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频共振》慵玉

13、白云有玉

　　对方从胸膛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

　　”嗯......”

　　“可以，不过......我需要一些报酬。”

　　“什么？”陈心跳不自觉挺直了腰。

　　莱恩从外套的口袋中捞出一张请柬。

　　“想让你当我的......舞伴。”

　　？陈心跳明显疑惑。

　　请柬入手质感上乘，银灰色的卡面低调，周围印了一圈繁复的花纹烫金，不是一般的舞会。

　　“只有这个吗？”

　　“这是目前最为要紧的请求。”

　　莱恩暗笑，这只猫比他想象的大胆,没看里面就急着追问。

　　单纯好骗的一只猫。

　　二人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讯息，便自顾自找了借口离开了酒吧。

　　陈心跳在夜色中灵活起跳奔跑，终于赶在烤饼店关门之前买到了，又闪到巷子里给西塞斯拍了几张照片。

　　点击全图发送给何唱，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睡着了没有。

　　腕机终端叮叮咚咚响起来，是何唱的语言。

　　“陈小宝，回来的时候注意避开学校门口巡游的教官！收到请回复——”

　　何唱声音在那头懒懒散散，因为担心陈小宝被逮住扣分，所以一直关注群里各大教官巡游路线和动向。

　　“收到，重复，收到。”

　　陈心跳极为配合，真的像是潜入学校的不法分子。

　　把保温袋里的烤饼塞进怀里，陈心跳又隐入了夜色。

　　已经是深夜了，烤饼店的高个子老板将最后几个剩下的烤饼装起来，打算送给街头那边的流浪者。

　　最近天气寒冷，他就多做一点送给需要的人。

　　就在他关门的时候，一只手搭在把手上，门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响起。

　　老板见状只好又打开门，“不好意思,今天打烊了。”

　　“啊，不好意思。”

　　声音温和，像是冬天里的一杯燕麦巧克力，来人赫然是莱恩。

　　“朋友托我来买，还有吗？”

　　老板心中数了数剩余的量，卖给面前的人也是够的，那就明天再给流浪者们多留一点吧。

　　莱恩拎着袋子拍照给顾斯年。

　　“顾大会长，你要的东西我已经买到了。”

　　屏幕弹出顾斯年回复的消息。

　　“辛苦你了大少。”

　　“江箐一貌似很喜欢这个......”莱恩自言自语。

　　这个烤饼真的有那么好吃吗，江箐一在舰上就一直嚷嚷，回到地面上一瓶酒把自己灌睡着，隔天醒了又被家里人耳提命面一番你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是那么不知轻重？

　　然后一边挨骂一边垂着头，悄悄给顾斯年扣字说想吃烤饼。

　　顾斯年在开会，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只好让在附近的莱恩约完会代买。

　　屏幕上弹出顾斯年的转账，莱恩暗叹顾大少还是很有钱，几张烤饼就转了两百星币。

　　愉快收下。

　　“大少心情很好。”

　　莱恩没有否认，指尖在屏幕上轻敲。

　　“因为约会很顺利。”

　　还预约了后面的见面，心中有隐秘的愉悦散开来。就连蓝湾都在猞猁面前绕着跑圈跳大神。

　　莱恩按住太阳穴,乖狗狗——Slience。

　　——

　　那厢何唱在墙根下蹲守，等到猫一探头就一起裹着外套跑回向导宿舍去。

　　“冷冷冷冷！”

　　何唱嚼着香香脆脆的饼，眉眼柔和起来，寒冷的冬夜有这么一位朋友带着自己挂念已久的食物回来。

　　好像个猎人，悄悄的，缠着风雪归来。

　　然后双方落座喝着同一壶茶。

　　何唱对陈心跳总是软和的，两个人的关系在同吃同住中慢慢熟络起来，上课下课还一起逛论坛。在举目无亲的偌大的学院里，两个孤独的人靠着同一团篝火取暖。

　　莫大的荣幸。

　　或许是有话在喉咙里打转，于是何唱开口：“心跳，谢谢你做我的朋友。”

　　陈心跳捧住瓷杯的双手一顿，“怎么了？”

　　“也谢谢你专门去帮我买烤饼。”

　　“你听过这首诗吗？”何唱看向窗外，冬风压住雪花贴在玻璃上，室内灯光昏黄温暖。

　　何唱缓缓念起来。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

　　二十年重过南楼。

　　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旧江山浑是愁。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细小呼吸声铺满安静的室内。

　　陈心跳在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在课本外读过这首诗，不过是补充阅读面而已，当时的陈心跳远没有现在沉默，对一切都是充满希望。

