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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程景灼清早推开门就看见一院子的侍女,程景筠把计水手里的糕点丢进自己嘴里。

      程景灼看起来很是头疼,有些恼地说:“陵王何时竟揭不开锅了,来蹭靖王府的饭?”

      “三哥你别说我了。”程景筠拍掉手里的碎渣,说:“我可听说了啊,那小崽子昨夜上书皇上,说是他三叔身乏体困彻夜难眠,这不把皇上赐给他的侍女给你送来了。”

      程景灼想起昨日在宫里与程铮说的话。

      “我问他要近卫,他给我塞一院子女人。”程景灼连喝好几杯茶去火,“偷梁换柱玩得好啊。”

      程景筠提醒程景灼道:“三哥你可别打遣散的主意昂,这是皇赐。”

      程景灼对昨夜程岩不许他进宫一事心里郁结,“皇上不是说让我别进宫吗,有事写折子吗,拿笔来,我也写。”

      程景筠赶忙摁下要去拿纸笔的计水说:“三哥你可算了吧,皇上亲赐,那是皇恩浩荡,推来推去像什么样子,就算臣弟给你笔,你打算怎么写,又想推给谁,再推给程铮那可太闹腾了。”

      程景灼夺过那碟子,“怎么就许他上折子,不许我上折子?”

      “若放平日,皇上断不会应他,可昨日大殿以及寝宫都闹成什么样了。”程景筠摆手让侍女们都下去,说:“如今三哥扳回一城实属不易,要再是因为点这事上奏,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添几双碗筷的事,三哥又不是添不起。”

      皇上把南衙府军的兵权交给他时,顺手从户部调来府军的账册一并交给他,现在还躺在他书房里的那道圣旨,程景筠记得很清楚,就写了四个字,自给自足。

      府军的开支是户部为数不多的大头主要支出,每年朝廷除了往边关送冬衣和冬粮,还要紧着禁军和府军,程岩便把这烂摊子交给程景灼。

      程景灼那时捧着圣旨乐不思蜀,可是捧了一段时间,他才发现是个坑。

      他是名正言顺的王爷也是府军统领,每年的俸禄也就不到二百两,养活一院子姬妾儿女尚有余力,可要是算上府军从上到下的口粮,那可难为他了。

      没过多久,皇上频频赏赐程景灼,百官闻风纷纷跟随圣意往靖王府投诚,虽说皇上每次只赏那么一点,可架不住迎来送往次数多啊。

      程岩不费吹灰之力,大大方方得了个,皇恩浩荡。

      “嘴把门,当心噎死你。”程景灼指着南岭说:“南边的地我都快开垦到南岭背山了,那些个兵将,成日忙活不带停歇我才攒了点棺材本,不然你现在就该去夕水街哪条烂胡同里寻我了,还吃我的糕点,喝西北风吧你。”

      程景筠殷勤道:“臣弟就算喝西北风也得供着三哥锦衣玉食。”

      程景灼被哄高兴了,拉着程景筠坐下。

      程景灼说:“不过话说回来,朝廷里六部二品、三品官员都下了诏狱,如今中枢短缺,短时间内霍温茂是平不了皇上挖的坑。”

      “但皇上也不会放任内阁独揽大权。”程景灼从袖带里摸出一张纸笺,“这是督查院考察各部官员的名单,三哥过目。”

      昨日那些官员才下了狱,今日的名单就拟好了。

      程景灼看着那张纸笺,突然心生寒意,“所以,皇上那几日称病不上朝是给督查院时间重新部署六部。”

      程景筠不答,往程景灼手里递着那纸笺。

      那纸笺宛若催命的符咒,程景灼蜷起手迟迟不敢接。

      程景灼喉咙有些涩,“魏德泉落得那般田地是木已成舟,可别人..皇上难道不是被韩修贤狗急跳...”

      “三哥,禁军腰牌昨日还挂在程铮脖子上。你说,禁军是如何短时间内集结在昭明殿外候旨。”

      程景灼的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程景筠把纸笺塞到那发抖的手里,“皇上是早有打算,说不好臣弟刚回都,咱爹已经心里有数,诏狱里关着的那些人一门心思跪在寝宫外,谁都不愿多花点心思放在督查院里。他们最多认为被贬谪离都,连夜晚让家眷携带金银细软出城。”

      程景灼沉思不语。

      程景筠森然地说:“但谁又能从监门卫眼皮子低下玩消失,那些个官员虽有意向三哥买命,那也得咱爹点头不是。昭明殿可是下了旨的,出去了就别回来了,三哥不是抄送我一本诗词吗,里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朝臣与朝臣之间互相拉拢并且稳定的利益结构就是,姻亲。

