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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最好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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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爱能有多深重。
晚秋,空气里混合着冷冽的风的气味,夏鸣初抬起头,今夜晚星比往常高远,月亮却诡异的又大又圆。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最了解程格的那个人,她知道他面无表情时究竟是在发呆还是不开心,也熟悉他的一切习惯、喜恶……二十多年陪伴,她却在参加完她最好朋友的葬礼之后,在其余亲朋的描述中,渐渐拼凑出另一个她不知道的程格。
十四岁的夏鸣初离家出走,程格骑着自行车骑遍了竖禾市的每一条街,几乎没有怎么合眼睡过。
程格妈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夏鸣初竟然完全不知道,那年少时光里母亲病逝、父亲再婚,常常撇下她,和继母弟弟出门游玩,她在忍无可忍后终于爆发,直到被爷爷奶奶在乡下找到回去,一提她离家出走她就爆发脾气,针锋相对地责怪每一个人,以至于没人敢提这件事,自然也没人说过有个少年为她奔走过无数大街小巷,每天回家不用手撑着扶梯根本无法踏上台阶。
由于自暴自弃,没有考上最好的高中,她也曾嫉妒过中考状元程格,每每放假他来她的高中看她,她很少给过好脸色,时常话里带刺,还让他不要再来找她,可他风雨无阻,给她送她喜欢的零食,给她送自己的学习笔记。而他们共同的朋友丁海说,程格为了能时常来见她,一直都是通校的,三年来每天早上五点多晚上十点,从城东的家到城西的学校骑车往返,就是为了在某些夜晚能来见见她。
可她在高中早恋,在他奔走的深夜里,忍不住从电话里把少女酸甜心事分享给他的时候,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在听呢?
上大学后,夏鸣初参加社团,认识很多朋友,有了很好的老师,人也开朗乐观了,自认对程格从小到大微妙的嫉妒看开了不少,才和同校的程格恢复了童年时的亲近,她小时候其实隐隐是有些讨厌他的,但他同时也是她最交心的朋友,有着和她一样不堪的原生家庭,接受她的一切负面情绪,也见证过彼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她习惯了程格的陪伴。
她对程格说:“抛开男女关系这一层解释,灵魂伴侣是程格与我关系的最优解读。”
可他明明也过得不好,父母常年分居,他几乎可以说是自己把自己养大的,小时候,夏鸣初妈妈还在的时候,要不是她妈发现了隔壁味道不对劲,程格差点儿煤气中毒死在家里。
程格是怎么将这份爱意藏了这么多年,见证了她数次恋爱、分手,找他痛哭的?
他直到生命的最终,交代了所有事,给夏鸣初留了七位数的大笔钱,也没有提过一句喜欢,是为什么?
夏鸣初不得其解。
……………………
丁海把车开了过来,送她去机场。
“你以后就定居在海市了?”
夏鸣初:“是吧。”
丁海沉默了一会,“也挺好的。”
夏鸣初不置可否。
太阳越来越刺眼,丁海把车前遮光板放下来,“上大学那会,我们三个还说以后要一起打拼,下班了就找个小饭店喝喝小酒,周末约着一起打球……现在这叫什么事。”
夏鸣初侧头看窗外,半晌,抬手迅速抹掉了眼泪。
丁海的手机蓝牙连着车,他女儿的电话打过来,小孩子软绵绵地问:“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听到女儿的声音,丁海情绪缓和了一些,轻声细语地回:“爸爸忙完了,送完了夏阿姨就回来了。”
“哦,那你开车路上要注意安全哦。”
丁海眼睛弯了弯,“好嘞。”
“爸爸拜拜,夏阿姨拜拜。”
“诗诗拜拜。”夏鸣初调整了一下呼吸:“诗诗马上要四岁生日了吧?”
“是啊,下半年都要上幼儿园了。”
“时间也太快了,怎么好像一过了二十五,一年一年这么快?”
