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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程铮离椅俯身。

      池术见程铮走到他身侧,蹲下去身,他立刻收了脚,只露一鞋尖在袍外。

      程铮从袍边把崴到的那一只捏过来,起手褪去靴袜,脚踝处紫青紫青的。

      王虎从药房出来时,端着药碗满脸的不情不愿。

      葛叔以煎药为由让王虎去送药,王虎当然不想去,那屋里就是豺狼和虎豹,一静一动,哪个都惹不起。

      王虎鲁莽惯了,池凌云找了一圈说,没见着古晨。王虎接受了,在门外练习了许久如何侍候人,池凌云机灵地教他几句敬语,还叮嘱头不准抬,眼朝着地。

      王虎孤注一掷地重重点了点头。

      哪知一进去,池术比他还怯懦,王虎移下眼一瞅,程铮正蹲着身子查看脚上的伤势。

      池术夹着眼睛让他别多嘴快出去,王虎嘴唇翕动几下,放下药转身合上门。池凌云在门外教他的那几句一句也没用上,王虎有些庆幸,没用上最好,没用上最好。

      但屋内怪异的气氛,还是让王虎觉得哪里不对。

      是不对,少主何时这般娇弱了?

      不对不对,世子爷怎么能干侍候人的活,而且...

      池凌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答,径直回房关上了门。

      池术难言地低去头,捏着额角,假装看不见。程铮拿过药,在掌心搓了搓,一股暖流从伤处涌进,程铮手法缓慢轻柔。池术侧去脸,一点表情都不敢外露,潮热瞬时爬上耳垂,晕染了脸颊。

      他慌极了。

      “好了,这几日多加注意。”程铮套上袜袋,起身回到原位。

      程铮只见池术半面羞涩透红,便问他:“怎么了这是?上个药而已,你都想了些什么。”

      池术一怔,慌不择口地说:“没,没啊,我,桌案上有茶要喝吗?”觉着突兀改了口:“你饿吗...”池术掐红了掌心,道:“我觉着是有些热...”

      程铮见他慌神,低声说:“百解,白日宣淫伤身。”

      “谁...谁宣了。”池术耳垂至脖颈登时红潮扑满,“我没有。”他抬眼时正好对上程铮,才反应过来程铮在戏弄他。

      “现下矢口否认,昨夜是谁抱我不撒手的?”程铮推开他们中间的桌案,用脚勾了下对方的椅凳。

      池术稳在椅里,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正襟道:“昨夜夙夜寒凉,在下不胜酒力,如有冒犯之处,殿下莫怪。”

      “说这么多,我只听到一句,你怕冷。”程铮不逗他了,说道:“对了,那丫头现下在我府里,打算送你这来”

      程铮把代州流民安置妥当,又留了些银钱不至于他们买乞讨食。走的那天看见蹲在屋角的女孩,是那个被打聋的女孩,程铮照例给了她银钱,可她不要。

      那女孩无依无靠,唯一视为亲人的徐娘也惨遭不幸,程铮想,即便给她银钱,姑娘还小,待银钱用光还是会再度任人鱼肉,便带回郢都。

      起初她还说话的,过了几日离代州越来越远,她便不怎么说话了,直到进了府,更是不欲开口,孟扬回报府里事务时说,不论他如何比划,女孩只点头或摇头。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从早到晚。

      池术想起代州的那个女孩说:“你带回来为何送我这里,你当乌金箸是托孤所吗。”

      “那倒不是,只是王府常年清冷,又没有女眷,一个孩子,难免寂寥。”程铮推开窗,葛叔正晾晒着药材,王虎从屋内出来叫了几人去帮忙,说:“我瞧你这热闹的很。”

      池术摸了下药碗,还有点烫,便慢道:“你也瞧了,我这院虽人多,但都是粗人,一屋子老爷们,不大合适吧。”

      程铮趴在窗沿觉着他说的对,但是王府确实不合适留人,尤其是女人和孩子。程景灼这两日不挑时辰的带人搜查,孟扬熟谙王府则带着女孩东躲西藏,程铮心里始终不踏实。

      程铮正迟疑思索,那边的池术却开口道:“罢了,送来吧,我院有个孩子,他两作伴正合适。”

      程铮回眸说:“星河说合适那便合适。”