      程景筠站起身沉思片刻后,手撑在石案上,俯首看着程景灼,轻声说:“从此萧郎是路人啊,古往今来朝臣与皇帝的关系就是如此,暧昧得很。参透了就是霍温茂,参不透就是韩修贤。”

      程景灼望着天穹,稍有感慨道:“韩家昨日如日中天,今日便祖坟冒烟。”

      “三哥还真是幽默。”程景筠坐回原位,请了下程景灼说:“如今三哥全须全尾的坐在这与臣弟赏夏景,证明脑袋还没搬家,兵部侍郎方明杰欲买通督查院,听说在诏狱里被打了个半死,我顺着他的路子,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七百两买了这张单子。”

      程景灼搓开那纸笺,须臾后眯起眼睛,低声说:“...耿子骞。”

      程景筠哼笑一声,说:“没想到吧。”

      “我记得此人,天昌十五年的殿试状元,现任翰林院史官负责修撰,三年前入都赶考中有一名举子叫刘子七,耿子骞因缘际会下识得并看重此人,很可惜坊间的一句戏言被父皇斥回。”程景灼搁下纸笺,神思道:“户部为六部之首,提拔尚书且先考虑户部,其余五部也应在备选行列里,从六品抬上御史台,前所未有。”

      “这有什么,当年一介布衣的霍温茂不也成为如今纵横朝野的霍太师。”程景筠把纸笺收回袖中,玩笑说:“要不怎么说,程家一脉相承,薪火相传。况且六部里叫得出名字的皆出自翰林院,现如今破格提拔,不过少走几年弯路罢了,再说这位耿大人明年也该升迁了。”

      程景灼皱眉道:“就算翰林院钟灵毓秀人才博济,也不该一步登天,直达御史台。魏德泉登上那个位子除了贤能,更重要的还是‘盛德旧臣’这顶高帽,在这个上他与霍温茂一致。”

      “这就是咱爹的厉害之处。”

      程景筠带骁卫离都本就未得调令,程景灼此番是打着先斩后奏的主意,程景筠心知肚明纵使心里不愿,但程景灼发话,他不得不办。他为了摆脱罪责在押解姜学思回都途中便修书上奏程岩,程岩在那时候心里就已有决断。

      程岩即使不服老,可日渐衰微的身子骨让他不得不服,户部里面有多少弯弯绕他太知道了,户部的人轻易不能动。

      所以,天昌帝只能另辟蹊径,耿子骞不算是与霍温茂一般的好运气,他只是天昌帝有意立在朝中的一杆银枪,他可以不如魏德泉,但他一定得听话。

      不仅要听他的还要彻底臣服程氏正统。

      计水瞧时即晌午,开始张罗着厨房给内宅各屋送饭。

      一片叶子落在程景灼手边,他俯视着捏起孤叶,“咱爹是厉害,我蛰伏多年,布局深远,最后只是将程崇禁足东宫并且罚俸一年,就算揭过。到头来我竟成了悬壶济世的大善人。”

      程景灼捏碎了指尖的孤叶。

      程景筠忽然语气深沉地说:“至少你还在牌桌上。”

      流水一样的下人捧着食盘,程景灼要留程景筠用饭,程景筠却以事务繁忙回绝了。

      程景筠一转身,便换了副神色。

      目前局势尚不明朗,虽说程岩对东宫的偏爱群臣皆知,可越是偏,程景灼也越偏。他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先前程岩尚有余力,但从今往后怕是有心无力。

      失了庇佑的驯鹿哪里还能抵挡的住恶犬。

      只是时间问题。

      程景筠跨出府门,心道:“三哥啊三哥,你可得加把劲啊...”/*/

      “诶,听说了吗,叱邙打过来了,都打到洛河三岛了。”

      “你从哪听说的...”

      “都传遍了,从代州那块传来的。”

      日渐炎热,街边的茶汤小店撑起一片阴凉,来往过路人向掌柜讨了凉茶交谈着。

      自从上次监门卫被程铮教训一通,还真没人再来驱赶。

      池术恰巧路过,古晨擦了桌面,池术落座说:“掌柜,近日可好。”

      “呀呀呀,好!好好,公子快坐。”

      棚子上多了个挂牌,池术抬眼道:“...心美茶汤。”

      掌柜掀开煮水的锅盖,说:“牌儿上的字糊了,这几日才请人重新描了边。”

      池术看着新描的牌子,点点头。

      掌柜舀一勺煮过的凉水,又说:“公子玉树临风,气质斐然,家中可有婚配。”

      池术恭敬道:“掌柜过誉,在下相貌平平,城中女子多为官家女,怕是瞧不上在下。”

      “公子何必妄自菲薄。”掌柜上一壶凉菜,道:“夕水街这地儿,随便一个擦过肩,打过照面的基本都是官家子,平常人家可来不起这地儿。”