“可不是,看到诗诗我才觉得自己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他顿了顿,又说:“程格要是也有家人陪着就好了。”
他说:“年前程格还说今年要给诗诗过生日呢。”
丁海把夏鸣初送到机场,帮她把行李箱拿出来:“鸣初,你以后也要好好的,知道吗。”
夏鸣初眼睛又酸了,“我知道。”
“以后遇到事儿,多和我说说,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找程格多说说话。”
夏鸣初:“不要这么想,我们三个最对不起他的人是我,我不该和他闹别扭闹这么久。”
丁海眼睛泛红:“鸣初,你也别这么说。程格对你最好,他肯定不会怪你。”
飞机有些延误,夏鸣初坐在候机大厅边等边发呆,临起飞前,她收到丁海的微信。
一张照片,内容是拼搭好的精致的乐高城堡,里面有王子公主,可以移动的小机关,切换不同的场景。
“程格送给诗诗的礼物,我刚刚回家才收到的快递,这个人,他就是他妈的烂好人一个。”
丁海在那边哭得撕心裂肺。
空姐过来询问夏鸣初是否需要帮助,并给她递了纸巾。
夏鸣初把纸巾盖在眼睛前,摇了摇头。
不应该和他吵架的,不应该和他那么久不说话,不应该当作陌生人一样对待他。
他一直是个这么好的人。
这几天哭了太多次了,眼泪一直在流,夏鸣初却觉得眼睛很干,她靠在椅背上,葬礼的这三天一直没怎么睡,哭累了,渐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
梦里是他们吵架的那一天。
——她最终还是决定跟着简宏去海市买房定居,她从没见过程格生那么大的气。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和他分手和他分手,他不是个好人!”
夏鸣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啊,所以我也只是打算自己买这套房子,不让他跟着掺和,房子也只是我一个人的名字,这点我还是很清醒的。”
程格:“夏鸣初,重点不是这个,一套房子罢了,被他骗了就骗了,关键在你真的要跟着他放弃你现在拥有的,去别的地方打拼,跟着一个随时可能出轨的人?”
夏鸣初:“程格,他跟我解释了,那个林芳真的只是客户,他还给我看了他们的聊天记录,都很正常。”
程格:“或许还没到那份上,但是鸣初,那天在餐厅我看到了,他们俩的相处完全不对劲。”
夏鸣初笑了笑,用不以为然的口气回答:“太夸张了吧朋友!你这也感觉得到?”
“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夏鸣初:“我能不相信你吗程格?但是你也知道,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这个城市,我从小就想离开这里,简宏他工作调动,我也想去那边发展看看,这次正好罢了。诶!如果我和简宏就算真的分手了,也不亏,真的,程格。”
程格:“你非要跟着他走?跟着一个垃圾?”
夏鸣初沉下脸:“程格,他没有你想得那么坏,况且,我们都是老同学,你这么说他不好吧?”
“我说了,我很清醒,我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简宏身上,所以买房我不让参与,我对自己的未来是有规划的,海市政府这些年扶持新材料产业的力度大,我去那边不愁工作,我为自己考虑得很好了,反倒是你,你明知道我多厌恶这里……你根本不理解我。”
程格也在气头上,“我还要怎么理解你?倒贴一个垃圾?你一直很聪明,怎么遇到简宏就这么拎不清?”
人对着最亲密的人,知道怎样用刀子,才最毒最痛。夏鸣初站起来,说出了她此生最后悔的一句话,“程格,你他妈清醒,全世界就你最清醒,所以你才活该清醒地失去所有人!”
他像是对她彻底失望,紧绷着脸,偏过头不去看她:“夏鸣初,你要是选了他,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
夏鸣初哭着醒来。
空姐提醒她,“小姐,飞机已经落地了,海市到了。”
夏鸣初拿起包往外走,顺便打开手机,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也说不上来,可能是缺了太多觉,也可能是哭过头了,她等着行李的功夫看了眼手机……手机壳什么时候换的,自己竟然全然没有印象。
行李箱半天没看到,她抽出机票看了眼,航班……日期……
???
怎么是2019年,打印错了?
等到了行李箱,她推着往外走,抬头去看机场的显示屏。
2019年3月19日。
她真的脑子有问题,居然手机百度今天是哪一天。
2019年3月19日,星期二。
荒唐,简直荒唐。
她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周围人来人往,一张张都是陌生赶路的脸。
鬼使神差的,她满脑子一个念头,夏鸣初抖着手,拨打出了那个电话。
她一定是疯了……
嘟——嘟——
“喂?夏鸣初……”
“喂?为什么假装不说话?”
“……夏鸣初,真的缺钱,我会打给你,但是我不会收回简宏是个垃圾这句话。”
夏鸣初早已站立不住,跪坐在地上抱着手机,泣不成声。
程格……程格……
夏鸣初买了当天的机票返回竖禾。
程格给她开门的时候她直接扑了过去抱住他,他退后两步,吓了一跳。
“我只是借钱给你,不是送给你,你至于这么激动?”他声音有些沉:“这么想去海市?”
