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椿赫

4、喜欢我？

　　夜市。

　　旧街道上流淌着一条吵闹的人造星河。

　　“你就要这个吗？”程姝看着曹毓珂手里在摊上挑的一支做工明显廉价且款式老土的发簪，像是不敢置信的又重复问一遍。

　　曹毓珂顿了一下后坚定的点点头：“嗯，我就要这个。”

　　程姝不再多说什么，顺手自己也挑了一只珠花簪子然后一并付了钱。

　　等摊贩找钱的空档，她转头盯着曹毓珂慢吞吞的把自己挑的那只塑料簪子塞进棉衣口袋里的动作，在对方即将抬头的一瞬，把自己刚挑那只簪子也递过去。

　　她笑着说：“帮我也装一下吧，我的衣服口袋太浅了。”

　　“好。”曹毓珂没多想，笑着接过来，小心的塞进自己另一边的口袋里。

　　“走吧。”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但没走几步，在前面的程姝就发现一家手工diy店。

　　程姝爱好不多，但做手工绝对算是其中一个，因此她直接走不动道了，拉着曹毓珂就往店里进。

　　可能是因为小街小巷里的人实在没有闲心，也可能是因为被门外摆摊的夜户给遮住了招牌，以至于这家小店实在有些清冷，人少的可怜，不过这对程姝来说可不是坏事，因为她终于可以不用跟小孩子抢位置了。

　　曹毓珂也饶有兴趣看着店里的一切，问程姝：“你想做什么东西呀？”

　　程姝浏览着店里的原材料栏目，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做几条紫水晶手链。”

　　“紫水晶？”曹毓珂不是很懂这些东西，但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个玩意儿一定很贵。

　　“嗯。”程姝拉着她往原材料出售台那边走去。

　　——

　　程景阳回想着白天在校门口时的画面：

　　当时程姝坦白说身后那个男人就是她班主任时，他直接原地从一个戴头盔的strong哥变成一个cl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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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场鸦雀无声持续将近五秒。

　　程景阳犹如即将被凌迟般慢吞吞的把头盔卸下来。

　　程姝拉着他：“哥，别做傻事啊。”

　　他一言不发冷漠甩开，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娄笺白面前，居高临下注视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下三白眼原来这么可怕，即便脸好看的没话说。

　　“老师。”他的喘气声发颤，绿色眼眸里盛满深情：“看在程姝她哥我长的这么帅的份儿上，放过她吧。”

　　娄笺白：“……”

　　程姝：“呃……”

　　娄笺白眼睫扇动，几乎从刚才程景阳卸头盔的那一瞬开始，一刻不停的看着他。

　　很典型的混血帅哥，偏白的皮肤，浅棕色卷毛绿眼睛，白种人优越的身高骨架在他身上也完美体现，刚刚一步一步走过来，简直是一只本性可爱却硬装凶狠的大型犬。

　　程景阳眼神可怜：“拜托拜托。”

　　现在更是撒娇狗狗。

　　娄笺白气息有些不稳了，他嘴唇不自觉翕动，往后退一步，语气没有温度，但是眼睛里却有亮晶晶的东西在跳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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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程姝当时都很懵，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答应了。

　　程景阳虽然一向对自己的英俊外貌表示高度自信但要放在现实拿它当通行证他还是会觉得扯淡。

　　而且他也不是同。

　　不过现在，刚刚撞见的那一幕，好像能解释一些东西了：

　　程姝的班主任是同，而且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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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白天深情款款注视自己。

　　所以他白天刀下留人放过程姝。

　　所以他刚才见他就跑。

　　“……”好家伙，程景阳感觉福尔摩斯那顶猎鹿帽都快戴到自己头上了。

　　思考完毕，他深吸一口气，摸摸自己的嘴唇，邪魅一笑：原来如此。

　　就当程景阳脑补中的画面行进到他戳穿娄笺白以后狠狠羞辱他的片段时，突然娄笺白一个快步上前压住。

　　“你……”程景阳回神，垂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下三白眼凌厉的俊脸，脑海中的千言万语生生被堵在嘴边。

　　他偶像包袱重的有些苦恼：“……就这么喜欢我？”

　　娄笺白愣住：“……什么？”

　　程景阳不回，目光向下来回打量他：上半身小香风外套里衬衫解开几个扣，脖子已经被吮出一片红痕，不过有些明显是旧的，他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白天他也穿着高领。

　　娄笺白不瘦，肌肉练的很好，胸前鼓囊囊的，肩膀也宽，一米八几的身高腿占了一半以上，直筒裤也狠狠放大这个优点，不过程景阳实在高，他没有平视的资本。

　　“你倒是挺符合乔万钧的喜好。”程景阳等他放开手，直起身拽了拽衣角，拿腔拿调的说。

　　娄笺白不说话，垂头看向别处。

　　程景阳不是性格恶劣的人，他知道娄笺白这么做一定有原因，但就是觉得很别扭。

　　这人……白天那么装……晚上这么浪，好别扭。

　　再具体到身份，白天是人民教师，而且还是他妹妹的班主任，晚上是富豪的地下情人，而且还是他哥们儿的地下情人，就更别扭了。

　　靠。

　　“你很缺钱吗？”他忍不住问。

　　娄笺白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语气请求：“别说出去。”

　　这个肯定不会，因为他是乔万钧的情人，就凭他和乔万钧的交情肯定不至于把他正在兴头上的金丝雀放出去凌风霜。

　　但正因为和乔万钧玩的好，他也最清楚这是个什么人，娄笺白绝对跟不了他多久。

　　况且现在又得知乔万钧身边有他这么个又有钱又长在他审美点上的男人。

　　指不定哪天，他就跳槽缠上他了。

　　想到这，他鬼使神差的说了句：“那你也不要喜欢我啊。”

