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戴安娜》首续

1、第一回。无处遣愁索笑，有缘醉梦相识（上）

　　浅秋的夜清风徐徐，高高的宫墙外霓虹闪烁，深宫里静的可怕，那些热闹透不进一丝一毫。
　　红墙金瓦，过道幽闭，空旷大院，古树森森，每一处角落充斥着庄严肃穆，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能穿越历史。
　　仰望繁星点点，似是诉说曾经的辉煌，还是那轮明月挂在半空，恬静中有安详，忧郁里有焦躁。芸芸众生皆在忙碌，世间各有各的快乐，同时也各有各的哀愁。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哼哼。”
　　启林低下眉眼不禁叹出了声，左右张望人还不到，依去开漆的门柱，瞥着路尽头吞云吐雾。一口接着一口，胸中的憋闷若能如烟飘散就好了。
　　草丛里突然嘶嘶嗦嗦，启林探头找找，一只宫猫窜了出来，打眼细瞧认得这只，毛色油亮通体淡青，双眉洁白肢体臃肿。
　　猫儿房有它们的记录，启林从没关注过，此时也想不起它的名字。在这等了半个小时，心里早就烦躁不安，看见了猫更加上火，抬腿一脚吓唬，那猫蹭一声跳上了高树。
　　手中的香烟兀自燃烧，还剩一半扔地上踩灭，掏出烟盒再续上一根，猛吸一口呛出咳嗽。
　　“谁！”
　　一声高腔质问，一束强光也打了过来，启林抬手遮遮眼，两位宫廷护卫快步跑来。
　　“皇子殿下原来是您呀。”其中一位挺直了腰杆说。
　　启林嘴角露笑连声应嗯，另一位忙按下他手上的灯，边行礼边笑道：“这么晚了您还没歇着。”
　　“屋里忒闷，出来遛遛弯儿。”
　　“咱们这老规矩多，九点熄灯禁止走动。”
　　“明白明白，这不刚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
　　……
　　这一位与启林对唠几句，前一位看见地上好多烟头，扥扥伙计衣袖，往前一步笑道：“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宫里头最怕走水，这禁烟区……您还是小心着点。”
　　“怕什么，你们俩会不会抽？”启林瞪圆了眼大笑一句。
　　两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转过脑袋谁也不说话。
　　“会就抽哇，来，点上都点上。”启林嬉笑一句，整包烟扔了过去。
　　一人接到手，瞟一眼白烟盒，上头写着宫廷御用，正要递回去，启林又把打火机扔给了另一位。小不点东西更加非同小可，四面黑漆鎏金了一条蟠龙，黑乎乎的夜里仍能耀闪金光。
　　启林瞧他们俩还是不抽，进一步玩笑道：“怎么，看不起我，还是想让我给你们点上。”
　　“哎呦，不敢不敢。”“您别费神，自己来自己来。”
　　一人一根赶紧点上，双手奉还启林摆手笑道：“甭给了，你们留着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
　　“内务府发得多，我一人儿半辈子也用不完。二位巡夜辛苦，一点心意收下吧。”
　　皇子一番好意只得收下，三人躲到监控盲区，边抽烟边聊起闲天。
　　“二位，刚从宁寿宫过来吧。”启林开口笑问。
　　“是是。”两人同时答。
　　“额娘睡了吗？”
　　“已经闭门就寝。”
　　“哦，那就好。”
　　两人快快嘬几口，害怕被人发现赶紧掐灭，启林抽多了也跟着掐灭。老实的那个护卫掏出塑料袋，地上烟头一个个捡起来，另一位继续陪着启林闲聊。
　　“殿下要是实在睡不着，要不我们俩陪您转转。”
　　“好呀，这个点启楠该放学了，我正有事找她说说话。”
　　“那敢情好，我们送您去东华门接她。”
　　三人收拾好便往南走，手电照着路出了南三所，过门过桥来到传心殿，两位巡夜护卫只能送到这，急等着交差匆匆离去。
　　启林看着他们身形远去，一溜烟拐进了文华殿，停车场里有人招手，跑过去后备箱已经打开，一句话不说钻了进去。
