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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他是飞行员 ...

  •   张栩生没说话,看着路轻笑起来。

      虞岁穗有点不高兴,她很分得清张栩生是藏了什么体贴的心思还是故意在逗她。

      刚才她问话的时候直起腰,那是一个别扭的姿势,安全带的阻力拽着她的身体,重新靠回椅背的时候才感到肢体拗得发酸。

      她望向津来路尽头的落日,逐渐沉醉在太阳鲜艳深沉的色彩里,把张栩生晾在了一边。

      张栩生以为她生气了,脸上的笑收敛下来,变成克制的微笑,“你真想听?”

      虞岁穗很快回过头:“嗯。”

      她背对着余晖,头发没有扎起来,随着扭头的动作晃了晃又披洒在肩上,光线映着她的发丝边缘,是浅金色的。

      张栩生愣了愣,觉得小姑娘挺漂亮。

      到了开灯的时间,街道两旁的路灯同时被点亮。

      整座城市在白日落幕之前发出阡陌纵横的微光。

      “我不是去凑热闹嘛,然后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合唱表演。”张栩生慢慢地讲。

      “你知道合唱的台子吗,就是像台阶一样的那种,最前面站着领唱的小姑娘,她自己拿着话筒,快唱完的时候,角落里有个小孩打瞌睡,往下倒过去,眨眼就把整个台子上的孩子全压趴下来,舞台下乱了套,但那个领唱的小姑娘还在唱歌,一直唱到最后一句才回头看,一看就笑了,话筒还对在嘴边,你知道那笑声…”

      他看了虞岁穗一眼,住了嘴,脸上笑意很深,但没笑出声。

      那个领唱的小姑娘就是虞岁穗本人。

      虞岁穗全想起来了。

      她偏追着问张栩生做什么呢,真是闲的。

      “还挺可爱的。”张栩生补充。

      虞岁穗使劲扭头看窗外,暂时不想和他说话。

      广场里还是有不少人,虞岁穗不怎么出门,对着琳琅的店面犯了选择困难症。

      张栩生左右看了看:“我有点想吃意面,你呢?”

      虞岁穗没想到张栩生作为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口味居然如此童真。

      她不挑食,有饭吃就行,于是她点了点头,然后和张栩生一起一本正经地在排队的凳子上并排坐下。

      身边多是领着孩子的家长,或者是约会的学生,他俩正襟危坐,有点滑稽。

      小孩子跑来跑去玩耍,跑过张栩生面前的时候绊了一下,张栩生下意识伸手去护,没想到虞岁穗也伸了手,两人的手刚好在半空中错过,一上一下托住了小孩的身体。

      旁边的一对高中女生见状马上捂起嘴兴奋地说起悄悄话。

      虞岁穗也很意外,她把头发撩到耳后,然后把食指抵在下嘴唇上摩擦,忽然对鞋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张栩生看着她故作忙碌的样子,又不出声地笑了。

      他们点得不多,虞岁穗要焗饭,张栩生点了牛排,另外还有最小寸的披萨和一盘小吃。

      张栩生在吃饭的时候很安静,虞岁穗也是,他们没有聊天。

      “你好。”

      虞岁穗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个穿黑色大衣的女人,她画着淡妆,波浪卷的头发编成侧麻花辫,戴着一顶贝雷帽,耳垂上还有一对珍珠耳环,虞岁穗离她很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她有印象,这个女人坐在不远的桌,抬头往这边看了好几次。

      “请问这位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吗?”

      什么东西?虞岁穗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点发懵,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啊,不是。”

      她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社恐。

      年轻女人很高兴,她很快转向张栩生,“可以要联系方式吗?”