夏鸣初:“不去了,我回来了,再也不去了。呜呜呜,程格……程格……”
夏鸣初哭了好久好久。
程格不明缘由,但还是无奈地抱着她哄了好久好久。
程格不知道她会这么伤心,如果知道她会哭这么厉害,像死了人一样,打死他他都不会说那些话。
期间简宏打过电话,他在机场一直没等到她,夏鸣初哭着哭着,接了电话说要分手,挂电话之后直接微信电话全部拉黑,然后继续抱着程格哭,沙发边上堆满了纸巾。
程格看完了全程,心惊胆战,“他是不是真的出轨了?你发现了?没事的,早点发现也好。”
夏鸣初渐渐止住了眼泪,她抽抽噎噎地说:“没有,现在还没有,但是我想通了,你说得对,他肯定是那种迟早会出轨的渣男。”
“……”
“……那海市还去吗?”
“不去了。”
程格暗自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所以,这里租的房子我早就退了,海市也不去了,我没地方住……我亲爱的朋友,最近只能住在你这里了。”她打着嗝说。
程格:“……”
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
程格这个朋友真的能处,五十万说借就借,房子也是说住就住,也好,夏鸣初刚失恋,他怕她一个人情绪不稳定出什么事。
就是这个朋友,是不是失恋脑子失出什么问题了?他看书要挨着他坐,他处理工作微信要抓着他袖子,这也就算了,上厕所跟来干嘛啊!变态啊!
他死命抵着门不让她进:“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啊今天!”
“干嘛啦,我就进去,我会背对着你不看的呀,我就进去待着!”
程格倒吸一口凉气:“警察!!!”
“我真的不看啊!我就陪着你!”
“我尿不出来!”
夏鸣初:“我可以等。”
程格崩溃:救命!!!
最后还是把她锁在了卫生间外,上完厕所出来她就蹲在厕所门口,他开门她还眼泪汪汪地抬头望他,像是那种被抛弃的流浪狗的眼神。
程格:她这次分手好恐怖!!!
晚上程格做饭,夏鸣初搬了椅子坐在厨房正中央,处理一些行李问题,很多东西她已经寄到了海市租的房子里,现在要重新寄回来,她不想过去,就找那边的朋友帮忙弄。
“有些家电我不要了,你看你要不要,要的你拿走,不要的我挂二手网站了。”
“我最近都不需要了啊,我住程格这里,短时间也不会搬走……”
程格眼皮一跳。
“他怎么可能赶我啊,他赶我我也不走,我起码要住个三年打底了。”
程格:“……”
“谈恋爱?”夏鸣初笑了笑,很快又有些难过:“程格短时间内是不太会和别人谈恋爱了。”
程格看着手里的铲子,真想扔到她脸上。
晚上就更离谱了,她甚至还想打地铺和他睡一个房间!
他竖起手掌,掌心对外:“夏鸣初,你是来报复我的吧?我先说好,我真的是出于朋友的角度为了你好,你不要为了折磨我这样好吗?”
夏鸣初也不说话,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两行泪从脸颊上滑落,她白天哭了很久,现在眼睛都是肿的。
程格这次是真佩服她了。
“程格,我知道我的行为很过分,但是我就是这两天挺想在你身边的。”
程格噎了噎,对上她专注的目光,他移开眼不敢对视。
“夏鸣初,滚去隔壁。”
……………………
没有人知道夏鸣初的心路历程,对着程格哭了两天,第三天周末程格忍无可忍,决定请她吃火锅。
火锅蒸蒸热气涌上来,夏鸣初心情平复了很多。
程格夹起一筷子牛肉放进辣锅,等到肉烫好了他整个夹起来塞嘴里咽下去夏鸣初都没动手抢
他的肉的时候,程格是真的觉得她不对劲。
程格迟疑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夏鸣初点头:“牛肉好吃吗?”
程格:“……挺好的。”
“那你多吃点。”
她抬起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吃完了饭,夏鸣初硬要拉着程格去逛街,初夏时节的竖禾市色彩斑澜,路边各种花都在争艳,她转头,看见程格走在蔚蓝天空下,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眉眼沉静,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那瞬间天空被拉得很长,她的心像这个天地一样广阔,她以为,她此生见到他的最后一眼,是他面如白纸,阖眼睡着,缓缓被木棺遮盖,真好,这个世界真好。
三山路有很长的台阶要下,太阳有点晒了,程格挽起了袖子,转头看见夏鸣初在后面几阶站着发呆,嘴角还奇怪地勾着,他皱皱眉,“不走吗?”
“程格,”夏鸣初一边笑一边心情很好地往下跳,“我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啊!”