      池术端起药碗正喝着,程铮道:“姜学思的案子已经结了。”

      池术最后一口药卡在喉结,他拭了下嘴,“结了?”池术惊叹朝廷办事的雷厉风行。

      程铮收碗叠帕,说:“对,结了,刑部把状子呈给大理寺复审,当天下午就给盖戳归档了,白纸红印不是小事,刑部和大理寺没人敢拖着。”

      “拖则生变。”池术喉咙药味浓郁,程铮不让他喝茶,池术捧着他端来的白水,道:“各部与各州沆瀣一气,单凭政务往来和私相授受是做不了如此周密的局,甚至蒙蔽皇上的眼睛,玩灯下黑的戏码,所以我们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程铮顿了顿,想起了那夜无人看守的东直门。

      “联姻?”

      “不错,就是姻亲。”池术含了口白水。

      程铮拿着空杯接住漱口水,道:“我朝并没有明令禁止,官员与官员之间不能联姻结亲,可若是如此,短短几年怕是兜不住这么大的网。”

      “十年,不短了。”池术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说:“十年前懵懂无知的孩提如今都能提剑杀人,有什么是这十年办不到的。”

      时间能改变一切,即便昨日推杯换盏,称兄道弟,今日也能翻了脸子,老死不相往来。倘若触及到切身利益,明日还是能坐在一桌把酒相谈。

      “照你这么说,想要滴水不漏的欺瞒朝廷,先要建立密不透风的关系网。”程铮有些难以信服道:“我觉得不大可能,魏德泉身后没有世家支持,凭他一人游说各部极其各州,他办不到。纵使是世家之首的韩修贤,他也未尝办的了。”

      “你又岂知不是他二人联手。”池术慢条斯理的摸着桌沿,道:“韩修贤是各世家的支柱,势力庞大。魏德泉是前朝老臣,在国子监中占有可怖的声望,势力与声望缺一不可。”

      “不可能。”程铮笃定道:“我不认为白纸红印案能与韩修贤搭上关系,韩家势强,皇上肯把他放在尚书位置上,已经是很给他面子,在仕途这条路上,韩修贤已经走到了头,皇上不会放他入内阁更不会入东宫,是以,韩修贤已经被钉在那,政绩上的事做与不做都影响不到他,何必再蹚浑水。”

      池术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

      “况且韩家又不是什么洞天福地,总不能个个出人头地,韩家面上根基遍布朝野,实际上没出息吃干饭的,大有人在。韩家树大招风,韩修贤不能将其自生自灭放任自流。”程铮指了指他的腰佩道:“所以,韩修贤缺的是钱。”

      此案经刑部审查,确无银两往来,魏德泉说的不错,携带地方印章押运朝贡确为各部减重,也为各州损失减重。

      要想从中牟利太难了,即便到了手上,那也是杯水车薪。

      池术眯起眼缝道:“这就是我怀疑的第二种可能。”

      程铮侧头看他,像是与池术想到了一处。

      “韩修贤以权谋势赌的是圣意,魏德泉却是靠时政改变世局,谋的是将来。各大世家以及官员是被魏德泉不知不觉中拉入局。”池术坐起又靠回椅里,叹道:“大网人不可及,那是浑然天成的。”

      官员之间结成亲家并不奇怪,在日月翻转的积年累月下,已经隐隐促就了一张蛛网。嫁娶就是朝臣们互相拉拢交朋友的方式。高嫁嫡女,低配庶女才能上下贯通。不过多年来,大家都在自己盘上下注。

      是魏德泉将他们串在一起。

      程铮问道:“那高弘文呢?魏德泉与韩修贤不是一路人,那高弘文又为何隐而不发呢,据我所知,高府并不是蛛网里的白丝,算是本本分分。”

      高老爷子虽年事已高,但把持高府的还是高弘文。高弘文不完全算盛德旧臣,盛德年间他只是兵部小吏,到他自请下放带代州前,连皇帝面都没见过。

      高弘文为人清高,从不交友,这也是他为何在那个无人问津的位置上干着谁都能干的活的原因,别人有意结识他要与他成为盟友,却吃了高弘文的闭门羹。

      池术想开窗透气,奈何脚着不了地。

      程铮看他沉吟不语,便又问了一次,哪知池术却说:“殿下啊,你我二人合盟,破的是旧案,不是谋皇位。”