      张栩生正在往牛排上倒黑椒酱,他很专注,手也很稳,像是遵循着自己默认的程序一样把酱汁均匀地铺开在牛排上。

      听到这句话,他礼貌地看向年轻女人:“不太方便,抱歉。”

      还笑了笑。

      对于处理这种事,张栩生有经验,他甚至骄傲了一下,认为自己是游刃有余的。

      女人也很大方:“没关系,打扰了。”

      她和友人走远后,虞岁穗才刚刚缓过来,她松了口气,继续吃盘子里的焗饭。

      为了遮掩不自然的局促感,她揶揄张栩生道:“我还在想,我是说我是你妹妹,还是说我是你侄女。”

      张栩生往嘴里送牛肉:“我看起来还挺年轻吧,那个姑娘跟你差不多大。”

      人家都管你叫先生,要是以为你年轻,那就要叫同学,抖什么。

      虞岁穗腹诽一顿,嘴上只说:“我就不一样,我一眼就看出你三十多岁。”

      张栩生瘪瘪嘴:“没有多,哪里来的多。”

      他其实对年龄没什么所谓,只是觉得虞岁穗嫌弃人的时候脸皱皱的样子很有趣,她自以为不说出来别人就不会知道,没想到其实全都写在脸上。

      她倒是比实际年龄稚嫩许多,张栩生想。

      张栩生比虞岁穗吃得快,他让虞岁穗慢点吃,自己去趟洗手间,顺便结账。

      他在返回的时候路过员工用的楼梯间,发现厚重的门开着,觉得有点奇怪,就朝里看了一眼。

      一个陌生男生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后晦暗的空间里,他的眼睛很大却没有神采,眼白和瞳仁的比例有点失调,乍一看白多黑少。

      看见张栩生发现了他,他忽然冲上来猛地拽住了张栩生。

      但张栩生比他强壮很多,又穿得厚,他一抓竟往下滑了一下,差点没抓住。

      张栩生并没有被吓住,礼貌地询问:“你是?”

      男生抓着张栩生的手没松,张栩生淡然自若,也没有动的意思,静静地看着他。

      这时虞岁穗出来了,可能是她等久了就出来和张栩生汇合。

      她明显生了不小的气,但不好在公共场所发怒,只在走近后对着那个男生用呵斥的语气简短地说:“松手。”

      张栩生还是没什么表情,男生倒真把手松开了,张栩生的眉毛极小幅度地挑了挑。

      张栩生没猜错,虞岁穗快要气炸了,她没想到王骄这坨幺蛾子居然会扑到张栩生身上,在她眼里,王骄是在骚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男生的声音有点发抖,对着满脸怒容的虞岁穗说:“他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张栩生用审视的目光看了这个男生一眼,并没有插手,只是站在虞岁穗的斜前方,不妨碍他们对话,但能他们的距离无法缩短。

      “跟你没有关系,”虞岁穗冷冰冰地盯着他,“别纠缠我,也别拉扯他,别出现在我面前,我真的会报警。”

      王骄似乎被她的眼神吓住,瑟缩了一下,但那鬼鬼祟祟的眼神还是黏在她的身上。

      虞岁穗对他没什么耐心:“滚。”

      张栩生依旧安安静静扮演雕塑。

      王骄看了虞岁穗一眼,又看了张栩生一眼,转头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虞岁穗就接了个电话,她没避着张栩生,“喂,露露。”

      陆露有点着急:“坏了岁岁,宣琦告诉我王骄回国了,他不会又来骚扰你吧。”

      “你猜对了,而且掐的很准,”虞岁穗笑笑,“我刚刚就碰到了他。”

      “唉呀!”陆露也很烦恼地叫了一声,“他怎么不死在美国?”

