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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保平安的小礼物没有不收的道理 ...

  •   楼道里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味。

      “什么味道?”张栩生皱着眉说,他以为谁家的厕所失灵了。

      虞岁穗已经经过他身前,往楼上走:“哦,我的螺蛳粉。”

      她也觉得不妥了,这味道确实会扰民,该早点拿进家门的。

      “臭。”

      虞岁穗回头看着张栩生的脸,一字一句说:“我喜欢,香。”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鞋跟在水泥楼梯上发出吧嗒吧嗒的敲击声,最终消失在张栩生视野里。

      张栩生立在原处没动,他听着虞岁穗开了门,点亮灯,听着她把外卖带进屋的动静,钥匙放在柜子上的清脆声响,最后是关门声。

      楼道重归暗与静。

      张栩生回过身,将钥匙精确地插入锁孔。

      置什么气?他问自己,真幼稚。

      虞岁穗很敏感,但她真的不知道张栩生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她边吃米粉边看综艺,填饱肚子后靠在阳台边发呆。

      他为什么不高兴?

      虞岁穗不能不在乎这个问题。

      入夜的微风泛着凉,把草木的气息往上托,和发丝一起覆在脸上。

      忽然她想起刚才那个源于意外的拥抱。

      那时候她不小心蹭到了张栩生的颈窝,虞岁穗回忆,要是张栩生当时是站直的话,她怎么倒都碰不着那里,那就是张栩生弯腰了。

      他为什么弯腰?

      虞岁穗不愿意再纠结,她关上阳台的门,去拆厉云给她送来的东西,顺手从茶几上拿了根橡皮筋把一头散发扎起。

      那是一条深蓝缎面的礼服裙,白炽灯的光照在上面立刻变成了流光溢彩的河流,样式很简单,但越简单的样式往往越考验设计师的水平。

      她拎起来往身上比了比,发现不穿高跟鞋会拖到地面。

      这是干什么…虞岁穗对厉云嚗殄天物的习惯深感无语,给他发了条语音。

      “舅舅,我用不到的。”

      厉云过了零点才回复:“拿着玩。”

      睡到一半起身看消息的虞岁穗:“…”

      舅舅不但有点钱而且有点癫。

      宁州有个风景名胜,是佛教圣地,虞岁穗没那方面的信仰,但由于成长环境的熏陶,每年不定时会去两三趟,点三支清香,祈福平安喜乐,国泰民安。

      上次虞岁穗和陆露提起要去庙里拜拜,她没有食言。

      这天她起得很早,天际刚刚弥漫出淡红色的亮光。

      在楼下,虞岁穗和晨跑回来的张栩生不期而遇。

      他们包裹在同一片晨辉中,一时无话。

      张栩生穿着灰色运动长裤和部队的短袖,颜色被汗津得隐隐发深,利落的短发也被汗湿,刺很短的海胆,虞岁穗瞅着他冒汗的额头想,摸上去会不会扎手。

      不知是不是出汗的缘故,张栩生的眉眼看上去更浓,更黑。

      虞岁穗避开了他带有军人特质的眼神,轻声说:“早安,栩生哥。”

      然后像条柔若无骨的游鱼似的从张栩生身边迅速滑过。

      张栩生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感受到她走过带起的风,很轻,挠得人心底发痒,总觉得要做些什么,比如把她叫住。

      叫住能怎样呢,张栩生醒悟过来,他很快恢复清醒,就算虞岁穗停下,他也并没有什么话能和虞岁穗讲。

      所以他只是转身看着虞岁穗的背影,目送她远去。

      等她淡出了视线,才察觉刚才忘了回应她的“早安”。

      张栩生回到家洗澡,热气腾腾的水砸落在身上,卫生间的镜子逐渐被细密的水雾覆盖,他闭上眼仰头对着水流,觉得虞岁穗应该不会在意他没说出口的问候。

      他用力搓了搓脸。

      虞岁穗确实没有在意,她那时脑海里有了关于阿举的新灵感。

      这几天厉云到处出差,工作室没活要干,她除了双休日去给魏爱汝辅导功课就没去别的地方,所以有大把时间宅家画画,更新很勤快,而反响也很不错,甚至又迎来了一波小小的涨粉。

      她有点忙得顾不上张栩生。

      或者说,她借着工作繁忙有意回避了这个小插曲,就像是一场博弈,思前想后的人往往先败北,她要先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不过有一点她心里清楚得很,她确实喜欢张栩生。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隐约能猜到张栩生的顾虑,但有些事情连头都没开,过早思考也无济于事,她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张栩生…

      虞岁穗觉得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张栩生必然比她更成熟,他有他的想法。

      所以她决定按兵不动。

      还没进山就闻到了积年累月的香火气息。

      寺庙依山而起,香客可以乘坐缆车也可以步行,虞岁穗时间充裕,就顺着青石台阶慢悠悠往山上走。

      这里植物茂盛,春光明媚,据说还生长着珍贵的鹅耳枥,但虞岁穗找了半天并没有见到。

      上山的时候依然看到两旁铁打的小摊面,用简单的架子支起棚子,棚面一般是红色的,光照在上面把人的皮肤都映成了深深的橘色。

      摊子里面卖的东西都差不多,无非是些外行人辨不清真假的玉石吊坠,陶土捏的生肖和小和尚,玛瑙菩提各种手串,玻璃烤的鸳鸯鹦鹉。

      还有虞岁穗小时候就见过的那种质量极差的玩具——塑料小鸟装在塑料花生壳里,一打开就唧唧叫,很容易坏,一坏就叫个没完直到没电。

      虞岁穗混在兴致勃勃的外地旅游团里一路往上走,忽然她看到了一个东西。

      红绳。

      就是那种最普通的,用几根红线编织的绳环,可以戴在手腕上。

      虞岁穗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摊前围着很多游客,摊主阿婆热情地推销,长着一张憨厚慈祥的脸,说着天花乱坠的吉祥话,她看到虞岁穗捏起手环端详便说:“买一根吧小姑娘,还有串生肖珠子和名字的,你看看喜欢哪样?”