      池术指着皇宫的方向,道:“你的前途在那。”池术指了指脚下说:“我的,在这。我只说帮你盯人,可没说要做你的谋士。”

      程铮拉过椅子,与池术四目相对道:“那要怎么样才肯做呢。”

      “怎么样都不肯。”池术抬指点在程铮的鼻尖说:“委托乌金箸办差,一百两。若是乌金箸少主,八百两。”

      “好大的胃口啊。”池术正要收回去,岂料程铮一把握住他的腕,拉到跟前说,“我的钱可全打了那副腰佩。”

      “那你可得勒紧腰带了。”池术凑近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熟悉,面色不变地说:“要是没钱了,可以求我,若我心情好了,赏你一点也是未尝不可。”

      “你的人,还在我那。”程铮在说话间扣住脚踝,说:“不要了吗?”

      “乘人之危实乃下作。”池术被程铮一手攥着手腕,一手把这脚踝,他想一掌打过去但怕程铮脑子一热拉他入怀。池术看着他逐渐逼近,临近时闭眼道:“你弄死我吧。”

      他停在池术鼻尖前,撩过额发挂在耳后,说:“我可舍不得。”

      程铮顺着脚踝往上攀去,摸的池术呼吸微乱,那手掌掠过小腿停在了膝处,反手将池术抄起,又是一个横抱,把池术从椅里抱起,池术刚闭上的眼,猛地睁开。程铮不看他,越过桌椅径直抱他进内屋,池术不停地拍打着他,说:“青天白日里,殿下...”

      程铮手一松,一把把池术撂进床榻,“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昨晚你就该跪在石头上求饶了。”

      “你...”池术攥皱了被面,被程铮这句话弄的面红耳赤。

      程铮不怀好意的指着自己的耳垂,戏弄道:“你好红。”

      池术上一刻还在想着程铮做事留有分寸,下一刻就从榻上腾起,高呼道:“程砚川!我要弄死你!”

      程铮后退一步,指着他的腿说:“你要怎么弄死我?”话音刚落,程铮侧头接住池术扔来的头枕,他把头枕抱在怀里,来回地抚摸。池术在那动作里,脚踝莫名传来一种酥麻,仿佛程铮的手还停在踝处。

      池术下意识摸了摸踝处。

      程铮见他不语了,道:“你的人,还要吗?”

      池术侧头盯看着他,把‘衣冠禽兽’四个字咬在齿间,面上勉强地笑着说:“殿下,要我做什么呢。”

      程铮看他如此识时务,也不逗他了,只将头枕放回原位,道:“过几日等你脚好些,陪我去新任尚书王修的升迁宴。”

      池术干脆利落道:“不去。”

      “方才心里还夸过你识时务。”程铮坐在塌边说:“现下就变脸,您是杂耍班子变戏法的吧。”

      “谁知道你心里怎么骂我呢。”池术说:“咱敲锣的就别瞒变戏法的,话说一半,我可去不了。”

      程铮拍了拍袍边的灰尘,浪了一夜,衣袍都脏了,“你得去,上次在代州,皇叔已经瞧见你了,这次百官齐聚,要是见不到你,我皇叔是要生疑的。”

      程铮卖巧儿似的梳理着池术的发,池术说:“按了个什么名头,且说来听听。”

      程铮瞧这事儿有戏,便将刺史府遇到程景筠的事简明扼要地讲给池术。

      “合着真应了那句话,放在身旁挡妖邪。”池术摆弄着床帐道:“可若是我不去呢。”

      “你要去。”程铮道:“前几日皇叔向我讨近卫,你应该是不想让我把古晨送出去吧,毕竟那人是少主唯一的近侍。夺人所爱不是我的作风,可皇叔之命我不得不从。现在我又被吊了腰牌,使了不少银子才与你偷得半日,这银子你得赔我。”

      “你说的是赔钱。”池术把床帐搁在二人中间,他藏在床帐后说:“不是陪人。”

      旭日半升,时已过巳。

      程铮不能在留了,查院的看他不在是要上奏皇上的。

      “过几日,我来接你。”程铮临走时把伤药放在枕边。

      池术听着脚步声渐远,放下床帐追问道:“那古晨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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