夏鸣初跳着跳着身体一歪倒了下去,屁股磕在台阶边角上痛不欲生,程格有点想笑,又觉得这样不太好,关切地问:“还好吗?”
夏鸣初:“脚崴了……屁股好痛!”
他扶起她,架着胳膊半抱着走,“快回去吧祖宗,多大岁数了还跳着走路啊?”
夏鸣初:“十八。”
程格:“……”
夏鸣初没办法,左脚崴了,踩地上就疼,只能半边身子靠着程格,另一只脚借他的力往下跳,是真的很痛,分不清是屁股还是哪儿了,摔了一跤像是给摔散架了似的,刚走了十来阶台阶,右脚扭了一下,又崴到了,腿瞬间没力气的往下滑,还好程格抱着她,一把给她提起来。
夏鸣初倒吸一口凉气,“好痛!”
程格是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
怎么会有人接连两次崴脚啊,又惨又好笑。
夏鸣初趴在程格的背上,痛得直往下掉生理泪,她把头侧着搭在程格肩膀上,有些生气程格刚刚的幸灾乐祸,随即又舍不得,自顾自消气了。
程格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痛得不行了,加快了步伐,还开口转移她注意力:“你记不记得,你大二献血没吃早饭,晕倒的事?”
夏鸣初:“记得啊。”
“那时候我觉得就是睡了一觉,结果醒过来你跟我说我晕了,都没按住血,你说我血飙出来,真的很夸张!”
“是真的,没有夸张。”他无奈。
“笑死了,医生还说你被吓的,嘴唇颜色比我献血的人还白,哈哈哈哈!”
“谁让你献的时候还有说有笑,针都拔了你突然晕了,我转头看见你整个人瘫在那里,手臂流着血……”
“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得出来啊。”
“你人真好,我那时候明明能走路,骗你我走不动,你还乐意背我。”
“把我从金元广场背回学校。”
“你是骗我的?!”
夏鸣初本来有些摇头晃脑的,说漏嘴之后把头搁置在他肩膀上装死,在程格转头要看她的时候开口说:“脚好痛。”
程格的脸颊碰到了夏鸣初毛茸茸的头发,抿了抿嘴角,看着前面的路,轻轻哼了声。
好像自言自语似的:“……算了。”
他想:真是很久没……
夏鸣初突然说:“好像从我跟简宏谈恋爱开始,我俩就没这么独处,还这样有说有笑过了。”
程格心里一动,车子就在前面,很快她要从他背上下来,“是啊。”
简宏在他面前表达过不太喜欢他们过于亲近,自那之后,他们俩就开始保持着一种莫名的疏离。
去了医院,把两只脚都包成了粽子回家,夏鸣初今天算是丢了好大的脸,连给她包扎的医生都笑着觉得新奇:“我很少见过,崴了脚再跳着走,再崴的人。”
夏鸣初长在了沙发里,吃饭喝水都有人递到茶几上,霸占人家的家,顺带剥夺房主人权。
“上厕所!”
程格叹了口气,起身抱她到厕所,把她放到浴缸边上坐着,自己再退出去。
晚上,夏鸣初洗澡不方便,偏讲究要擦身,说不然睡不着。
程格给她放好水,衣物都放置完,关门出去前看她坐在那,再次确认,“你真的可以?”
夏鸣初也不是很确定,但她确定地点了点头。
过程一波三折,好歹是把自己料理干净了。
“程格!!!我好了!”
程格起身去开门,夏鸣初换了身舒适的睡裙,两边垂着长发等他,饶是和她认识了很多年,也没见过她这种样子,他沉默地把她抱进了她房间,夏鸣初一挨着床就熟练地往中间滚,睡裙往上缩到了大腿,白皙的肌肤刺的他瞬间转移视线,他快速地说:“有事叫我。”说完就出去了。
夏鸣初在他离开后,坐了起来,发了好久的呆。
………………
程格因为工作原因,作息不是很规律,最近夏鸣初在他这,他才迁就她的时间,得给她买好早饭带回来,可不能饿着她了。
稍微补点觉起来,夏鸣初两只粽子脚挂在沙发边上,人横躺着举着手机划拉:“你晚上是不是熬夜写书了?白天不用给我买早饭,你好好补觉啦。”
程格去厨房里看冰箱有什么,打算差不多给她弄点吃的,闻言随口回答:“没什么,本来我睡觉也少。”
番茄炒蛋、青菜,再炖个排骨汤……程格想着,发觉身后安静了好久,他回头看过去,夏鸣初手机放在一边,头发在沙发上压得乱糟糟,眼睛红得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夏鸣初憋着不掉眼泪:“程格,你可一定要好好睡觉啊。”
程格无奈笑了,像是有谁在心里抚平他的褶皱,他轻轻地叹气,语气又软又轻:“好啊,你怎么回事儿啊——”
晚上夏鸣初打游戏,连跪几局,正巧看到丁海在线,就邀请了他一起,丁海进来之后开麦:“夏鸣初?你怎么突然又玩这个了?”
