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鹊》乾归

84、墟十四

　　噗嗤——

　　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响起，虞柏看着紧随其后赶来救自己，一把将自己推到在地，而至她自己被魔修只手穿膛而过的琥珀。

　　只是刹那间，呼吸一滞，脸上飞溅了些魔修抽回手时，而带过的血沫。

　　“琥珀！！！”

　　猛地一声嘶吼脱口而出，情急之下他竖起双指召出本命剑，白光而过，那魔修躲避似的后退数步，却还是被那道诡异的剑气削去了一只手臂。

　　他快速出手将身形倾倒的琥珀揽进怀里，语气急切，语无伦次道：“琥珀，你撑住，我立马带你上山，我求师尊救你，别怕，你会没事的，别怕，我在，琥珀，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别怕……别怕……”

　　说到最后，虞柏声音里逐渐透露出手足无措的哭腔，双目赤红的看着怀里还尚存一息的琥珀，双手紧紧环抱住她，以为这样能让她好受一些。

　　琥珀面色青白，身上钻心的痛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可是虞柏在这儿，他哭得那样可怜凄惨，像是死了媳妇儿似的。

　　“呜，疼……好疼…………疼……”

　　她阖着眼眸，口中一个劲儿地喊着疼，好疼。

　　虞柏没学过治愈的术法，这会儿也只是手忙脚乱的给她输送自己的灵力，以此来缓解她身上的痛苦。

　　魔修看着这样一对璧人生离死别的惨象，桀桀一笑，顾不得断去的手臂，大言不惭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说罢，五指成爪，手中凝聚浑浊的煞气，快速侵袭上蜷坐在地的二人。

　　铮——

　　却不料天外飞剑，带着一股强大的剑气从天而降，长剑牢牢的钉在地上，隔绝侵袭的魔气，将那断了一臂的魔修震退数步，身形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随即，金光大作，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檀玠就带着时卿现身在此。

　　檀玠还有意站在时卿身前再战，时卿伸手拉下他，待他目光看去，便摇了摇头道：“不必，去看看琥珀的情况，子衿要她魂魄完整无恙，至于别的残魂送她入了轮回便可。”

　　时卿这样说了，檀玠只是瞥了一眼那魔修，扭头退回到虞柏身边。

　　此时虞柏才像是看见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赶紧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檀玠垂落的衣袖，涕泪横流，口齿不清的哽咽哀求道：“师兄，师兄你救救她，师兄，你救救琥珀，她说她好疼，师兄，她好疼……师兄，师兄，你救救她，呜，她好疼呜，她说疼……呜呜呜……”

　　看着昔日性子开朗的师弟哭得如此狼狈，檀玠蹙眉，随即蹲下身子，双手快速结出一个复杂的法印，然后两指合并直点琥珀的眉心之处，那处泛着红光，正在慢慢凝聚着子宁的魂魄，另一缕残魂也渐渐与她的魂魄脱离开了。

　　虞柏怕打扰他，只能将自己抽噎的声音渐渐放小了许多，搂着琥珀仔细看他的动作。

　　时卿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扭头回来看那魔修，双眸冷冽如霜雪，其中掺杂着说不清的狠厉愠怒。

　　“自寻死路，本尊成全你！”

　　说罢，双手合十然后汇入灵力，自双手分离开的掌心之处召出从未叫外人瞧见过的本命灵剑，薄唇轻启：“诛！”

　　剑随身动，魔修眼看着那带着肃杀之气的长剑直冲自己而来，当即抬手挥出一道煞气抵挡住那剑身的剑气。

　　二人实力悬殊，时卿此刻如同睥睨众生的神，只是略微加重那灵力，那煞气所化作的屏障就此应声而碎裂，强大的剑气整个贯穿那魔修的身体。

　　只闻一声凄厉的惨叫，那魔修就此化作黑烟泯灭。

　　下一刻，一股更为汹涌迅猛的煞气从他身侧袭来，时卿快速反应过来，竖起两指操纵灵剑形成一个巨大的保护结界，将檀玠及其虞柏和琥珀全部囊括在内，使其不受煞气侵袭。

　　“虞柏！走！”

　　他怕自己分心担忧他们，只能厉声呵斥他们先离开这里。

　　虞柏：“师尊……”

　　时卿侧脸看他一眼，厉声道：“带他们回银杏峰，别在这里碍我的事情！”

　　被吼得身形一颤，当即不敢再犹豫，单手捏诀，用时卿教他的，即刻离开这危机四伏的地方。

　　人一走，时卿当即不用再遮遮掩掩，快速双手合十，再双手掐出一个繁杂的法印。

　　霎时金光大作，煞气也被一并逼退，原是溃散又迅速聚拢成一团黑雾，从中走出一身着青衣的年青人。

　　时卿看他眼眸微眯，单手执剑，剑尖就抵在身侧的石砖上，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杀意。

　　“未曾料想，居然是你。”

