一试。”
夜无机抬眼，定定地看着文景：“文景仙君，使用此符乃逆天行事。”
文景也定定地看着对方：“那就逆了吧。即使入魔也无妨。”说完，文景念咒施法，聚天光，凝仙力，驱动符牌，直入时空之隧中。
文景感觉自己跌入水中，脚下无根，不断向下沉着。文景一入水，兆华所有记忆便铺天盖地而来，痴恋似水，文景一瞬间就感知了兆华百年的痴情。
“兆华，你在何处？”文景一面喊着，一面张望，看见兆华已经沉下去了许多。便赶紧向下游，双手拉住兆华的双手。
兆华紧闭双眼，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文景急急唤他的名字，想将兆华拉至上方却无法做到，只好与他面对面，一同牵手下沉。
“兆华，快醒醒！我是文景，快醒醒！”文景不住地唤，与他十指相扣，点点泪珠随着水波飘到兆华的脸上。
泪珠飘到兆华面上的时候，兆华眼帘颤动，终于缓缓睁开双目，眼睛里映出来的是文景破涕为笑的模样。
“文景，是你。”兆华声音沙哑，带着惊讶。
“是我。”文景握紧兆华的双手，笑中带泪，“我全都明白了。我不曾忘你，只是埋得深了，才不愿提及旧事。”
兆华一滞，随即眼带笑意：“你能知我心意，我已经满足了。”
文景与他一面下沉，一面道：“可你不知，你的心意也触动了我的心意。”
水波微荡，两人的长发与衣袂均在水中飘着，两两相对，如一朵奇异的花朵。
兆华笑意更深，目光中似有热泪盈动：“如此，我便灰飞烟灭也无遗憾。”
文景的泪珠在水中如蝶翻飞：“说什么傻话，快凝神醒来。”
兆华笑着，终于落下两行眼泪，猛然抽回双手，向下坠落：“你快回去吧。”
“我不走，我就要缠着你。”文景泪眼婆娑，死死捉住兆华的手腕，追随着下沉，此刻竟笑道，“灰飞烟灭也算不得什么。”
兆华含笑地闭上了眼睛。文景一字一顿地喊道：“凝神，醒来！”
忽然之间，水好像凝固了。文景与兆华保持着牵手相对的姿势，拂动的衣发也凝固在瞬间。四周的光亮越来越强，两人仿佛处于旺盛的天光之中，这团巨亮的光芒晃花了文景的眼，照亮了周围的一片虚空。
文景什么也看不见了，只用尽全力握住兆华的手腕，嗡动嘴唇：“兆华，醒来。”
天光越来越盛，这片虚空仿佛炸裂了，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在这安静的爆破中，巨大的能量将文景弹出，松开了死死抓住的手，直向很远很远的地方飞去。
文景几乎以为自己死了，但他突然感到落地的疼痛，清新的空气灌入肺腑。倏忽睁目一看，群山脉脉，层林叠翠，自己正躺在一片郊野之中。
再恍惚地一回头，兆华正躺在自己身侧，眼带笑意地看着他，伸出手来与他十指相扣。
“我们还活着吗？”文景喃喃地问。
“活着。”一个清幽朗朗的声音传来，便见一人脚踩祥云足蹬白靴行至身边，向上一看正是焕玉灵君那张清峻柔和的面容，“不仅活着，我还等着你们复位呢。”
“焕玉，你复位了。”兆华与文景相扶起身，大梦初醒一般扫过周遭，最后目光落在焕玉灵君一旁的夜无机身上。
“二位仙君真是命硬的，如此凶险的劫难也平安渡过了，我和焕玉真是羡慕。”夜无机叹了口气，略略微笑道，“恭喜。”
焕玉淡淡看了他一眼，夜无机就闭嘴不说话了。焕玉问道：“二位感觉如何？有无受伤？”
“我无事。多谢灵君关心。”文景答道，目光只在焕玉处停了一会儿，又望向兆华。
兆华运气感受了一下，之前的封印竟然解除了，损耗的灵力也竟然不多，不由心中惊讶。