　　车子启动开到南华门，左右两个侍卫挥棒叫停，摇下车窗看清安检人，其中一个当即笑道：“呦呵是董大哥，这么晚了还加班呐。”
　　“掌仪司最近事多，到现在还没忙完呐，明儿还得这个点儿。”
　　“瞧您这话说得，加班多补助自然多。”
　　“得了吧，我算是顶石狮子耍把戏—出力不讨好。”
　　“别介，您小拇指也比我们腰粗。”
　　灯光从另一侧车窗打进车，说话这位立刻示意眼色，察看的侍卫呵呵傻乐，关上手电转身回岗。
　　“甭废话了，检查完我得回，家里早就等急了。”
　　“不检了，您赶紧回。”
　　“唉别别别，你不怕我后备箱藏东西。”董掌仪表面玩笑，胸腔里跳动的玩意，早就提到了嗓子眼。
　　“瞧您说的，那宫里的东西都记着账，您偷出去也不敢换大子儿不是。”
　　“得嘞，改天聊。”董掌仪抓抓方向盘，轻松一句长舒一气。
　　“回见了您嘞。”侍卫行礼玩笑。
　　车子一直没熄火，栏杆翘起踩油门就走，一路上开得飞快，拐出四五里汗才下来。回头瞧一眼后座，担心启林憋出个好歹，这里同样有监控，加到八十迈往前冲。
　　过了北二环才看见一辆法拉利，路边停着红的显眼，车停后面赶紧去开后备箱。一个瘦高小伙坐在法拉利引擎盖上，听见刹车声扔了烟跑过来。
　　三人碰面小伙笑道：“董叔你们俩忒墨迹了，我在这等了一个多小时。”
　　董明瞥一眼懒得搭理，先扶启林下来，帮忙整理着衣服问：“路上没磕着吧？”
　　“没有没有，快回去吧叔。”启林乐呵呵说，拉开上衣拉链透透汗。
　　董明指了指小伙，伸出胳膊点表训道：“我知道你小子玩的花，今儿晚上你们俩搂着点，明早儿八点别差了时辰。”
　　小伙子打打双袖，单腿跪地喊一嗓标准的嗻。董明上去就是一脚，脸上笑着骂骂叨叨：“你个小兔崽子！”
　　小伙子麻溜抬腿躲开，藏到启林身后逗趣道：“知道了叔，大林跟着我您还不放心。”
　　“就是跟了你我才不放心！”董明指指点点，表情凶凶歪嘴冷嘲。
　　启林推推小伙当中笑道：“行了郑凯别闹了。董叔您快走吧，放心我误不了。”
　　董明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转身打开车门，想起什么复又回来。启林刚好也没坐进红车，瞧他过来回头问道：“怎么了叔？”
　　“扳指给我。”董明伸手说道。
　　“不至于，真丢不了。”
　　“别啰嗦，康熙爷的东西，你丢了它都不能丢。”
　　启林哈哈大笑，撸下来郑重放他手心，既严肃又诙谐的笑：“给给给，这回您放心了吧。”
　　“手机拿好，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董明不放心又安排一句，擦擦扳指放入西服口袋。
　　三人就此分开，郑凯上脚就是两百多迈，后轱辘磨出白烟，油门快要踩进了油箱，忌惮什么红灯，能闯得全闯。
　　“说了别开显眼的车，你还开个大红。”
　　“忍忍吧，这已经是我最低调的了。”
　　“慢点，开慢点。”
　　“别担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车没有罚单。”
　　“我是担心你呀！我是担心别人，冲红灯你爹能处理，撞死了人你抵命！”
　　郑凯降了一半速度，倒不是因为自己真撞过人，而是车上这位身份不一般，万一出点什么事不好处理，眼角瞥他一眼玩笑道：“今儿个吃枪药了？”
　　启林不予理睬，郑凯凑过去整张脸，斜眉歪眼瞅着他小声问：“又跟你妈吵架了？”
　　“行了，你看路吧。”
　　郑凯调调驾驶位，一手推着方向盘，一手托着腮笑：“瞧你那脸苦瓜似的，出来玩就是寻开心，甭想那些烦心事。”
　　启林也托腮冷笑，嘴上什么也不说。郑凯听到细微笑声，捏根烟填嘴里说：“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你一脱裤子我就知道拉什么屎。”
　　“是，没错，我拉什么你吃什么。”
　　两人放声大笑，郑凯胳膊肘怼他，目视前方问道：“皇上没事吧？”
　　“没事。”启林说得轻描淡写。
　　“新闻上说得挺吓人，真的是脑梗？”