      虞岁穗俏皮地笑了笑,和她讲了句方言,她以前不会在这种摊子上没东西,本地人没道理把钱花在这,但这次她有点想买。

      没什么缘由的,她想送张栩生一条红绳 。

      她不能确定张栩生的属相,也觉得从一大篮子黄豆大小的刻字檀珠里面挑出“张栩生”这三个字的可能性有点牵强,于是扬了扬手里那根素红绳。

      “我就要这个。”

      “好嘞,二十,扫这哈,微信支付宝都行。”

      真敢标价啊,虞岁穗心里暗暗想,扫码付了钱,把红绳揣在衣兜里。

      顺路,顺手,这解释很通,就当感谢他低廉的租价,并庆祝他小病初愈。

      保平安的小物件,送谁都不突兀,张栩生没有不收的道理。

      这个光景寺庙里的人还不多,苍绿的古松参天,投下浅灰色的阴影,肥硕的鸽子歇在黄瓦上。

      从正殿后门出来的时候,虞岁穗记起室友皮皮的拜托,皮皮有一串檀木珠串在开光,因为走得太急促来不及带上,于是托她到时候取了寄过去。

      她找到住持询问法事是否已经做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等虞岁穗回到家已经下午三点,张栩生开门的时候穿着外衣,虞岁穗以为他也要出门。

      于是问:“要去看你战友吗?”

      张栩生回答:“是去看了,不过已经回来了。”

      他示意虞岁穗进屋说话,虞岁穗摆手,没打算停留太久:“他好些了吗。”

      “好很多。”

      “哦,”虞岁穗摊开手露出躺在手心的手链,“送给你的。”

      “给我的?”张栩生伸手接过,本就细的红绳在他手上显得更细,“谢谢,很好看。”

      虞岁穗点点头:“喜欢就好。”

      她吸了口气,忽然抬起头直视着张栩生的眼睛:“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不高兴?”

      张栩生愣了愣:“什么?”

      虞岁穗想着既然问了那就不怕再重复一遍:“那天晚上你不高兴,为什么?”

      “我有吗,”张栩生想糊弄过去,“你记错了吧,我怎么会不高兴。”

      或许是他的态度太坚定,虞岁穗探究的目光在张栩生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认为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狐疑道:“是吗。”

      “骗你干什么。”张栩生再次肯定。

      “那我走了。”虞岁穗把背包往上提了提,觉得心里莫名轻松了,她朝张栩生抿嘴一笑。

      “嗯。”

      张栩生轻轻咳了声,虞岁穗闻声扭头看过来,见张栩生撑着门框低头也对着她笑:“你穿这条裙子很漂亮。”

      “谢谢。”

      张栩生仗着手长先一步替她推开门,望着她往楼上走,随口问:“你是不是去祈福了?”

      “嗯,我帮朋友去拿了点东西,”虞岁穗忽然想到什么,停住脚步转向张栩生,语调轻快地说:“真巧,我朋友也在西北,和你工作的地方离得很近。”

      张栩生怔了怔,嘴角忽然慢慢露出虞岁穗熟悉的微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西北?”

      虞岁穗这才意识到自己偷看张栩生的笔记本被他发现,瞬间有点慌乱,扭过头。

      张栩生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但很快就觉得这种想法幼稚至极。

      他看着虞岁穗的背影,不知不觉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再过几天我也要回西北了。”

      虞岁穗的脚步顿住:“几天。”

      张栩生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个问句,但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具体还有几天,于是回答:“十几天。”

      虞岁穗没说什么,嗯了一声继续往上走。

      张栩生看着她的裙摆飘过楼道拐角,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说那句话。

      他无言地用手指摩挲那根红绳,把它套在左手腕上,然后垂头咬住活结另一端将绳收紧,直到它和手腕紧密贴合在一处。

      虞岁穗沉默地上楼,开门,然后沉默地到沙发上坐下。

      她想起了一件算是久远的事,那时她刚刚高中毕业,多少有点心高气傲,在和朋友们讨论该怎么填志愿。

      记得自己不经意地指着参考书上某大学名称中的地名笑着说:“这么远,别说读书了,连旅游我都不会去。”

      而现在的虞岁穗终于明白,世界上根本没有绝对的事,人也根本不应该把话说得太决绝。

      茶几上摆着一杯冷掉的水,为能随时记录灵感杂乱放着几张白纸,虞岁穗拿过最上面那张摆在面前,用手指尖蘸了蘸水,在纸的左上和右下处各按了一下。

      纸张湿透,颜色从洁白转为深灰,虞岁穗在这两点间扫视,觉得这样看起来,西北好像也不算远。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保平安的小礼物没有不收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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