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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窥十二 ...

  •   翌日卯时初,阿玠拿着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借着窗外月色,俯身又在时卿额前落下轻轻一吻,然后踏月而出。

      末惊早就领着原就带回来的数名精兵,举着火把在前院等候,一碰上面,一伙人立即出发离开了将军府,没有惊动京中任何人。

      时卿昏昏沉沉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几日后了。他早已辟谷,不需要进食什么东西,只是因为一条铁链被围困在这方寸之地,实在是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不知道外边兵荒马乱的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玠倒是有良心差了个仆役过来送吃的,只是那仆役是个哑巴,送来的东西也只是放在时卿伸手就能够到的床头桌上。

      时卿起先还问过仆役几句话,没想到仆役听了自己的疑问,只是张嘴一个劲儿的打手势。他就知道阿玠谨慎成这样,定然不会安排一个能说话的人在自己跟前看着,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久而久之,时卿每日都要告诫自己一句,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身子无人替。

      不知是过了好少天,时卿盘腿坐在榻上,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才睁开眼看去。

      来人不是那仆役,而是身形踉跄的子衿,他谨慎又谨慎的进了屋,转头立马就将门关上,轻咳两声快步走到床榻边,看着他,急道:“时卿,你没事吧?”

      或是意料之外,时卿微微蹙眉,还是摇了摇头。

      “你怎么出来的?阿玠不是说你被末惊派人看着,不让你出来吗?你怎么溜出来的?!”

      子衿先是轻咳两声,脸色有些难看,“我伤了心脉化为兽形,所以他的下人们不知道我人形的模样如何,自然也就不多问什么。我去安国寺找你,发现你没在,我打听了一下,才找过来。你怎么会在阿玠的院子里?他将你关起来了吗?!”

      时卿点点头,将脚踝上的铁链暴露在他眼前,愁眉不展,“那死小子不知道从哪弄得,就将我锁在这儿,我如今灵力凝滞,与常人无异。”

      “我也是刚醒来没多久,才听说边关战事大捷,但是此战出了个人屠,坑杀了邻国数万百姓与将士,还欲讨伐另一个小国,吓得人家连夜归降不战。他们已经班师回朝,现如今应该是在半路,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只是猜测陛下要不龙心大悦,要不就用什么借口搪塞,将人屠推出去被绞杀。”

      子衿顿了顿,“这一次,末惊和阿玠都在,万一……是他二人之一……”

      听他一顿说话,时卿也是头疼,询问其事情的源头是什么?

      子衿蹙眉:“是陛下。”

      时卿:“……”

      “邻国的君主不知道从哪听说,吾国师容貌甚美,就端着龌龊心思,与陛下谈和讲条件。只一个要求,那就是要你以女子的身份前去和亲,使得两国永结秦晋之好,免去多年的战争,陛下厌战,索性就自作主张的答应了他。陛下此举对你来说岂止是可恶,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

      子衿瞥了一眼时卿,见他神色如常,才又继续:“也不知道阿玠是如何知道陛下已经打算将你卖了,他一气之下将自己关在屋里好些时日。再出去的时候,就煽动朝臣反驳陛下的决定,还主动请缨前去战场,发誓要将他们斩尽杀绝。末惊,他是因为我受了重伤,所以也跟去后边凑个热闹,那时我还没醒,没能将他们拦下。”

      时卿:“难怪,我醒来那日阿玠脸色不对劲,还像是发了癔症的疯子一般,言语不当就罢了,行为举止更是大逆不道,说出来都丢人。”

      他说着还抬手扶额,一副痛心疾首,妄为人师的模样,给子衿看了一愣一愣的,心中感叹时卿真是忧心弟子。

      却不知道时卿只是单纯的想要隐晦的表达,自己被阿玠逼着一块儿干了些荒唐事,说出来都丢人。

      “他们离京有多久了?!”

      子衿:“快有两个月了。”

      时卿点头,“你先回去仔细养伤,我等阿玠回来再细问一些事情,现在脚上这铁链还不能解开,毋需担心我,我只是行动受限,其他一切照旧,没有危险。”

      子衿看他好一会儿,才是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他说得话是真的。

      “小心谨慎些,不要让人发现。”

      子衿点点头,还是在时卿的目光中,化为兽形,然后飞快的蹬上房梁,顺着梁木跑了。

      嘎吱——

      仆役还是按时辰来给他送吃的,日复一日的不重样,时卿一次都没有吃过,等着仆役将上顿的收走,放下下一顿的吃食,然后迅速离开此地。

      在他关门前,时卿还是适时出声,“你家主子什么时候会回来?!”

