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斯坦尼的一封信》93号加满

9、第九章

　　宁萌萌4年前进的云台，进台一年就成了台里热度最高的女主持人。她这辈子顺风顺水，大学念的是国内最好的传媒大学，毕业就签了一线的电视台，没过过什么低人一等的日子，也没经历过求人求工作的生活。工作没多久，身边就都是只会对她说好话的人。
　　于是她进门看到礼乐的时候也没太放在眼里，甚至可以说在这个节目里，她唯一需要花心思对待的只有黎化一个人。所以她进门了也没什么动作，站在门口等礼乐走过来。她看着那个带着温和微笑的人由远及近地过来，忽然有了一种让她很不舒服的感觉。
　　她活的年岁不长，可是已经很久没有过让她感到羡慕的事情了。她有美貌，有事业，有金钱，有别人可望不可及的社会地位和一堆喜欢她的人。可是在礼乐远远走过来的那几十秒，她忽然觉得这个人身上的从容和包容，所带来的那种独特的魅力是那样的吸引人。
　　而这样比起来，她的那些一成不变的美貌和训练痕迹严重的上镜技巧，就显得有点轻浮。
　　礼乐在她面前站定，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很漂亮的小主持人，笑着伸出手。
　　“宁老师，幸会。我是咱节目的专业代表，我叫礼乐。您真的很漂亮，比电视上漂亮好多倍呢。”
　　宁萌萌就站在那里，毫不掩饰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两遍。她发现礼乐一点也不尴尬，甚至也不强撑，甚至说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在包容她胡闹一样。
　　于是她很不爽地飞快地伸手，就触碰了一下她的手指尖就快速收回。
　　“礼老师谦虚了。我看过你的履历，很厉害呀，24岁就名牌大学硕士毕业了，四年就把自己的企业做到行业顶尖了。这样比起来，我这点漂亮不值一提呢。”
　　礼乐收回手，笑着回她。
　　“各行有各行的说法，这么说起来还是宁老师厉害，我28岁才算是在行业里混的有个名字，你26岁就已经站在行业顶尖了。我在这个节目里面就是镶边的，主要还得是靠你和各位老师撑起来呢。”她抬手看了看表，然后也没看她脸色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
　　“这样，我就不当误你拍宣传照了，这么好看的妆造，肯定成片出来很好看。你快拍吧，我去休息室里了，过会儿见啊。”
　　于是礼乐就朝她摆了摆手说再见，看着宁萌萌只来得及下意识点头，就快速地，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小红紧紧跟在后面，跟宁萌萌打了声招呼就大气也不敢出地低头往外走。真出了门走了一段路才呼出口气。
　　礼乐低头看着手机，听到动静忍不住笑了，瞥她一眼。
　　“这么吓人呢？”
　　小红重重地点了点头。
　　“姐，你不知道，宁老师其实人不坏，就是脾气不好，爱发脾气吧最后遭罪的还是我们这些底层打工人。不过姐，你真的好会说话啊，怎么听起来很有礼貌，但又有点怪怪的。”
　　礼乐没接话，倒是听着小红嘴还在那里叭叭。
　　“就是好像不冒犯别人，但也不委屈自己。对，就是这种感觉！姐，你真的好厉害啊，我以后要跟你学说话，你知道吗姐，我刚开始接手艺管地活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艺人接触······”
　　小姑娘真是有点放开了，可能是因为她自己把刚刚和宁萌萌那场对话当成了一场同仇敌忾的战役。礼乐听着有点意思，但又有点头疼。于是她干脆低着头看手机，走着走着忽然想到什么停下来。
　　“······姐怎么了？”
　　小红的话头戛然而止。
　　“往哪走？”
　　“哦哦姐会黎老师休息室的话这边——”
　　礼乐顺着她手的方向走，低头视线回到手机上之前没忘记扭头跟小红说。
　　“你继续，刚刚说到哪儿了。”

　　一回到休息室，她忽然感觉到气氛有点不一样，很安静，每个人都在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她抬眼去找，在沙发上，她原来坐的位置，看到了窝在那里，身上不知道被谁披了个毯子的黎化。头发上还夹着卡子，人已经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熟没有，休息室里的灯被调的稍微暗了一些，显得他鼻梁打在他脸上的阴影更加晦暗。那种晦暗增生了一点礼乐心里的莫名情愫，让她觉得惶恐。
　　礼乐蓦地看到这一幕，忽然忍不住心里一颤，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自从再次见到黎化以来，他们都已经是以成年人面目示人的人了。那种情况下，即使是他们有再多的努力放下疏离，这样短的时间内也难以感到熟悉。
　　可今天看到这样睡着的他，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让她觉得，也许一个人将近十年自己不曾知晓的阅历，也不算太难懂。
　　黎化真的很好看。他和很多年前又不太一样，那双闭着的眼睛在睁开时多了很多东西，那张脸上的五官也多了一些棱角。
　　她忽然想起来，黎化之前问过她，什么叫“真听真看真感受”。
　　当时她说，当有一天你这辈子的所有经历都出现在了你的眼睛里的时候，你就是真听真看真感受。
　　那个时候她算什么啊，黎化竟然还认真地听进脑子里想了半天。
　　明明休息室里有很多人，可是礼乐却感觉不到，她放慢手脚慢慢走过去坐到黎化对面，并不是刻意为了减小噪音，是她这会儿真的觉得有点行动困难。
　　忽然隔着门传来了一下小小的骚动，依稀听到有人说下暴雨了。
　　那一瞬间似乎潮湿从房间里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地窜进来，窜到她的骨骼缝里，一瞬间她感觉到了疼痛，忍不住弯腰护了一下自己的腿。弯腰皱眉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感到不知所措。
　　那她呢，她这些年的日子算些什么呢。

　　礼乐的履历显然是光鲜亮丽的。虽然现在自己名下的两间医院产权都抵了出去，并不太大妨碍她的企业在业界的地位。
　　作为老板她是成功的，作为动物医学业内的人，她也数得上名。她有自己的专利，有自己的文章，有完美的学历。
　　可是她知道，贺旻知道，从前大洋彼岸在那段时间那座城市的大部分中国留学生甚至海外同胞都知道，有过一段被扼杀在时间里的，并不算光鲜的事情。
　　在每个阴雨天都可能会隐隐作痛的腿，都会让她想起来那些想起来就会发抖的绝望，那些意图掐断她活路的面孔，那些她努力保护却看不到出路的生命，那些她意图坚持却看起来很傻的原则。
　　低着头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只大手，很轻地放在她的小腿上。
　　她抬起头，看到黎化还没太清醒的眼睛，甚至身子都是半撑着还没起来的。他很轻地问她。
　　“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