　　熊未惊撕下伪装在身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面具之下那张清俊的脸，看上去很是无害，但是他周身所缠绕的浓郁煞气不容忽视，时卿看着，心沉了又沉。

　　“虽不是初次见面，但本座还是要告知你一声，吾乃魔尊末惊，喜食世间恶念，化名熊未惊潜藏在此，仙尊怎么从未察觉？！”他低低一笑，口中泄出的声音有些难得的沙哑。

　　时卿：“你，似乎早就料到了所有。”

　　末惊脸上还带着和善的笑容看他，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时卿，你如今想明白了吗？”

　　“你早就料到了，我会被檀玠丢弃在乱坟岗，所以在被子衿错手误杀时，要他去乱坟岗寻我救人，以此引来檀玠，将你魂魄凝聚投入轮回，你便可以借此来修复自己受损的魂魄。”

　　句句都不带疑问，但句句都是疑问。

　　“聪明。”末惊笑着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笑道：“我做这么多，不过只是想回家罢了。檀玠此人太蠢，若只是借助他的力量，我永远回不到神墟之境。”

　　时卿蹙眉。

　　“我与檀玠一样，我也来自那里。”说着，他抬头望了一眼浩瀚无际的夜空，眼中尽是茫然无措，“凡事都是阴阳两面，我与檀玠也是相生相克，他是神族，我是魔族。我只是想要回家，他却为了一己之私，救了你无数次，我也就被他困在这世间数万年。既然他想要死，那我就此成全他，身赴大义。”

　　时卿恍然：“这所有从头来过的轮回，都是你干的？！”

　　“当然，我的魔力也就此溃散，如今竟只能倚靠着这些浑浊的煞气而活着，这一切的一切，全是拜檀玠所赐！”

　　他咬牙切齿，双目赤红如血，“他既然要死，你为什么要救他？！时卿，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识时务者，没想到与他还真是般配，一个比一个仁慈的叫我看着恶心至极！不过如今他明白了，他就要赴死了，我会就此送他一份大礼的，你们就好好等着吧！哈哈哈哈哈哈…………”

　　“你如此做，你想过子衿吗？！”时卿抱着赌一把的心思，斥责道：“你一次一次入轮回，他为了救你折损修为，费尽心血，你如今这般，可还谈得上对得起他？！末惊，你虽是魔，生性好战，但你来自神墟之境，也算是受创世神明所眷顾，降生的意义便是制衡神权独大的局面。你心中自然会有善念，存在合理，亦可不死，但是你要想明白，你如此利用哄骗，子衿要如何？！”

　　末惊的眼眸只在时卿提及子衿二字的时候，清明有那么一瞬间，而后继续被利欲所掩盖，口出狂言道：“那又如何，不过是无数次从头来过突生的变数罢了，一只小小的狐狸怎么敢阻挡我的计划！若是挡在我面前了，则是遇神杀神，魔挡杀魔！”

　　时卿快速捕捉他话中的关键，心中一惊，或许是还有绝处逢生的机会。

　　悄悄扭转手腕收回本命剑，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末惊，嘴角扯出一抹嘲讽意味深长的笑容，厉声道：“凝光，引！”

　　“灵魂之力？！”末惊似乎是没有料到，时卿居然还留有这么一手，手中快速凝聚煞气，想要阻断他以灵魂之力牵引来其他人，倒是恐怕会有麻烦。

　　不过是眨眼一瞬间，被那灵魂之力牵引来的人，就出现在此地，此人正是子衿。

　　他手腕上还缠着一根冒着金光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就握在时卿的手中，二人并肩与末惊对峙于此。

　　子衿只是看了末惊那张脸一眼，眼中霎时满是欣喜之色。可是在看清他周身所围绕的煞气之时，心猛地一沉，原本高兴要跨出去的步子也如同灌注了泥水，足有千斤重，挪一步都算是十分困难。

　　“子衿？”末惊疑惑了一瞬，随后愠怒道：“时卿！你居然会把这只小狐狸抓来挡在身前，不愧是仙门魁首，心思龌龊肮脏！”

　　子衿想要倾身上前，“末惊，你……”

　　时卿抬手抓着他的肩膀，沉声道：“子衿，先等等，他不是你熟识的末惊，他是魔尊末惊，来自神墟之境，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

　　子衿闻言扭头看他，但又像是不太相信，带着询问的目光又看向对峙的末惊，似乎是希望他给出一个否定的答复。

　　末惊却只是浅笑，一字一顿诛其心道：“小狐狸，你深得吾心，吾就告诉你。你以为自己失去神智，误杀了我。其实是我用煞气操纵，迷惑了你的神智杀人，杀了我之后，我又让你去乱坟岗救人，不过只是为了将檀玠引来，要他以神力将我送入轮回罢了。”

　　此言一出，昔日的温情软语不复存在，子衿神情一滞，目光怔怔地看着他，唇在颤动，半晌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利用我……”

　　末惊毫不避讳，点头承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