　　“呵，新闻上什么时候有真事，骗人的别信。”
　　郑凯瞄一眼他的神情，大概也猜出了七八分，故作正经调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后娘娘急着让你回来，是想让你接班了。”
　　“哎呦，还父母心，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启林抱了膀取笑。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催你回国是为你好。”
　　“为我好，为我好就可以骗我！我要是知道没事，说什么也不会回来。”
　　“为什么不回来？当皇上有什么不好。”
　　“哼，皇上，换你你当不当。”
　　“我……皇上……不要。”郑凯话说得磕磕绊，头摇得似拨浪鼓。
　　启林听了脸色凝重，要根烟点上，顺便打开了车窗，凉风吹乱了发，身子倒舒爽了些。
　　郑凯闻到烟味自己也点上，开窗降速弹烟灰笑道：“不是以前的大清朝咯，今非昔比了大林子。”
　　启林长出一口烟气，侧过身对着他笑道：“真能换到以前呀，我第一道圣旨就是午门砍了你的脑袋。”
　　“我犯你家天条了？登基先拿我开刀。”郑凯紧跟玩笑。
　　“你自个算算霍霍了多少小姑娘，给你留个全尸就不错了，要是腰斩凌迟没废除，我样样用到你身上。”
　　“合着你砍我脑袋，我还得来句谢主隆恩。”
　　“你不仅要说，还得跪着磕头说。”
　　两人玩玩闹闹打打笑笑，启林脸上总算洋溢了灿烂笑容。
　　下了东四环高架也快到了，郑凯降降速，等一个红灯玩笑道：“以前就许你家三宫六院，现在换我们三妻四妾了。”
　　“少嘚瑟，现行法律一夫一妻。”
　　“你错咯，只要有钱，我们才是正儿八经土皇帝。”
　　启林觉得好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细想他的话不无道理。皇室保留到今日，无非是继承并发扬传统，逢年过节祭天祭祖，祈求风调雨顺，祈求国泰民安，维护维持这么一个大家族，算是给全国人民做个好榜样。
　　绿灯不亮继续往深处想，高贵的哪里是什么血脉，更多是因为流量，皇室说自己第二大网红，没人敢说一。
　　吸引国内外艳羡目光，媒体也好，商家也好，带动着数不清的周边效益，广告推广、产品代言，甚至旅游周边和文化赋值，种种收益不亚于国内任何一个品牌，哪怕是丑闻，也会有巨大收入。
　　自己一大家就像那奥运会上的吉祥物，有它没用没它不行，说到底是一件不可或缺的摆设，是一个供人欣赏的吉祥娃娃。
　　俗话说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现在倒反过来了，寻常百姓可以肆意妄为，皇室已然不行，活得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出不得半点错，做不得半点坏。维持的体面是谁的体面？标榜的正统又是什么正统？
　　启林陷入阴郁郁的沉思，郑凯一脚油门打断了思路，两人讲些儿时过往，不一会到了某某国际夜总会。
　　正门不走拐进后门停车场，不用下车依然听到楼里动感的音乐。郑凯一个电话打过去，后门口一位男公关跑了过来，小伙子西装笔挺皮鞋锃亮，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一边小跑一边亲切喊着凯哥。
　　郑凯打开前备箱，拎出一个袋子随后扔进车里。启林扯开袋口一看，里面是帽子墨镜口罩三件套，一件件带上出门笑道：“你小子长进了，准备得挺周到。”
　　郑凯正想反讽回去，那男公关来到了面前，双手握住郑凯一手，点头哈腰瞬间矮了二十公分。
　　“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盼来，小半年没见您了。”小伙子说着话，双手递上香烟。
　　“还是老房间吧。”郑凯话说傲气，摆手不要。
　　“瞧您说的，这么点事用得着您操心，今早儿一个电话就准备好了，您今晚上就是不来，我让它空着也不让人进。”
