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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奔逃时,伤处的血粘连着里衣,被温热的潮湿粘稠裹挟着。

      池术咬着牙脱下外衣,又扯下伤处里衣,将书案上白瓶里的药粉撒在伤处,灼烧感瞬间刺激着各处神经,原本煞白的面色转为赤红。

      冷汗顺着脸角丝丝缓落无声无息。池术重喘了几口气,门外的杂乱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么快就追来了,来不及思索,池术连忙将血衣和佩剑藏起,换上一身广袖白衣。

      门外的人踹开屋门,扫视一番,只见明烛不见屋主,程铮正奇怪着,里屋的珠帘响起,珠帘被折扇撩起,从里走来位一袭白衣,明眸皓齿,清风霁月般的小公子。

      池术定了定神,做了个恭敬的手势开口道:“大人,深夜来此,所为何事。”温柔如水般的嗓音流进程铮的耳畔。

      程铮瞥去眼,正襟道:“诏狱拿人,有可疑人顺着这条街,消失在这附近,例行搜查罢了。”

      说完,程铮观察了下此地,孤案一张,摆着还没撰写完的诗词,几幅字画垂挂,一展屏风,一床罗衾。寥寥轻简风雅,不像是能藏人,或者不像是能藏物。顺手拿起来书案未写完的诗喃喃道:“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池术步态轻盈,“大人见笑了,悼念亡亲罢了。寒舍清凉寡淡,在下为大人斟一杯热茶,大人稍作歇息。”行若无事的将茶杯放在程铮边桌上。

      程铮虽然背着身看字,但注意力都在那人身上,他余光留意到灯烛下的人影,灯火带着人影摇曳,那人发遮去了半面,举止柔缓清雅,手指伸出广袖,轻捏着壶把。

      程铮放下诗词转手端起茶杯,心里琢磨,‘适才那人已身受重伤......’。目光从茶盏边收回,又落在池术身上,此人一袭白衣也未见血染,听语气也不像要赶我走,莫非真不是他...

      程铮追逐至此,在这夜半三更恰好有一家明烛通亮,未跨进门就确信一定是他,可灯下烛影如惊鸿,言行合一若无事——这份‘确信’动摇了。

      程铮上下打量了下眼前如‘霁月’一般的小公子。道:“你叫什么?”

      “在下 百解。”

      “百解藤叶翠青如玉,藤枝攀缠扶上。”程铮一双明眸轻落在池术袖边,道:“喜暖性寒,入药味苦。”

      他走到池术身后,疑心不定的继续问道:“这位百解小公子,半夜三更的,你屋还掌着灯,是在做什么?”

      池术微抬眼眸,烛火下的影子罩住了他,池术面不改色地说:“在下正准备来年的春闱。”程铮瞧着眼前人面色微红,总觉着哪里透漏出说不出来的古怪。

      程铮道:“书没见你翻几页,墨也干着,你这副模样看着是有那么点书生气,你这屋虽不大,你说你住在这,我怎么瞧着没一点人味,你若不在,差点我以为闹了鬼呢。”

      “但你说你在备考春闱,我怎么那么不信呢?还有啊,这夜凉如水的,你这脸是怎么?”程铮一进门便留意到池术面颊,笑谑道:“人间蜜桃色,不羡云中阁——”

      池术心中一怔,方才用药用的狠了,红晕竟还挂在脸上。

      程铮放下茶杯眉峰高挑的瞧着他,那眼神似如利剑,程铮人未靠近,只一个眼神便让人恐切万分,若是换做寻常人早跪地打滚了,池术感到似若利剑的眼神正在一层一层的刺破他的伪装,再看下去,便是体无完肤。

      池术深知再诚恳的说辞也瞒不过眼前这人,在废宅内剑招较量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忽而一转念,剑走偏锋的说:“在这漫漫长夜,寂寥无人的屋内,何以疏解?”顿了片刻又道:“大人,您不妨猜猜看,我......在做什么。”池术双眸摄魂一般笑盈盈的看着他。

      程铮一怔,顿感耳尖一颤,‘大人,您不妨猜猜看,我......在做什么。’字句似水,临耳滚烫。

      灯烛罩着二人,暖烘烘的,程铮在池术的眸底看见了不测渊底,在里面望不到边,甚至空气稀薄寒凉,程铮像是站在临渊之边,再看一眼便是深渊万丈。

      程铮猛然回神,池术神色未变的瞧着他,又与方才的寒凉不同,是一种媚而不妖的神色。

      程铮察觉失态,顿时失色。

      良久,清了清嗓装作从容不迫地说:“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收起你眼中的钩子。”说完,便起身离去。

      程铮像是逃走的,一个男人的眼怎会生的如此绝妙,冰火交错重叠,又藏着摄人心魄,程铮不停脚步,嘴里暗骂一句,妖蛊人心,媚惑人骨,哪来的妖孽!