夏鸣初:“最近闲着无聊,下回来玩玩啊,你怎么孩子不带,也有空玩啊?”
丁海:“孩子跟她妈去外婆那里了,今天是上分夜,我有两个朋友,我们五排呗?”
“行。”
丁海又多拉了两个朋友,都是他同事,进来之后热热闹闹聊起来,队伍里还缺一个人,本来想游戏大厅里随意叫一个,夏鸣初叫住了:“叫程格吧,他正好可以补位。”
丁海乐了:“行啊,我打他电话。”
夏鸣初:“不用。”她扯着嗓子开喊:“程格!打游戏带带我们啊。”
丁海:“……你们咋在一起,吃饭不喊我?孤立我?”
夏鸣初:“我住他家。”
程格在她房门口:“我都卸载很久了。”
夏鸣初:“下回来,求求你。”
程格:“……”
趁他下游戏那功夫,夏鸣初把自己分手没房子住以及脚崴了这几件事说了说,丁海和他的同事们都被她绘声绘色的形容逗乐了,主要也是很少有人见过这么衰的。
程格上线之后,五个人就开始玩游戏了,夏鸣初趴床上,程格坐地上背靠着她床边,程格游戏从大学时候就玩得好,今天也是大杀四方,四个小弟跟在后面边混边夸,程格被夸了话也不多,稍微笑笑,提醒一下小弟们草丛有人。
夏鸣初趴在床上,头发落在他锁骨边:“程哥哥今天帅得一塌糊涂。”
程格手一抖,技能放错,我方迎来一波团灭。
小弟们:“……”
丁海:“我操了,程格你能不能稳重点?”
夏鸣初不乐意:“你一个负战绩好意思开口?”
游戏打到半夜结束,夏鸣初困到眼睛都快睁不开,程格起来给她掖被子,他直起身来,夏鸣初手拽着他的裤子,迷迷糊糊说了句:“程格,不要死……”
程格握着她的手蹲下身,看了她良久,语气很轻地:“不会的。”
夏鸣初生物钟很准,八点准时醒,门口恰好响起敲门声。
天气很好,阳光像碎金一样透过窗子照射在她房间里,她的窗台上有一束向日葵,高高昂着头,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得知程格自杀后,从来没有注意到过阳光,生命里的每一天都仿佛阴云笼罩,回到2019年后她却频频留意到光、微风、花香一类美好事物。
不知不觉,她住在程格家里已经七天了,他像往常一样要抱她去厕所洗漱。
程格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也才剪过,不长不短,面孔白皙透亮,他的眼睛像寒星碎玉,衬得那容貌偏清冷,唯有唇色最艳,不自觉有些勾魂,夏鸣初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有一阵的恍惚,同样的,她也开始留意到他的长相,竟然是她最喜欢的那种,又冷不丁地想到就连她小时候追的男偶像,眉眼好像都有些微的像他……
程格很了解夏鸣初,她的一个眼神他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可她今天早上的眼神,格外不一样,他从没见过,他的心跳很快,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在心里涌现。
夏鸣初突然吻住了他,他微微睁大双眼。
……………………
其实是这样的,好朋友和好朋友亲嘴,刚开始就是这么尴尬的。
但夏鸣初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还好。
程格虽然在那之后又抱她去厕所,然后再抱出来送到餐桌边,做出这一系列动作,但他其实还是懵的,所以沉默。
夏鸣初喝了口豆浆,打破这诡异的气氛:“你不吃早饭吗?”
程格动了动嘴唇。
夏鸣初:“……”
夏鸣初:“你那是什么表情?嫌弃我没刷牙就亲你?”
程格也没什么表情,单纯被吓到了,他脸色苍白:“你……你不打算给我个解释?你是不是睡懵了认错人了?”