　　“是吗，这么孝顺我。”
　　“可不，酒水热水都备好了，空调我给您调得高高的。”小伙子话说精神，年纪轻轻却笑出一脸褶。
　　“那是，我是你们VIP中P。”郑凯当仁不让，就差把财神爷写到脸上。
　　两人说笑一阵，小伙子瞧见还有一人，双手握住启林一手，眼一低瞧见名表，夜总会混迹不少年，头一回不认得什么牌子，不失尴尬点头笑道：“哥哥怎么称呼？”
　　郑凯忙拉过他正脸，眉毛一挑示意别问，小伙子机灵心领神会，伸手引路前方带路。
　　后偏门进去，郑凯抓住他衣服说：“不坐电梯，咱们走楼梯。”
　　简简单单一句，小伙子更加笃定，他带着的朋友绝非一般的富二代。
　　改路往楼上领，嘴上讨巧般笑：“凯哥今儿你算来着了，最近收了不少新人，个个长得是如花似玉美若天仙，那腿长的到这，比我的命都长。”说着话也不看楼梯，抬手比划到自己肋下。
　　一个不小心台阶没踩实，一个踉跄摔躺地上，郑凯哈哈大笑，启林伸手扶起。
　　“谢谢哥，谢谢哥。”
　　启林点头不理，扶着楼梯把手先走一步。小伙子加急去追，郑凯反把他拉了下来，凑到耳边小声说：“以前的就不见了，你说的新人一会全叫进来。”
　　“放心吧哥，早就交代好了。”小伙子乐得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再夸上几句，“您见了那几个指定喜欢，不仅人长得漂亮，活更是一顶一的好。”
　　“是吗！”郑凯兴致高昂地问。
　　“唱歌跳舞都是小kiss，房里有暗间，少整点一会您进去试试。”
　　郑凯被他撩得心痒难耐，摩拳擦掌咽唾笑道：“说说有什么新活。”
　　小伙子看楼道没人，放大了胆子说：“试没试过坐莲散花、采蜜冰火，还有那个独龙云游，擦背口痧。”
　　郑凯瞪直了眼摇头，小伙子高兴的合不拢嘴，凑得更近继续说道：“凯哥今儿你是尝不完了，改天我让翠云联系你，让她给你好好解乏。今晚上先让红烛陪你吧，她的水磨高山您一定试试，哎对了，还有那个指化回马。”
　　几句撩骚话，郑凯听得是跃跃欲试，掏出黑卡塞给他，一脸猥琐地说：“密码你知道，甭给我省，今晚上可劲儿的造。”
　　“行了您嘞，包在小弟身上。”小伙子爽快答应，搀着凯哥上至顶层。
　　大包间富丽堂皇，半圈的软座，半圈的大屏，左边有歌台，右边是舞厅。当中一个茶几比床都大，头顶八盏摇灯射出七色光，再经四周彩玻璃的反射，整个屋子是斑斓夺目。
　　环绕音响放着震耳的歌，咚咚当当听的人心肝直颤，置身于此没个大嗓门，说话怕是根本听不见。
　　郑凯启林紧挨着坐，各自点上烟，翘着二郎腿看。七八个男童搬进来酒，十几个小姑娘端进来水果，一轮又一轮直到摆满茶几。
　　郑凯还嫌不够，问问启林晚饭吃饱了没，启林点头说声不饿。郑凯根本没听见说什么，招手喊叫内谁，等他过来再加几个下酒菜。
　　公关正介绍着点心，两个小姑娘一人一瓶好酒，蹲身问郑凯，需不需要打开先醒醒酒。
　　“问什么问，打开倒上呀！”
　　郑凯没回话，内谁公关替他说了，瞧这俩傻姑娘是新人，摆手让出去，换利索的进来。
　　白的红的倒进了醒酒器，郑凯抓过来白瓷空瓶，冲着启林指着瓶上字说：“知道你不喜欢喝洋酒，这瓶……”
　　“什么？你说什么？”启林伸耳朵问。
　　“茅台！30年的，特意给你要的！”郑凯也开大了嗓门。
　　启林这次听清了话，指着他嚷道：“偷你爹的？”
　　“不是，他们店有。”
　　“家里有你还买。”
　　“一瓶不值当拿，凑合着先喝吧。”
　　启林明白了意思，一人一小杯先品品味道。
　　说着话房门打开，两个壮汉率先进来，人手托着金属箱，门外站了二十多浓妆艳抹的姑娘，手机包包放进去依次进来。
　　站成一排高低都有，一个个衣着甚少，能露的全露该遮的不遮，楚楚动人似春暖花开，鲜香绵绵似天上人间。
　　房里原本的酒香，经她们一过，全被香水味压住。郑凯点了五个停下，男公关弓下腰诧异道：“太少了吧哥？”
　　“我点的出去，其他留下。”
　　好一声长叹，招呼下该留的留该走的走，闭上双门，任里面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