      池术不搭话,只礼貌地笑了笑。

      掌柜把棚子往池术这拉了拉,说:“谁又说的好,方才坐这喝过茶的,兴许就是哪位家道中落的贵公子。这人的一生就是老天爷写的话本,该你的就是你的。公子相貌卓绝,必定能寻一门称心如意的好亲事。”

      “什么样称心如意的亲事能配的上这位小公子。”程铮不知何时走到了身边。

      掌柜招呼程铮落座说:“这位大人也来了,草民还未感谢大人上次的解围。”

      “解什么围,我是看不得这位小公子袍角沾泥。”

      程铮是看着池术说的。

      古晨在程铮的眼睛里看到了危险,以为昨晚的会面并未谈拢,程铮还在耿耿于怀代州的事,故意戏弄池术,他握紧了刀正要发难,池术却笑着把手边的凉茶推给程铮。

      “炎阳还当空悬着,大人就迫不及待地来夕水街寻欢,这杯凉茶正好浇灭您那精力充沛的血气方刚。”

      茶杯推过来时声音很轻,像是一杯处心积虑下了蛊的毒药,程铮抓住他那刚要离杯的手腕,一脸坏笑地看着池术,做了个不让了的表情,随后酣畅地饮下那杯茶。

      池术看着他那恣意盎然的目光,仿佛那杯浇火的凉茶在下了喉间的那刻,变成了催火的情药,烧的是被程铮握住的腕。

      池术偏头不再看他,吞咽了下嘴里的津液,试图熄灭似要被火烧透了的腕。

      “光天化日,如此行径,让人瞧见,不怕被人诟病吗?”池术是有些恼,但他知道只要程铮不想放手,任何挣扎在他眼里都是蚍蜉撼树。

      那光滑如蛇皮一般的红绸像是听从了池术的命令,乖顺地退回到桌边,但下一刻,程铮却说:“诟病?你程世子声名狼藉在外,早已百毒不侵,那些朝臣嘴里吐出的可比你说出的话恶毒多了,你瞧我少块肉了吗?”

      “你穿的这般严实,就算少了谁又能知呢。”池术向掌柜要了个空杯,说:“只怕是夜里脱了衣衫,千疮百孔吧。”

      程铮摸了下鼻尖,似有似无的笑了下,“怎么,百解急着褪我衣衫,是想要做些什么呢。”

      “我能做些什么。”棚子把池术罩的有些闷,耳后细小的汗珠顺着脖颈流进被领口遮住的深洼里,池术想要拭汗,但他只挽起了衣袖,镇静地说:“殿下是皇室血统里身份尊贵的琼枝玉叶,怎把话说的这般轻浮,我只多是市井流氓,入不了您的高雅大堂。”

      两人隔桌而坐,棚子下坐满了赶路到此,想要喝茶纳凉的人。

      程铮也觉得有些闷,付了银子后带着池术去了临街的一家茶楼。

      刚推开门,屋内的清凉拂面而来,原本浮着汗珠的耳后瞬间被凉气吹散。

      “这冰是各间都有吗?”池术留意到这凉气不同寻常,方才落座时看到四角放置的冰桶。

      程铮未搭话,茶楼里的小二推门而入,取下搭在肩上的帕子擦拭了本就干净的桌面,片刻后,侍女们入内,放下茶器后,呈上帕子让池术拭手。

      侍女想帮他褪下外衫,却被池术摆手拒绝。侍女向程铮伸去手,程铮熟谙地递去外袍。卫宸敲门入内,把北衙军务放到案几上。

      池术凉的差不多了,让卫宸把冰桶撤下去一半,古晨在门外听到池术的吩咐原本想掀帘入内正撞上卫宸提着冰桶出屋,他不好再入内的放下了帘子。

      程铮一直翻看着军务。

      池术率先开口道:“找我何事?”

      程铮合上册子说:“叱邙犯我边境,奇袭洛河三岛,他们在三岛拐口,上了洛河岸,皇上命陆路提督禹鸿德为水陆总提督,接管水陆两路。”

      程铮搁下册子,摇了摇茶壶,说:“叱邙有了新的头领,名叫鄂拉尔,据东关回报,此人是个人物。”

      “...鄂拉尔。”池术陷入沉思片刻后说:“边关的战事我了解甚微。”

      程铮斟茶慢道:“禹鸿德你该了解吧。”

      “殿下寻我是为了禹鸿德?”池术不愿多说,但还是道:“禹鸿德有个儿子名唤禹实,据他说,他现下在兵部任职,倘若他侥幸未参与代州一事,那你也该去兵部找他。”

      “星河啊,战场刀剑无眼,将士有去无回。如今边关战火硝烟,若是禹鸿德扛不住鄂拉尔的攻势,下次见我就是在城门口送我出征。”程铮手肘撑在案几上,红绸就那样无浪的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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