夏鸣初震惊,她又不是傻的?!但看他神色,她又经不住有些心疼。
“程格,我们俩朝夕相处这么多天,我突然发现我挺喜欢你的,而且我似乎有点离不开你,可能还有点爱你。”她说完,发现程格的脸更白了。
她张了张嘴:“你……我……我们……”
“谈恋爱吧。”
……………………
程格没同意也没拒绝,他不知道夏鸣初哪根筋搭错了,但夏鸣初本人似乎已经对他们这段关系下了定论。
夏鸣初笑眯眯的,头发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蓬松又毛茸茸的,整个人散发着安逸闲散的感觉,她一边吃早饭一边刷手机,然后拉过一直不在状态的程格,十指相扣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配文是“我们【爱心】”,背景里还有她搭在另一张椅子上的石膏腿。
她又拿过程格一直放桌上的手机,在他眼皮子底下熟练地打开密码,也发了同样的朋友圈,然后把两个手机放一边。
她偏头,“你是不是还没确认?”
夏鸣初双手环上他的脖颈,“那再确认一下吧。”
刚开始,夏鸣初勇敢又主动,她的舌头直接挑开他的双唇,与程格的舌头相触,舌尖慢悠悠滑过他的舌面,再从他的上颚顺着勾出来,程格只觉得头皮发麻,终于,他侧了侧头,反客为主,回以深吻,夏鸣初被亲的舒适,抱着他的头直起身子,一条腿搭在椅子上,一条腿跪起来贴近他,把他亲的仰起头,她双手插进他发丝中,忍不住发出哼哼嗯嗯的声音,口水顺着唇角滑下来,程格双唇含了含她的下唇,又濡湿地舔过她唇角的唾液,一边舔一边急促地呼吸换气。
夏鸣初居高临下看他仰着的面孔,看他痴迷的眼神,头晕目眩心跳如鼓,她觉得下身有什么东西顶着她,同时自己的身体也有种异样的感觉,还待再续一个吻,她的腿却一滑,撞到了桌角。
这一声很响,程格清醒起来,迅速去察看她的腿。
但这次,两个人总算同频的尴尬到一块了,在尴尬中一起吃完了早饭,程格收拾完餐桌,这时候其实应该互相冷静一下,各自回房间刷刷手机也好,但两个人就都莫名的不想分开,于是坐在沙发上,离得不远不近,程格看电视,夏鸣初刷手机。
她们和丁海有个三个人的群,群里她俩被丁海疯狂艾特,伴随着满屏的问号,朋友圈里也都是:震惊卧槽你俩怎么回事?
还有一些:是不是玩游戏输了啊你俩?
她澄清:不是,是真的。
对于那些:我嗑到真的了!祝福!
她微笑:哈哈,谢谢。
最后再慢悠悠点开三人名为“已脱单1/3”的群聊,改成了“已脱单3/3”。
丁海:!!!!!!!!!!!!!
丁海:三分钟内我要知道所有细节!
同时打来了语音电话。
夏鸣初接通,打开免提,丁海咆哮:“解释一下吧你们两个!”
夏鸣初:“哦!我跟程格每天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搞出暧昧来了。”
程格:“……”
丁海:“他勾引你了?他胆子终于大一回了!!”
程格咳了起来。
丁海:“程格你别装!”
夏鸣初笑得往后直仰:“不是,是我被程格迷住了。”
程格看向她,他眉眼很柔和,还带了点笑意。
丁海:“卧槽!!!”
挂了电话,夏鸣初扑到程格怀里。
很新奇,原来以为多少会有点不习惯,已经相处的这么熟了,这恋爱要怎么谈。但居然他们这样也能处出来不少新鲜感,比如,她真的很好抱,浑身软软的;再比如,他真的有点黏人,一个家就这么点大,他还能找借口寸步不离。
但尽管程格很黏人,晚上夏鸣初再次提出要睡一个房间的时候,他还是拒绝了。
夏鸣初:郁闷。
初夏的夜晚,星月高垂,一夜好眠。
……………………
丁海让他们请吃饭,催了好几天,一开始程格是想自己买了在家里做,毕竟夏鸣初的腿还打着石膏,但夏鸣初不乐意,就要出去吃烤串,没办法,程格买了个轮椅。
丁海看到程格推着夏鸣初坐轮椅过来,爆笑。
毕业后,丁海很快结婚生子,程格忙着写书,夏鸣初也是恋爱工作两头忙,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三个人很少这样坐下来聊天吃烧烤,不过很快都进入了状态,聊些近况,聊某些同学的八卦,话怎么都说不完。
酒过三巡,他们身后那桌都换人了,丁海才说:“你们俩能走到一起,真挺好的,夏鸣初这个狗脾气,还真得是程格才hold得住。”
程格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夏鸣初反击:“你才是狗。”
丁海:“但还是很奇怪,你俩不别扭吗?能啵啵不?”