　　娄笺白：“……”

　　他有点被气笑了：“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哪方面透露出喜欢你的意思了？”

　　程景阳不想解释：“反正你不要喜欢我。”

　　娄笺白哭笑不得，挺无奈：“……好。”

　　程景阳：好个屁，你他妈就是喜欢我，真能装。

　　娄笺白看着他：“你不是同对吗？”

　　“对。”程景阳干脆的回答。

　　娄笺白沉默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垂下眼睫，点了点头：“看着也不像。”

　　“怎么？”程景阳闻言眯起眼，走过去，把娄笺白抵到盥洗台边：“你们同还有什么标志性的特征吗？”

　　娄笺白被挤进阴影里，他轻喘了口气，敞开的领口随着呼吸颤动，嗅着程景阳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儿，他恍然感觉刚才和人亲近的红热又火速升起来。

　　程度之猛烈，几乎不能自控。

　　怎么回事儿……该死。

　　“……对。”他一语出口，尾音不受控制的塌下去，顿时心叫不好，不等程景阳发觉，自己先赶忙闭上嘴，别开脸。

　　程景阳：“……”

　　妈的，还说不喜欢他，明明一靠近就发情了，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

　　夜市

　　程姝和曹毓珂在店里做完手链后直接付了钱戴上就走。

　　两人出了店门，在小摊上各买了份凉皮当晚饭。

　　吃着吃着，曹毓珂突然说想喝酒。

　　程姝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把她手边的杯装炭烧奶茶往前推，调侃说：“奶茶还堵不住你的嘴？”

　　“堵不住。”曹毓珂低头吸溜起一大口凉皮，嘴边也沾上麻酱，她扒拉着碗里程姝夹给她的豆芽，不知道是舍不吃还是被情绪耽误着，有些委屈的说：“我今天太高兴了，所以想喝酒。”

　　程姝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但转念想到她的成长的环境又觉得无可厚非，只剩下心疼：“只能喝点热啤酒，天气太冷了。”

　　曹毓珂：“好。”

　　两人快速吃完凉皮后就去找卖热啤酒的小摊。

　　很快曹毓珂就嘬上了心心念念的酒。

　　程姝本来没打算喝，但架不住老板的嘴炮推销，坚称自己的热啤酒不醉人，是秋冬专属，还美容养颜，最后自己也买了一杯。

　　不过幸好她的第一次尝试，并不糟糕。

　　橙香味儿的啤酒，酸甜温热，让人口舌生津。

　　但不醉人却是有些名不副实，两人叼着吸管，快走出夜市区域时脑子有些晕乎乎。

　　“曹毓珂，你醉了。”程姝强忍着头晕，费力把曹毓珂东倒西歪的身体扶正。

　　曹毓珂还嘴硬：“没醉……我才没醉……”

　　程姝不跟醉鬼讲道理，一把揽住她的腰停在路边，掏出手机想叫车把曹毓珂先送回去。

　　她正划着手机屏，曹毓珂突然起尸开始扒拉她的手臂，嘴里含混的吐着字：“你……你的那块……亮晶晶的……手……手表去哪了？”

　　程姝闻言身体一僵。

　　她赶忙低头察看，发现她那块白色的卡西欧电子运动手表真的不见了。

　　靠……

　　那是她亲生父亲牺牲前送给她的十五岁生日礼物，她戴了整整两年，意义有多重大可见一斑。

　　程姝瞬间感觉脑子都快炸了，但眼下还有个醉鬼傍着她，她只能强压着心慌和焦急，先等车过来把曹毓珂送上去之后才疯跑回去找。

　　她一口气跑到夜市口，扫视了一圈，紧张的手抖脑子却又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恍然感觉有泪水从脸上划过，她抬手去擦，却发觉手腕上那串冰凉的触感。

　　是紫水晶手链。

　　程姝愣了一下，猛然回想起刚才自己不就是因为要在店里戴手链才把手表摘下来的吗？
　　后面自己就再没有关于手表的记忆了，说明手表一定是落在店里了！

　　她像是看到希望之光一样飞奔到刚才那家手工店里，然而，进去之后找过所有印象中待过的地方都不见有手表。

　　程姝失魂落魄，又跑去找店里的工作人员问情况。

　　“手表是吧？”穿着便服的店员听她着急忙慌的说完之后，又问了一遍。

　　程姝用力点点头：“嗯，你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啊？”

　　“现在还没有到打烊时间呢，我们只会在打烊的时候统一打扫。”店员耐心的解释：“我们是小店，一共就只有三个店员，营业的时候都是各自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不会乱跑，所以要是客人丢失东西的话那只能是店外的人做的手脚。”

　　“……”这话顿时让程姝五雷轰顶，人海茫茫，她能上哪里找呢？

　　“先调监控看看吧？”店员见她那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但是也无能为力，只能好心的建议道。

　　程姝点点头。

　　店员又安慰她：“小店嘛，每天的人流量就那么点，监控肯定能查到一些东西。”

　　程姝没回，但心里也抱着一丝希望。

　　她紧张的看着电脑上的分格画面，时间被调到一个小时前，那会儿她和曹毓珂刚进店。

　　在看到自己把手表摘了放在桌子的片段时，程姝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之后做完手链她和曹毓珂就走了，手表被遗落在桌子上。

　　这是一个节点，后面发生了什么才至关重要。

　　程姝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大概仅仅过了三分钟，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穿着深蓝色帽衫的男人进了店，并且径直走向程姝她们之前待过的桌子然后趁店员不注意，一个侧身就把桌子上的手表顺走了。

　　从进门到顺走手表，不过四分钟，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简直就像提前排练过或者早有预谋一样。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站得住的理由，那么程姝只能想到的是：这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在跟踪观察她和曹毓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