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鹊》乾归

2、傀二

　　“时长老来了！”

　　不知道是谁高声一呵，掌门连同其他长老纷纷抬眼去看议事堂的大门口，看着那位缓步而来的谪仙人，都不约而同的暗自蓦地松了一口气。

　　有他在，此事好办！

　　“时卿长老，你来的正好！”掌门这会儿是大喜过望，声音都拨高几分，“这次的事情，你……”

　　时卿没有多话，只是微微一颔首，二话不说抬起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法印，霎时间议事堂里骤然发亮，只是片刻的工夫，那刺眼的光亮又消了下去。

　　议事堂中只剩下一个卜卦的结果，弟子们看不太懂卦象的显意，倒是在场的几个长老看了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如何？”虞柏其实也是看不懂的，他拽了拽檀玠的衣袖，小声说：“这卦象啥意思？”

　　檀玠：“凶。”

　　“啊？没结果啊？”虞柏纳闷。

　　“有。”檀玠压低声音，尽管知道这声音会被几位长老和师尊听了去，可他还是说了出来，“此事，不是活物所为，所以凶。如今要分清一些，究竟是魔物还是邪祟所为。”

　　虞柏：“又得费工夫跑一趟？！”

　　“嗯。”

　　只一个字，虞柏却也难掩满脸的无语之意，感情之前让他们下山，是特地消遣他们好玩儿的吗？效率如此低下，来来去去跑这三四趟，还是一无所获，这就是所谓的高效？真是有些贻笑大方了。

　　“我去一趟就成了。”

　　似乎是心有灵犀，虞柏是这样想的，时卿冷不丁就来了这么一句话。

　　时卿恰恰也是个不喜欢多话的，说的那句话像是通知一般，只是一个呼吸间，他就消失在议事堂里，无影无踪了。

　　虞柏：“……”

　　檀玠：“……”

　　掌门及长老们：“……”

　　众弟子：“……”

　　今天的时卿长老，还是一如既往的行动派啊，没几句话就走了，真是好个性！

　　便是这样的结果，掌门就遣散了一众弟子回去继续修炼，这件魔物屠村的事情，就交给时卿去办了。

　　檀玠和虞柏又是时卿的亲传弟子，这会儿回了银杏峰，师尊不在，虞柏就胆子肥了，拖着檀玠在时卿的院里闲聊漫无边际的无聊事情。

　　檀玠：“……”

　　“师兄，你说师尊是不是能窥探到我心中所想？”虞柏盲目自信，“不然，怎么可能每次我想啥，他就说啥呢？”

　　檀玠：“……”

　　虞柏继续自信：“上次和隔壁峰的小师妹一同任务，她就偷偷塞给了我两本民间故事。也不知道是谁杜撰的，写的还挺好，讲得就是师尊的故事。”

　　檀玠：“……”

　　“虽然说出来叫人面红耳赤的厉害，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虞柏一副我说坏话不能叫当事人听见的模样，鬼鬼祟祟的凑近檀玠，小声说：“话本上写师尊痴恋徒弟不成，反走火入魔，幽禁徒弟的爱情故事。我本来还想多看几眼的，但那位小师妹不肯借我看了，真是十分可惜，差一点就能知道另一个主角是谁了？！”

　　“……”檀玠捏着杯盏，淡淡道：“你若是将这些说闲话的时间，都拿来练功，也不至于现在还是这样半吊子的水平，御剑飞行都不稳，千里穿行术如今都还不熟练。”

　　“欸，师兄，此言差矣！”虞柏赶紧笑嘻嘻的要抱大腿，“我这不是依仗您吗？以后，我也像宗门其他长老依仗师尊一样，依仗你嘛。”

　　檀玠冷清清的一个人，不大喜欢虞柏这幅不思进取，油嘴滑舌的样子，“别油嘴滑舌的，我不是师尊，懒得纵容你。”

　　虞柏：“……”

　　二人说话间，听着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意思，仔细再听听又不是剑拔弩张，稍多一些的还是略微纵容。

　　时卿，乃是当今修真界第一人，修为深不可测，总是那副二十多岁青年人的模样，真实多少岁了也从未有人可知。容貌俊美，却从不肯一展笑颜，生生多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冷硬。早些年更甚，如今还是有了徒弟之后，缓和了许多。据说当年上他门前来自荐道侣的人不计其数，有男有女，他不胜烦扰，就跑下了山，捡回了檀玠和虞柏两个半大的小屁孩作伴，这些自荐的人大多就此歇了心思。

　　收了檀玠和虞柏之后，他就不常露面了，常年就在自己的银杏峰头上抚琴静心，鲜少会被旁人所扰，自得清净了许多。

　　只在宗门碰上些棘手的事务，他才会罕见的出门处理一下，而后继续待在银杏峰。

　　这样的事情，一年见不上两回。

　　虞柏自小被捡回来，就对时卿待他和檀玠的衣食住行方面十分不满，所以总是抓着没事做的时候，拖住檀玠凑一块儿说时卿的坏话。

　　檀玠原是反感的，但是多次阻拦无果之后，他就这般逆来顺受的接受了，只当是虞柏在他面前过过嘴瘾，只是说了什么内容，他懒得细究。只要不是伤天害理，妄加非议的事情，他还是乐意睁只眼闭只眼的。