      虞岁穗马上说:“下次我去庙里求求。”

      “你别开玩笑了,”陆露是真担心,“他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没有。”虞岁穗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由看了张栩生一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看他,但就是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张栩生站在不远处,正低头在打字,或许是在和朋友聊天,神情很放松。

      “放心吧,”虞岁穗说,“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这么说是因为她了解王骄,他的确阴暗,但太懦弱,这是最致命的缺点,所以他只能像阴钩里的老鼠一样,阴魂不散但惧怕阳光。

      虞岁穗没把他放在眼里,只觉得他烦人,像只赶不出房间的苍蝇,厌恶就够了,不至于畏惧。

      关于王骄,张栩生什么都没问,他们回到车上,准备回家。

      系安全带的时候张栩生的手机响了。

      “小虞,帮我看一下是谁。”

      虞岁穗拿起他的手机,“齐飞。”

      她注意到张栩生有一瞬间停顿,天已经黑了,车里暗暗的,张栩生的神色有点严肃,他伸手,虞岁穗把手机递了过去。

      “喂。”

      不知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张栩生的眉头又皱起,他低垂着眼睛看方向盘中央的奔驰标,右手依然放在手刹上没动。

      虞岁穗能听到对面一直在说话,但并听不清楚内容,只觉得声音低沉,有时急促有时缓慢,张栩生说的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轻嗯表示回应。

      他最后说:“我过来吧。”

      挂断电话后他神色如常地发动了车子,平滑迅速地驶出停车场。

      虞岁穗早就发现他偏离了回家的方向,但没吭声,好奇又担忧地坐在副驾上,她能感觉到张栩生周身的气场变了,她觉得此时保持沉默是最合适的。

      张栩生在红灯前停下的时候忽然把手伸向副驾,虞岁穗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张栩生蓦然看住她,似乎这才想起她还在车上。

      “抱歉,”他马上道歉,“我走神了,先送你回家。”

      虞岁穗也马上说:“没关系,我和你一起去,是很着急的事吧。”

      张栩生静默着思考了一会儿,“也行,时间不会太长,九点之前肯定送你回家。”

      “没事,”虞岁穗说,“九点之后也没事,我一个人的时候就没有门禁。”

      她接着问:“你刚刚想拿什么?”

      张栩生缩回手:“烟。”

      “我帮你拿?”

      “不用了,”张栩生看了眼绿灯,“你在车里。”

      “可以开窗。”

      “挺冷的。”

      虞岁穗点点头,随他去了。

      车拐了好几个弯,楼房逐渐稀少,树木开始增多,虞岁穗对路不敏感,这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地方,但没过多久她看到了建筑上的红十字标志。

      是一所疗养院。

      张栩生解安全带的时候听虞岁穗轻轻说:“我在车里等你。”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是他从昨晚到今晚第一次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好。”

      听到关门声,虞岁穗才把视线从手机上收回来,她看了眼张栩生的背影,他很高大,肩膀很宽,三步并作两步朝疗养院的大门走,谁都能看出他有点着急。

      她抬头望了望安静而通明的疗养院,犹豫了一会儿,把副驾的抽屉打开了。

      里面的东西不多,只有一包烟,一条毛巾,一只水笔,还有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是皮质的,拿在手里的质感很厚重,她凑着路灯的白色微光,看到上面刻着字——“试飞中心飞行记录薄”。

      她翻开第一页,在空白页的中上看到隽永的钢笔字迹“张栩生 037dcr”。

      张栩生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没有马上去电梯,而是拐进了楼梯间,他想抽烟。

      结果发现虞岁穗在楼梯间里等着他。

      “他是你的战友,你是军人,是飞行员。”虞岁穗看着张栩生的黑眼睛,用的是陈述句。

      张栩生定定地回视她:“是。”

      “那为什么…”虞岁穗想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自己他是军人,这是什么很难说出口的职业吗,但她忽然想到,张栩生这么做总有他的原因,于是她轻轻压断了话,转头去看夜景。

      张栩生居然语塞了:“我…”

      他想解释自己没有想隐瞒她什么,只是工作性质特殊,他行事从来不张扬,这是他的习惯,不是针对她。

      更不是提防。

      他知道虞岁穗误会了。

      虞岁穗回头冲他露出个笑:“没关系,我理解。”

      张栩生再次愣住。

      后来他有很多次回想起那个夜晚,他始终不知道虞岁穗说的理解究竟是理解到了什么,也想不通她怎么能毫不犹豫地就理解了连他自己都很难组织语言去解释的事情。

      但她给自己的眼神,让人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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