      杯底茶渣聚在一角,杯边还留有余温,池术拿起茶盏,细细摩挲片刻。

      此人剑术了得,又善于观察,临危不惧招招拆化,是个难对付的。

      “殿下,宫里来人了,宣您进宫。”孟扬窥见程铮脸上露出说不清的神色,小声地说。

      程铮说:“李延呢?可查到了?”

      “在府里等着殿下您......”他话没说完,被程铮按下,抬手指了指方才出来的屋子说:“告诉卫宸不用回禀了,让他给那屋屋主送点上好明烛,夜夜熬油莫要伤了眼睛。”程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入宫。

      葛叔给的伤药只能暂时的将血止住不漏痕迹,不多时,伤口的血液果然又渗红了白衣。

      ‘那人肯定不会轻易信服我说的话,方才离得那样近,也不知有没有被他瞧出什么来。’

      简单处理了下剑伤,沉沉睡去。

      程铮下马刚跨进府,孟扬从院中池塘边跑到门口,凑到程铮身侧,道:“殿下殿下,皇上半夜召你说了什么啊?...”孟扬原本乐津津的情绪,见程铮脸色肃怒,自觉话多了,偷偷撇了撇嘴,没再敢开口,跟着程铮进了屋。

      “可查到了?”程铮合眸扶着额角,看样子今晚很是疲惫。

      李延拱手说:“回殿下,那支暗卫,属下之前略有耳闻,这支‘暗卫’并不是暗卫,而是名叫‘乌金箸’的暗杀组织。”

      “暗杀!你是说,被卫宸捉进牢里的小子,是来暗杀我的?”程铮疲惫的抬起眸,不可置信的盯着李延,牢里那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能做暗杀的料。

      “回殿下,牢里的人名唤田沭,是乌金箸少主的近侍。”

      “哦?——”程铮顿了下,又继续道:“乌金箸少主的仆从——所以,今夜这场闹剧是主仆情深的戏码,怪不得。”程铮一直想不通的事,突然豁然开朗,可还是疑点重重,耸了耸肩,又说:“这位少主...是何来历?”

      李延道:“听闻,这位少主,武艺了得,出剑化风,风至剑到。”

      程铮眯着眼思索着什么,李延顿了顿又说:“这乌金箸的少主有个江湖传言。”

      “什么传言?”好奇的挑了下眉尾,程铮托着下巴问道。

      “回殿下,这乌金箸少主手握一把生魂剑,在此剑下,生死立见。”李延刚说完,程铮突然饶有兴趣站起身,抬手拍了拍沾到灰尘的衣袖,举手投足间,腕处红带若隐若现。

      “好一句生死立见。我倒是想见识见识,怎么个立见。”嘴角一抹笑意未去,接着说:“可有生魂剑的来历?”

      “回殿下,据说那生魂剑,剑柄缠着黑绸,剑身一水墨色,属下不知真假,毕竟见过它的人......”李延顿了顿又说:“......都死了”

      竟然是他!

      程铮的脑海里显现出那面巾之上的明眸,柔中带着肃杀的寒意,轻笑一声肯定地说:“这传言,是假的!”猛地抬起头的李延撞上程铮那神游思索的眼神说:“殿下您怎么...”程铮抢道:“因为你殿下我,已经和这位少主打过照面了。”

      李延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又想到在等待殿下回府的时候,听孟扬说了殿下今晚的遭遇。恍然回神道:“劫狱?是乌金箸少主亲自来劫狱!!”

      程铮点点头说:“我突然很期待再次与这位少主碰面,他那双眼眸之下......我更好奇了。只不过,下次,这生魂剑,便要易主了!”

      “对了李延,下次回禀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还有,之前不是说过,私底下回话,不用加‘回殿下’这三个字吗!”手掌捏了捏额角。道“罢了,再去探。”

      “是,殿下”

      程铮一脸疲色的摆了摆手,李延正要转身,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禀道。

      “对了殿下,属下还探查到,这位少主,名唤星河。”

      霁风树摇动几下,月色碎裂在地,程铮轻踩上一片月光,树叶婆娑动影,地上月片斑驳凄凉。

      星河,佩剑名字起的生人勿进,名字却花前月下。

      “对了孟扬,给你交代的话你传了吗?”程铮收回思绪,像大家长一样询问着孟扬。

      孟扬瞧见程铮脸上散去了刚进府时的肃怒,笑脸相迎的说:“诶呀殿下,你交代的事,我怎么会忘呢,对了殿下,你让卫宸去送蜡烛,现在都没回来呢,该不会偷偷去哪玩了吧,又不带我!”孟扬说着噘了噘嘴,怨气都快冲到脑门了。

      “你呀,总想着玩。”程铮指了指孟扬,叹了口气不再多说,转身回屋。

      “殿下,我哪里总想着玩了,楚王府...”程铮把孟扬的话关到门外,孟扬绞着手指喃喃不平道:“楚王府...内外不都是我打理的嘛...”

      程铮隔着窗望去,孟扬踩着气哄哄的步子,嘴里不知还嘟囔着什么。

      终究是小孩子心性,且放身边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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