　　师徒三人就维持着这样一种诡异又不正常的师徒关系，一直到如今都没有分崩离析，还真是有几分粉饰太平的手段。

　　虞柏堪称的上是双面人，当着时卿的面是一套，背后又是一套。檀玠虽会训诫他，但多半会气伤自己，后来也就不怎么管了。

　　时卿对他的做法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更加让他有恃无恐，如今才十七八岁，就隐隐一副混世大魔王的苗头升起了。

　　也不知道是刻意为之，还是故意放任不管。

　　时卿疏于教导亲传弟子，以至于虞柏都这个年纪了，对上法术还是一知半解。相比之下，檀玠自学成才，同样的年岁，已经斩获了宗门大师兄的称号。

　　饶是这样，时卿还是不管他俩，只要人还活着就行，其他一概不管。

　　虞柏对此抱怨诸多，但是檀玠在旁，他也不好说什么，直道是二人天分不一，有好有坏的，修炼太过清苦，他不想适应了。

　　“师兄，你说师尊他老人家何时才能意识到，我俩是他的亲传弟子啊？”百无聊赖，他又开始抱怨起来了，“术法不教授就算了，就连我们出门历练，他也从来不搁旁边看着，真当我们是放养着来的吗？！都那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一点也不负责任呢？！”

　　檀玠：“……”

　　“隔壁峰的六长老对座下弟子就十分宽容，还时常亲自教导，我倒也想，就是碰上不靠谱的师尊，能有什么办法？！”

　　这话说的自暴自弃，檀玠不懂，只是侧目看他，淡淡道：“我瞧你也不像是半大的孩子，怎么修炼的事情，还要人跟着屁股后边催促呢？师尊本来就不擅长教导弟子法术，捡我们回来，也是因为闲来无事，你怎地还想着师尊像老头子一样，看见你就要教训几句？！”

　　虞柏欲言又止，这话说的好像没错。

　　“师尊性子向来淡泊，就连称号也不曾有过，其他宗门尽是出些仙尊、神尊的。他要是在乎这个，早就天天下山溜达做好事了，又岂会把你一直放在心上？”檀玠理解时卿，倒也不是说感激师长一片苦心，不过是两个相似之处过高的人，难免引起了些共鸣罢了。

　　虞柏：“……”

　　檀玠：“倘若觉得术法不精进，何不在早课的时候早些过去，宗门长老不是经常教授术法课程吗？你是一点都没听进耳朵里吗？！”

　　虞柏：“呃……”

　　“自己不思进取，就不要将过错推卸。”檀玠循循善诱，“姑且就将师尊当个甩手掌柜吧！左右他都不会插手，不过下次下山历练，你不妨跟他说一声，让他有些参与感。不至于我俩入他门下十年，还记不住我们的名字，时常叫错成其他长老的名字。”

　　“诶，有道理。”虞柏觉得他言之有理，随即记在心里。

　　檀玠：“这下不会说是厚此薄彼了？能去安心修炼了？”

　　“我，还想说两句……”虞柏踌躇着，瞧着还有些意犹未尽，“要不我再说两句？！”

　　檀玠：“……”

　　檀玠：“师尊不想理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啊？为什么？”虞柏面上还有些迷茫的问道。

　　檀玠：“……”

　　檀玠：“不为什么，你随意，高兴就好。”

　　虞柏：“哦。”

　　“下山历练的事情，我去跟师尊说，你不要去找师尊了，你回去修炼。”檀玠实在无法吐槽他的所作所为，只能自暴自弃的撵他。

　　偏生虞柏碎嘴子，粗神经，没发觉檀玠嫌弃他，只是纳闷得很，小声嘀咕道：“怎么三句话不离修炼的，又不能飞升成仙，清心寡欲的修炼多年当老和尚吗？”

　　“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就连隔壁峰的小师妹也沉迷修炼无法自拔，怎地这年头还能讲究个原地成仙吗？实在是太无趣，就连饭堂的肉都少了十几斤，都没人为我的肚子说句话吗？！”

　　“……”檀玠捏着杯盏，听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还没有一点要离开的念头，坦然道：“我耳力较于常人还是好许多的，你……你自认声小，我也能听的一清二楚。我会向饭堂转述你的原话，为你的肚子说句公道话，去修炼吧！”

　　“……”虞柏茫然了一瞬，遂一副见了大鬼的表情，快步离去，天知道他说这么多就是单纯的想吐槽一下。

　　谁知道，檀玠这回就说他了，以前从来不说的。还让他误以为檀玠听不见，这会儿算是阴沟里翻船，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