程格放酒杯的时候酒不慎洒在了手上,他侧身去抽纸巾,纸巾放在夏鸣初那边,于是不得不偏向夏鸣初那边。
夏鸣初眯了眯眼,一把抓过程格胸前那块布料,往他嘴上又重又响地“啵”了一下。
程格抽完纸巾先擦擦嘴边被她糊的油,又再抽了张擦手:“你差不多点儿……”
丁海坐对面,手上举着三四把羊肉串儿,表情扭曲。
“嘶——恶心,真恶心!”
夏鸣初泰山不动:“这就恶心啦?那我俩结婚办婚礼,到时候司仪说新郎可以吻新娘了,你记得提前离席。”
“歹毒,真歹毒!”丁海摇头,看向程格,他本来准备抱怨的,但他手才指出去,改扶着额头:“程儿啊,你没救了吧,夏鸣初随便说两句,你看你这笑得多不值钱的样子。”
夏鸣初转头,摇头晃脑地冲他乐。
程格眼睛弯弯的,摸摸她的头发。
丁海:“……”这整的,真跟初恋似的,多腻歪啊。分别的时候,丁海钻进车子里还从窗户探出脑袋:“程儿,下周末约着打球啊。”
这天晚上,程格终于没守住防线,放夏鸣初进了主卧。
夏鸣初开他玩笑:“我不用打地铺了吧?”成功用阴阳怪气换来一个白眼。
情侣之间睡到一起难免擦枪走火。
……
料理完双方后,他把她捞怀里抱着,轻声问:“还看会儿手机吗?”
摇头。
“那睡了?”
点头。
夏鸣初把头放置在他的颈窝边,眼睛闭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程格却很清醒,终于是叹了口气,在灵感大爆发后熬夜写了一个通宵小说,黎明破晓,他去买了她爱吃的豆浆小笼放在桌上,打开卧室的门,看到她沉沉入睡,他过去躺在另一边,陷入梦境。
………………………
某个傍晚,程格推着轮椅带夏鸣初去小区旁边的公园散步,回来看到小区门口有个男人朝他们走来。
是简宏。
他来势汹汹,上来就是质问:“夏鸣初,你很有意思是吧,把我甩了,无缝衔接程格?”
程格皱眉,正要开口,夏鸣初说,“程格,你去旁边等我一下。”
程格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听她的,走到一旁,眼神紧紧盯着这边。
夏鸣初这才对简宏开口:“我以为你应该没脸来找我才对。”
简宏:“到底是谁没脸?你口口声声说你和这个青梅竹马没关系,就是朋友,就是这样的没关系,你们俩龌不龌龊?”
夏鸣初说:“你没有资格骂程格,你来问我,我也很想知道,林芳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有,海市那套房子,不是你先带她去,她觉得很满意,你才极力劝我买的吗?难道不是打着房子写你名字的主意,好以后甩了我把房子留给你俩住?我看上去这么蠢,这么会当冤大头呢?”
“还有,大学时候你追求我,究竟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程格占了保研名额,你嫉妒他?”
“你是程格的室友,应该能察觉出他对我的心意吧?说不定私下里,你没少拿我俩的事在他面前刺他,抢室友喜欢的人,还想空手套房子,你不龌龊?”
“你……”简宏:“你怎么知道的,不……你现在还要泼我脏水!”
怎么知道的,上辈子去海市没多久那个林芳就私下来找她了,告诉了她所有事,希望她能放手……那个林芳也被骗了,她的版本里,那套房子是简宏打算全款买下的。
夏鸣初冷漠地说:“我以为,你也清楚一些我家里的事,我明确告诉过你我讨厌欺骗,但你还真的挺不是人的,一点良心也没有……我既然会这么说,就是我手上有你和林芳的聊天记录,我大度不去戳穿你,但你要是再敢污蔑程格一句,我就把记录发给你的亲戚同学,让你在竖禾红一红……你不是刚考上研吗?”
说完,她朝程格挥手示意了一下,他可以过来了。
简宏脸抽动:“你真行,夏鸣初,你跟程格可真行。”他狠狠瞪了程格几眼,离开。
程格推她回去,夏鸣初在前面说:“程格,我和那个垃圾谈恋爱的时候,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他说:“一开始觉得你这次也会很快就断了,等到发现他有点收心认真的样子,你也打算毕业后和他继续在一起,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况且,我越说,你肯定越坚定要跟他走。”
“……”夏鸣初咳了咳,他真的蛮了解她的。
程格还说:“你很喜欢跟我对着干,是因为嫉妒我是别人家的孩子?”
