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ll into ruins》清风得令

3、第二章

　　1.
　　下课铃一打，秃顶的物理老师难得没有拖堂。夹着课本教具挺着傲人的将军肚慢慢踱着步子走出了教室。
　　学生们早在铃打得那一瞬间闹腾开，就像是达到沸点的水那般叽喳着冒泡。女生们围聚在一起讨论喜爱的明星，男生们则在讨论昨天某某队伍的球赛。
　　我趴在桌上，在吵闹的背景音中心安理得地进入梦乡准备一会周公诉诉物理之忧。
　　周公还没见到，背景音倒是先消失的一干二净。
　　同桌的手肘像是上了发条的机械，一下一下，沉重且匀速地顶在我身上。
　　我在她将要扑上来疯狂摇我的时候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正好对上桌前瘦高男孩的那张冷脸。
　　呼——
　　在那一刻我听见了倒吸气的声音。
　　楚子航什么也没讲，见我起来后便转身走出了门外，一身皎洁白衣在我们班有些许凌乱的班级环境中显得更加飘飘如谪仙。
　　我在全班的凝视下揉了揉乱发追了出去。
　　“你等等我。”
　　“体育课下得晚了所以没找你。”
　　“我错了嘛…”
　　我低眉顺眼地轻轻扯了扯楚子航的衣角。他终于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讲“下不为例”，也像是一种无奈的司空见惯。
　　我嘿嘿笑了两声，马上小步贴到他身边去拉他手。
　　这里没人，所以楚子航也顺了我意。
　　“你又发现了什么？”我问他。
　　“什么也没有。”楚子航淡淡地讲。
　　这种对话我们已经维持了好久，从那场雨后。
　　初三时楚子航找到了那所学校的登录页面是唯一的线索。自此之后，不论我们如何在社交网站上搜索都一无所获。
　　花架下，我俩站在一块，楚子航拿出了一本笔记本，那上面有他记录的一些网址。
　　“那怎么办。”我问。
　　我的脑袋一直空空如也，查找资料之类的往往是楚子航在做，我所做的只是把他整理出来的东西搜查整理好打包给他。他让我怎么搞我就怎么搞，楚哥指哪我打哪。
　　“我找了几个网站，外网的。”楚子航拿着本子翻阅了一下，“再试一下关键词吧。”
　　“OK。”我比个手势，“周六久光见。”
　　“久光，去那干什么？”楚子航没接上我的思维，有点诧异。
　　“过节啊，”我理直气壮道，“六一儿童节。”
　　“我们已经不能过了。”楚子航愣了一下道。
　　“我讲过就过哦。”我盯着他慢悠悠道，“而且什么事都得有个缓冲嘛……我过了十五年儿童节，一下子不过了不太习惯……”
　　“但…”
　　“去嘛去嘛，一块出去玩啦。我们还没约过会耶~”
　　“。。好吧……”
　　“耶！”我高兴地起身，向他道，“就这么定了！不许反悔哦！谁反悔谁是小狗！”
　　楚子航点了点头。这也我让知道周六他肯定会在久光打我的电话问我在哪。
　　我高兴的笑了起来，随后想起……
　　“完蛋了！下节班会！”
　　我急急忙忙和楚子航讲了声我上课来不及了，转头就看见他拿出了记录薄，那是记上课正式铃打了后还没回教室的人用的。
　　“快点吧，要打正式铃了。”
　　“……你不许记我！”
　　2.
　　“等我一下好吗？要不先去必胜客占个座？”
　　“在打扮，女孩子对第一次约会往往会很上心的。”
　　我把电话夹在肩上，手上拿着裱花袋在蛋糕上挤出一朵朵小花。
　　“就这样，我马上就出门了哦。”
　　蛋糕是一早上起来烤的，裱花是我提前一个月学的。周六讲想过六一是假的，给楚子航庆祝生日是真的。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所以一直没说。
　　我放下裱花袋，将蛋糕装进盒子再放进袋子里。又一次在镜子前检查了一下衣装，这才发现忘了涂新买的唇釉。想去拿的时候，大门却被敲响。
　　我皱了皱眉，打开了大门。
　　门口站着一名老人，穿着标准的西装三件套，胸口甚至还十分骚包地别着一支玫瑰。他很精神，背脊挺得笔直。岁月在他留下了痕迹，却也为他增添了额外的韵味。
　　“嗨…，我想我可没有什么外国亲戚。”我愣了一下，随后以一种奇怪的语调说道。
　　“我也并不是你的亲戚，小姑娘。”老人笑了一下，“不如让我喝杯茶？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一谈。”
　　“再等我一下，这边有个人找我。”我发送给楚子航后，放下手机。
　　我还是让那个老头进来了，他那气质一看就不会是什么贼之类的，如果真是的话那他太惹眼了。
　　“这么多年你一直独居在这吗？”老头打量完我的住处后感叹，“了不起。”
　　“所以重要事情是来考察我的生活环境吗？”我吐槽道。
　　“我只是感叹一下。”老头摊了摊手，“不开玩笑了。”
　　“希尔伯特·让·昂热。”他以一种严肃的语气道，“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也将是你未来的监护人。”
　　“开什么玩笑我的爹妈好好的……”