　　父母亲朋还在身边，生活略有起伏但完全达不到要争执的地步，努力学习着，努力锻炼着，只为了长成一个好好少年。

　　一个没有被痛苦磋磨的少年。

　　少年游——

　　人生几时再少年？

　　换了环境早已是物是人非，相似的窗框看出去也不是曾经的旧风景。

　　他看见何唱的神情像是在回忆以前，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体会到了一丝苦涩，就和曾经的自己一样。

　　一模一样淡漠却无法开口的神情出现在何唱脸上。

　　他也想说何唱你不该是这样的，他也想问何唱你经历了什么？

　　“三年前，我也不是一个人的。”

　　何唱端起红茶，嘴角抿出苦涩的弧度，清亮液体倒映着他下垂的视线。

　　——

　　【何唱，柳老师叫你过去！你打架又被他发现啦!】

　　【何唱！今晚老师家一起吃饭你不去的吗？

　　【何唱！维修室走不走啊——】

　　年少的何唱一脸桀骜，脸上几处擦伤，满不在乎用袖子擦干净，身后伙伴招呼他。

　　【不去。】

　　【......柳老师买了学校门口的烤饼哦!】

　　【去哪里啊？】

　　【......吃饼。】

　　【我就知道你！】

　　少年扑在他背上，两人跌跌撞撞，背上的人掏出帕子塞在他领子里。

　　【擦一下吧，老师看见会心疼的。】

　　何唱闷闷回应着。

　　......

　　【野种!何唱是个没爹妈的野种！】

　　【柳青山真是眼睛瞎了让你进他研究院当助理，你凭什么啊？！】

　　【不就是分比我高那么一点儿吗？我让我爸捐栋楼还不就让我进去了！】

　　扑面而来的恶意如潮水一般将他溺亡。

　　【野种！你他妈哑巴了？！】

　　......

　　【不会是被我说中了，你真和柳青山有一腿？——哈！何唱你也是够牛逼的啊——】

　　【不过是个学习好一点儿的无能向导！】

　　学习好一点儿的无能向导......

　　闭嘴。

　　【你他妈闭嘴——我让你闭嘴！！】

　　那人被重击的脸侧甩出一道血线，何唱捏住自己痉挛的臂膀。

　　他是我的老师！闭上你的脏嘴，你凭什么侮辱他——

　　我的引路人，我的师长，我的朋友，我的家人！

　　何唱只要一停下就会不断回忆起年少时发生的一切，午夜梦回时常一身冷汗惊坐而起。

　　他的老师，西塞斯军事学院的实验室领头人柳青山在三年前便失踪，至今为止没有找到。

　　他的朋友们，他的老师，全部一无所踪。

　　自几个月前他得到一些关于神宵计划的一些消息，便毅然决然来到奥佳华。

　　他追踪白云晶矿而来——

　　他没办法对陈心跳坦白，黑暗中逆风执火炬，烧手之患一人承受便可，拉那么多人下水他于心有愧？让别人因为自己的事情受到不该有的伤害实属是不应该。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别人？”

　　陈心跳冷不丁出声。

　　何唱诧异抬头，半响才慌张出声，“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介意这个......”

　　“没有，只是看你快哭了。”陈心跳伸出手摸他的头发。

　　软软的。

　　“崽，现在你才像我爸......”何唱失笑捏了捏眼角。

　　“好吧，勉为其难。”陈心跳才不稀奇当别人没有血缘的爸，但是何唱看起来伤心地不行，像个落汤狗。

　　耳朵都耷拉了，哄一哄吧。

　　“我当时跟现在不太一样的，整日招猫逗狗满大街乱跑，还跟人打架，但还是爱看书爱捣鼓机甲，很大程度上机甲是我的寄托。”

　　“那你还是打不过我？”陈心跳瞥他一眼揶揄。

　　“嗯......拜托，你中学拿过散打冠军！这和你比不得，和你打纯粹是找刺激。”何唱摆摆手。

　　“那为什么来奥佳华呢？之前在西塞斯不也读的挺好的么。”

　　何唱挑眉，“首先呢，那边资源不太行，当一个高手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时候就会非常寂寞!”

　　"但是我呢——是个非常喜欢折腾自己的人。”

　　“那我算不算机甲专业第一天才，何唱的好朋友？”陈心跳趴在桌子上问他，嘴角翘起，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

　　“算！大算特算！你还是我最可爱的崽！”

　　“其次呢？”有首先就有其次。

　　“逮人。”何唱眯起双眼，牙齿都开始嘎吱作响。

　　“嗯？”陈心跳疑惑。

　　还没反应过来何唱就一拳砸在桌面上，陈心跳揉揉震痛的下巴。

　　“一个感情骗子！”

　　“我打算在春季联赛的时候夺得第一，站在最高的台子上狠狠嘲讽那个该死的骗子！”

　　何唱眼睛发亮，捞过陈心跳的双手捏紧，“帮帮我吧崽！本天才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难道你愿意看见天才陨落吗！！”

　　陈心跳勉强挣扎，大声回应。

　　朋友你劲儿好大......