“恭贺几位仙君！”一行人抬头望去，只见命格星君踩着祥云缓缓前来，一面笑着，一面道，“恭贺兆华云君平安渡劫！”
命格落定于此处，祥云缭绕，道：“万事相连，各有命数。此处本是尉离飞升宴，原是死伤累累不忍目睹，如今却是一片荣荣新绿，生机盎然。缘与劫，只在一念之中。”又转向兆华文景二人道：“焕玉灵君已经复位，也请二位仙君归位复命！”
凌霄殿中，玉帝听罢文景的汇报，只微笑着看着二人，并不说话。老君又捻了捻胡须，对兆华道：“有七情六欲无妨，当以统之。兆华，你可懂了？”
兆华拱手，点了点头。
此刻芜阳的一片树林中，两位年轻人正切磋打斗。红衣少女灵剑翻飞，挑落紫衣少年手中的黑色陶埙，紫衣少年轻盈地点动脚步，闪过少女的攻击，跳至枝头接下陶埙站定。少女持剑而立：“师弟，你也该输我一回了。”
紫衣少年轻轻一笑：“师姐，我已经让了你一招了。”“哼！继续接招。”红衣少女脚下一蹬，也跃上枝头。
“喂！你们两人在此作甚。王今日打猎，此处清场，还不快走？”几个侍卫骑着马大声喊道。
红衣少女吐一吐舌头，挽着师弟飞出树林。
马队很快到达了，硕大的仙网将正片树林笼罩起来。尉离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马，在群臣之中慢悠悠地走着，史官在马上不断持笔书写，一面念念有词：“正尉十年，芜阳强盛，庆王寿辰，设宴游猎于佩风林。”
“方才是谁在此打闹？”尉离随意问道。“回陛下，是欧阳仙首的一对徒儿，叫做金宛平和林冠雪的。”侍臣恭敬地回答。
“嗯。”尉离点点头，策马扬弓，射向远处的一头小鹿。小鹿负箭到底，尉离兴致颇高，率众过去查看。但见此处有一个沼泽，数只仙鹤在此活动，梳理毛羽，兀自悠然。
尉离勒马停住，痴痴地看了一会，道：“甚美。”史官高声记到：“佩风林有沼泽，偶遇群鹤起舞，是为瑞兆。王赞之曰甚美。”
尉离大笑，调转马头奔向远方，一众侍臣跟上策马飞奔，渐渐消失在树林中。
几日后，南天门。
几个天兵正在值守，但见仙者来来往往，颇为热闹。一个新来的天兵问道：“今日可是哪位尊上的寿宴？”对面的天兵笑着摇了摇头：“非也。”那新来的天兵又问：“那就是有哪位神仙晋升了？”对面的天兵又摇了摇头：“也不是。”
这时，天庭的一处仙宫射出万丈仙光，七彩浮动，异常美丽，正慢慢扩散着，直照到了南天门。那新来的天兵揉了揉眼睛，惊讶道：“看这阵仗，一定是有哪位新贵飞升了吧？”对面的天兵笑出了声，接连摇头道：“你就好好猜吧。”
那座光芒万丈的仙宫内，一众仙家正在道贺。焕玉灵君身后跟着几只可爱的灵兽，一前一后跟着灵君走着。其中一只灵虎憨厚可爱，在地上不住打滚，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文景弯腰将它抱在怀里，摸了摸它的头，灵虎吧嗒舔了舔文景的衣袖。
兆华也摸了摸灵虎的后背，道：“甚是可爱。”又问焕玉：“夜无机怎么样了。”
焕玉灵君叹道：“他此生又逆天作恶，玉帝罚他再入三百年轮回，倘若世世为善，就将他收入仙籍。”兆华道：“终归是好事多磨，你俩这番兜转也不见得分开。”
焕玉又倏忽笑道：“今日你二人修成正果，结为仙侣，才是好事多磨尽如愿，兜兜转转终成双。”
灼灼仙光中，文景与兆华相视一笑，从此相知相守，再不分离。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