夏鸣初头皮发麻:“……”
程格慢悠悠道:“给你送零食、学习笔记,蹬自行车跑断腿,你还对我不耐烦,还跟我分享你每一段恋情。”
“……”
“现在看来,你这个腿骨折,也算吃苦头了,我不怪你。”
“……”
“明天要去拆石膏了。”
“……”救命!醋坛子翻了!!!
她试图挽回:“程格,你知道我是离不开你的吧,就是……我从前和以后,无论说什么,你都要知道我心底里是离不开你的。”
身后一阵沉默,但她知道,他此刻一定是笑着的,因为她也是。
拆完石膏的腿,又白又细,夏鸣初带着程格去买蛋糕,外加吃西餐庆祝。
喝了点红酒,回家觉得不过瘾,又拿了啤酒续摊。
谈心。
“你现在是不是睡眠好了很多?作息也规律了不少。”
程格:“是啊,工作放到了白天做,之前还不习惯,卡了好久的文。”
夏鸣初:“那现在呢?还能挣钱养我不?”
程格:“精神好了很多,效率高了不少。”
夏鸣初很欣慰。
程格:“你继母还烦你吗?”
夏鸣初:“不了,她知道我现在不好惹了。而且我也不会跟她争房子,她更消停了,她消停我爸就消停,爷爷奶奶虽然也偏心,但我已经学会不去太过在意了,我长大了。”这是本该几年后的她看清的。
夏鸣初:“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小时候对你也不是很够意思啊?你不应该更喜欢丁海?”
程格白了她一眼:“小时候小三找上门,我爸妈都不在,是你把门外那个女的骂走的。要不是你让她走,我快要饿死在家里了。”
夏鸣初:“!早知道我骂更凶点!有本事找当事男啊,欺负你一个小孩子算什么!”
程格笑了笑:“小时候看武侠小说,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而且……”他声音有些低沉:“你妈妈在世的时候,你是个很甜很可爱的小公主,没有人不喜欢你。”
夏鸣初掐他:“我现在不甜不可爱啦?”
程格跟她碰了碰啤酒瓶:“跟别人谈恋爱的时候不甜不可爱,很可气,现在就又很甜很可爱,很公主。”
夏鸣初:“我是公主,你是青蛙。”
程格:“我是骑士好吧。”
夜深,桌上站着倒着四五个空酒瓶子,夏鸣初突然执起程格的手,另一只手缓缓拍着他的手背:“程格,程格,你……现在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暖黄的灯光下,程格的眼神缠绵的要拉丝似的:“有一些吧,我爸和他现任老婆还想要我拿钱给他们现在的孩子买房……网上有人不喜欢我写的书,骂得很难听……有时候会觉得四周好安静,有时候又觉得吵闹。”
他抹去夏鸣初的眼泪。
“……最大的烦心事就是,你最近哭得好多,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语气很轻,又说:“不过你陪着我,这些事就都是小事,我最大的愿望实现了,不敢贪图太多,有你就够十全十美的了。”
夏鸣初哽咽:“那我永远陪在你身边。”
他回握她的手,紧了紧:“嗯。”
接着就滚到了床上。
……………………
程格的新书出了,夏鸣初突然想看看网上对他新书的评价如何,于是这天打开微博他的超话。
粉丝1:程格老师是不是恋爱了啊,他以前的文字阴暗压抑,每个案件揭开,结局再好也都透着热烈的冷寂,而且主角和那个女警察角色,一直以来的描写都让人觉得他们仅仅只是惺惺相惜的朋友,有一种克制过后的界限分明,但是现在很明显地暧昧上了,谁懂?
粉丝2:楼上的,我懂,我从第一部就嗑他俩的CP,同画出现都觉得甜,这一部里好像两个人有点进展了,大胆点想下一部是不是要恋爱了!结婚的时候我要坐主桌!
粉丝3:就是恋爱了吧,程格老师这一部里的文字,多了很多阳光、花香之类的描述词,感觉是多了很多爱意在的,虽然剧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恐怖钓人胃口啦。
粉丝4:你们有没有看到单元章节那对难得有好结局的青梅竹马?邀请主角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上那段致辞?我都看哭了,虽然是婚礼致辞,但好像一段告白。
——我一个人能做很多事,喝酒、听音乐、行走,我从这些小事里找人生的意义,但这一切都会随着我的死亡终结,于是我知道,人生没有意义……直至我们相爱,我像终于找到了我生命中另一个维度,在那个维度里,你我皆永生。
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
我有一段澎湃的爱意,由来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