      仆役眨眼看着他,然后反应过来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双手好一阵比划之后,通过动作告诉时卿一个准确的时间,便是七日左右,就能到家了。

      时卿面上不见一些欣喜,尽是烦闷,气恼所取代。

      这个死小子能耐大了,居然还当成了坑杀万人的屠夫刽子手,他究竟是怎样变成这样疯疯癫癫,嗜杀成性?!

      确切知道阿玠到家的时间之后,时卿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等到人回来,只是刚入院子,坐在他面前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又被将军传话叫走,一块儿入宫去了。

      一句话都没搭上的时卿,心中烦闷更甚,心道:陛下这个蠢蛋就这般藏不住心思,非得将杀人全家写在脸上吗?生怕他们不会谋朝篡位一样,现在就一个劲儿的逼迫,等到头了,届时又不得不痛哭流涕得求饶命,这天底下哪会有这样好的事情,都让他独占着。

      和亲一事,奇耻大辱!

      将主意打到我头上,亏得他居然想得出来,说句厚颜无耻都算是抬举他了。

      左等右等的过了大半天之后,阿玠一身煞气的又匆匆回来了。

      进了门,二话不说的就前去将时卿脚踝的铁链给解开了,时卿对于他的举止还有些诧异,微微挑了挑眉,不多话。

      他随手将手中的铁链一丢,哗啦哗啦的一阵,铁链滑回了榻下,然后别过脸,克制自己不去看时卿,薄唇翕动。

      “你自由了,快回安国寺吧。”

      时卿坐着不动,看他眼眸躲闪的心虚非常,当即沉脸厉声道:“怎么?去了一趟边关回来,就蔫头巴脑的成了这幅要死不活的鬼模样?!”

      阿玠不理会他。

      “之前不是挺狂的吗?如今哑巴了?”

      阿玠还是不说话。

      先前时卿不说话,憋得心口疼,如今阿玠将他那时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的像,憋得他眼眶发红,好不可怜。

      但是时卿是注定不会怜惜他的那个人,无视他可怜的模样,厉声质问:“去边关坑杀了数万人,如今消气了?还是想连同那高位上的人一并拽下来,将他也列为你坑杀的万众之一?!”

      阿玠:“……”

      “阿玠,我在问你话!”时卿没好脾气,“回答我!”

      阿玠:“……”

      阿玠:“我没有,卿卿,你会信我的对吗?!”

      “信你什么?!我让你关在这儿二月有余,外头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阿玠又不吭声了,只是一个劲地看着时卿,恨不得将人看穿。

      “看我做什么?!”时卿气得丢给他一个刀眼,呵斥:“莫不是想将责任全部推卸给我吗?是我让你那样做的吗?!”

      “……不是。”

      只是回应一声,就别开了眼,眼尾还透着愠怒的红,脾气倔的像头驴。

      一连憋闷两月之久的时卿,就是再薄情,这会儿也坐不住了,这死小子真是活该!活该自己心中还对他有一丝挂念!

      啪——

      阿玠都没有看清时卿是怎么到自己跟前的,只是余光里瞥见一个清白的身影一闪,下一瞬脸上就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清脆的响声落地。

      “卿卿……呃……”

      时卿丝毫没有心软半分,甩了他一巴掌之后,又快速地抬手五指成爪扼住他的脖颈,直直将人掐住,倒退数步之后,后背砰地一声撞上窗边挑梁的柱子上,二人的脚步才急刹停住。

      时卿看他,眼眸微眯,愠怒:“我让你说话!”

      说罢,手上的劲儿又使大了几分,阿玠的颈骨被他捏得发出一声脆响,忍不住这沉默的窒息感,双手攀上他纤细白皙的手腕,还是打算挽留他几分心软怜惜。

      “你不说,我今日就送你上路!”时卿声音冷硬如他铁石心肠般,再没有半分心软存在,“阿玠,你是不是还觉得你在我这儿有什么特例?!我再问一遍,你要是还嘴硬不说,就别怪我心狠。”

      “坑杀数万人,欺君罔上的是不是你?”

      时卿盯着他,就怕错过一丝错怪他的机会,但是阿玠显然没有辜负他的失望,缓缓从被扼住的咽喉中艰难地挤出一声回应。

      脖颈的力道骤然松懈开来,时卿收回手,垂眸看着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的人,眼里尽是失望,藏在袖中的手攥紧,无不昭示着他此刻的怒气和深深的无力。

      阿玠,替他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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