　　什么学院？我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用一种戒备的目光再一次打量起眼前的老人。
　　“这个反应，你是知道的？”昂热讲，“那么接下来的事也好讲了。”
　　“你说。”我定了定神。
　　“你的父母，祝星与梁渚是我的学生。在你的印象中他们应该老是出差。”昂热坐在椅子上。“其实他们是出任务，而任务内容就是屠龙。”
　　屠龙。听到这里我心下一惊，思绪又回到了那个雨夜。那些和我一样闪着金色瞳孔的生物，念诵着古奥森严的词句，八足天马威严高大，神明手中枪矛神圣肃杀。
　　“……他们失踪了。”
　　“…接下来……，你会在预科之后……”
　　他在说什么？
　　零星的词汇挤进我的耳中，挤进那片暴雨中。我像是又回到了高架桥上。悠扬的歌曲被暴雨冲刷得不成曲调。高架桥一眼望不到头，雨就这么下着，大得像是要淹没整个世界。
　　“嗨…，回神了！”昂热的响指在我眼前炸开，我惊得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不意识攥紧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你遇到了一些事？”昂热对于我的走神有些无奈。
　　“没有…”我开口，又是一阵沉默。
　　“我，不想去那里。”
　　不想去卡塞尔。这是我当时心里唯一的念头，如此强烈、不安。仿佛我去了之后我的世界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往平淡安乐的生活也只是虚假的。
　　从上了那辆迈巴赫就开始，我的生活偏航了？
　　不对，不对。
　　是我的眼睛，眼睛！
　　我感到一阵焦躁迸发，不安的心开始加快跳动。“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我讲。
　　“这不只关系你一个人。”昂热注意到我的不正常，厉声道:“这关系到许多人，包括你今天接下来要去见的人……”
　　“我讲过了我不去！！！”
　　“砰”，管道炸裂的声音，随后便是飞溅失控的水流。水像是有意识一般向我这边流来。
　　“……”昂热的表情带上了一抹惊色。
　　“言灵……”他念出了这个词汇，一抹金色染上他的双眼。
　　“咚”的一声，我被甩到了橱柜上，顺着橱柜滑下来瘫在我自己搞出的水滩中。我一下清醒了过来。
　　坏掉的水龙头还在不断喷出水，发出滑稽的声响。
　　“知道了吗？”昂热站了起来，像没事人一样。仿佛刚刚把我摔到橱柜上的人不是他，他只是坐久了不太舒服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
　　“你干了什么？”我感到震惊，狼狈地爬了起来。
　　“这是言灵。”昂热不急不徐道，“是混血种的战斗手段。有不同的分类，这些会在你之后的课程中细讲。”
　　“那他们……”
　　“不会像我这么强，但对付你，足够了。”昂热将胸口的帕子递给我，示意我擦擦。
　　“现在还觉得，你可以照顾好自己了吗？”
　　我沉默了。
　　“我跟你走。”良久，我开口道，“但是，我得打个电话。”
　　昂热点点头。
　　“是路上…”“祝你生日快乐。”
　　楚子航的声音很好听，尤其在打电话的时候。可我却听不下去了，急匆匆的打断他。
　　“我们……，分手吧。”
　　“什么？”对面的声音有些着急。
　　“你现在在哪…，祝绪，你还在吗？！”楚子航那传来一阵桌椅的声音，他估计正在往餐厅外走。
　　“我还在啊……”我压下声音道，“我们分开吧…”
　　楚子航还想问什么，但我只是讲了一句话后便挂了电话。
　　对不起。我在心里默念着。
　　“走吧。”昂热道，“机票已经定好了。你要换件衣服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走进了我的卧室，把证件之类的收好。
　　背着包出来时，昂热正在打量我包装好的蛋糕。
　　“可以帮我个忙吗？”我突然道。
　　“下周一，把这个蛋糕和纸袋子送到我给的地址。”
　　“可以。”昂热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道:“还有点时间，你可以去找他。”
　　我只是摇了摇头。
　　水龙头在我关上门后仍然在喷水，在水淹了这间房子前，无人会发现。昂热讲会有人来修理，连同蛋糕也会在下周一准点出现在我给的地址。
　　我背着包，跟着昂热上了车。车子渐渐驶向远方，像是当初那辆从校园启程的迈巴赫，驶向未知。
　　直至…，死亡！
　　周一，楚子航拔开人群。看向讲台上的那盒蛋糕，蛋糕上用果酱歪歪扭扭写着“楚子航生日快乐”几个字。众人议论纷纷，在讨论是哪个暗恋楚子航的女生送的。
　　“是她。”楚子航想。
　　电话的最后一句是“如果想知道原因，来卡塞尔。”，再之后无论他如何拔打那个号码都只有一阵让人心慌的忙音。
　　卡塞尔…，从爸爸的口中说出，再从祝绪的口中说出。
　　“啪”的一声，蛋糕滚到了地上。
　　楚子航在众人的惊呼中，走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