　　“春季联赛差不多还有四个月的样子......"陈心跳盘算着时间。

　　"每天和我分析观摩并实践搏斗技巧三小时，对练一小时，然后复盘半小时。”

　　不理会何唱目瞪口呆的滑稽神情，陈心跳反手捏住他呆滞的脸一脸严肃点头，表示你可以的以示鼓励，随后钻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那你要轻一点，爸爸我不禁揍，可怕疼了！”

　　“虽然我机甲实操不是太好！但是我的搏斗技巧你还是可以运用到操作上面。”陈心跳在水流中大声回应。

　　“别灰心崽，作为交换，我来教你机甲格斗技巧怎么样？”

　　“成交！”他在满脸泡沫中腾出一只手比出ok。

　　两个少年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热热闹闹盘算着怎么夺得春季赛冠军。

　　他们都知道失落只是暂时的，前路漫漫亟待探索，只能抓紧时间上前了。

　　——

　　“谢谢大少，你真去给我买了？”江箐一拎着烤饼颇有些受宠若惊。

　　“哼......顾斯年这个人忙得团团转，这才回来几天每天都住在规划局里面，赛车也不跑了，学校宿舍也不回了......空巢老熊很是寂寞啊.....”

　　“你去找他。”莱恩直白提议。

　　这两人天天形影不离的，几天下来不见算是憋闷住了。

　　于是江箐一和莱恩告别之后，打算亲自前去规划局找他发小。

　　顾斯年自从喝了特遣处的接风酒，将他送回江家之后便没再管理外界的事情，全因自然资源规划局管理层轮番联系等待决策者回来主持大局。

　　十三星都其中之一的白云星丢了一组稀有的云石。

　　白云星规划局驻点秘密上报这一消息，引的规划局不少支部都议论纷纷。

　　白云石在稀缺矿石中几乎是顶级的存在，小小一枚所蕴含的力量足够一架机甲在太空毫不费力的漂流小一个月，所以对于规划局来说，这是一批具有重要价值的资源。

　　然而宝石猎人先锋凯德，也就是这队探宝的领头人，他根本不会想那么长远，他只想将这批云石私自卖给出价最高的贵族，他们出给了凯德想都想不到的天价！

　　可没想到在运往白云星的路上遇袭丢失——

　　而袭击者到现在还逍遥法外。

　　猎人急地想就地钻进地缝里面，来往巡回，一无所获。

　　遇袭事件很快被上报，白云星宝石协会恨铁不成钢一般将人安置妥当。

　　凯德十分不甘心，想要寻回这批矿石。

　　最终在和宝石协会的层层沟通下，直接找上了规划局，请求他们找回这批云石。

　　“柏秘书，纵然我是谎报了开采货物清单，我也只是为了我的家人......”那人已经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了，长时间的勘探下洞让他整个人显得疲惫，苍白铁青的脸上血色双眼颓唐。

　　他拿着手帕擦擦额头渗出来的冷汗，站在他面前的是规划局老大顾斯年的左膀右臂兼私人助理——柏伦。

　　“您知道的，凯德先锋，在这份资料上您签约的合同上清楚明白的写着，任何勘探队不可隐瞒事实，私下对货物进行非法处理，违者重究。”

　　“更何况你们是在帝国的领土上。不经报告便独自组建团队深入无人区，是为违规！如果不是丢了这批白云石，想必你们觉得根本不会暴露吧。”

　　柏伦一直在往对方痛点戳，揭露了秘密还不够，更要给他们数罪并罚。

　　对方想要反驳，佝偻的脊背一瞬间僵直——

　　“你们是这么认为的吗？那我不妨告诉你，从始至终和你对接的人从来都是我方。”

　　柏伦戏谑眼神透过镜片，直刺凯德先锋的双眼，他看见对方在他说出真相的时候身形猛得一颤。

　　凯德呼吸困难，这间亮堂的接待室仿佛成了审判庭，对方眼神将自己剥皮抽筋。

　　......

　　“允许你们有欺骗行为，不允许规划局反过来钓鱼吗？”

　　如惊雷一般的心悸，凯德被死死钉在座椅之上不能动弹，捏住座椅把手满脸不可置信。

　　柏伦戴着黑色的手套，推过冷透的咖啡移到僵住的凯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