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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夜长宁人已远 ...

  •   睡意朦胧,逼得她睁开双眼,见灯盏点点,明如雪寂,难遇星河。真冷,冷得时光好似凝固,呼吸停滞。白森森的,一颗心一瞬荒芜,叫人不思归途。
      她缩了缩身子,冷,冷得牙齿打颤,不喜欢这一室的森然惨白,却如撞见灾劫。
      身边坐了一个男人,从昨天起,一直到她闭眼,睁眼,闭眼,又重复睁眼…都是一张莫测的脸。明明是小麦色的肌肤,应是阳光下的自由,懒人心机,可她这一瞧,却如蛇。
      奇怪……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有点疼。在弦月下,久久凝眸,会教一个人迷恋自残。又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冰冷得似在遗忘,一瞬缩回了手。
      男人温柔一笑,问,“老婆,你干嘛呢?哪里有人不摸自己老公,喜欢摸自己的?”说着说着…他就拉了她的手,转而紧握,转而…一步一潮湿,一寸一沉沦…猛地甩开男人!“你干什么?!”
      甩不开男人,反被男人紧紧拽着,似交融一体不生别离,合上他的脸颊。很瘦,瘦的棱骨结冰霜。手疼—疼碎了气恼,寂听他言语含笑,笑似残花,“不干什么,我想你摸我,你不肯,我难过。”
      突然雪落心间,她放弃了挣扎。展开自己如白云的手心,拂过那孤寒,一痕月,依依难舍枯枝瘦。他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破碎的影,不愿入尘,“老婆,你真好。”
      莫名一阵心烦,“先生,你怎么不走啊?你不上课的?也不要上班的吗?”她瘦弱得残魂一缕,怎能接他入云?心烦,不愿意见他。
      撇开眼。
      “老婆,今天周末,我不上学,也不上班。我只想陪你。”周末……夜深青灯瘦,一缕香,不遇日光倾城,独自消受满身伤。她好像…缺了一段记忆,缺了什么呢?
      缺了什么呢?怎么想不起来了?
      一段很美的记忆,丢了可惜,怎么留不住的?因为软弱?
      就像这男人,“老婆?先生,你说话真是可爱。我怎么会是老婆?我不老啊,还这么小呢。”从不反驳她,点点头,“嗯。我老婆永远十七岁。”
      十七岁?永远十七岁,一个不会成年的人,不懂月下荒山,是白骨累累,雪花悄融,是岁月温柔。揭开光痕,一切都在转变不定,正如青涩的心灵。
      又一瞬冷漠…
      见他便烦。
      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可是,我也许真的老了吧,我觉得。老婆婆,不在于容颜苍老,只是不会笑了,好久没有好好笑过了。每次对别人笑,都像是喝了毒药一样……”
      被他聆听,渐生温暖,一颗心,才又学会了平常。对着男人,她一笑天真,“先生,我怎么了?医生怎么跟你说我的?”见男人牵过她的手,移动,歇在他那纤薄的唇上,如丝一般,随她来去,随风去寻她的影,一吻落,轻责一句,“不许说胡话。老公又不难看,看着我这英俊的脸,也该笑一笑了。怎么不会笑?”
      她痴痴地笑,“先生,你真可爱。你叫自己老公公?”男人点头,“嗯,你说你是老婆婆,所以,我应该学一学老公公。这样,什么事都是一对的,圆缺互补,日子才能长久的过下去。”
      她的手被男人放回被窝时,触碰自己的体温,正如雪,睡在风里,落影如灰,没有明天。好冷,她给自己暖着,双手叠加一起,会暖出青灯一盏,残月一痕?
      只是一颗冰凉凉的东西搁在唇边,微有香甜,似团圆。听见男人柔声细语,“老婆,你睡了一天了,该吃点东西了。”不肯依,喜欢在男人面前闹一闹,喜欢听他说话,喜欢跟他说话。喜欢身边有一个人,只为她,揽下黑夜,拢下灯盏,一室光芒,暗尘隔。
      她就偏头躲了开去,“不吃。”晶莹的果肉便吻在脸边,一轮月,花下成眠。男人又对她笑,“你自己不吃,那我喂你了?”他怎么不恼?她又来闹,“脏了,这个不吃。”
      男人吃了。又为她剥过了一个荔枝,他嘴里是满的,声音便醉得晕乎,“老婆,我给你剥过一个。不能不吃东西的。”
      门被敲了一声,咚一下,不能多一语。心中意,不能尽。这是一个囚徒,一个为自己甘愿成囚徒的姑娘,“陆先生,按照惯例,陆太太该睡觉了。”男人淡漠一句,“进来吧。”
      随后,真的走来了一个姑娘,一身洁白,白得冷月无声,素华内敛。不施粉黛,不着华衣,自是一段清姿徘徊云间。在问,“陆太太,今天感觉好点了吗?”她突然就说了一句,“姑娘,你是天使吗?”
      姑娘款款合上手里的文件夹,抬眸浅笑,软玉一般温柔细腻,“妹妹,我是你先生的姐姐,你该随了陆先生,叫我一声姐姐。可不是什么天使,姐姐承受不起。”男人冷冽一言,“章医生,你的医德哪里去了?”
      姑娘淡然一笑,“自然是被你吓没了。”
      随后走近,坐在她的右手边。好难闻,一股子刺鼻的味道,直想吐,“陆先生姐姐,你坐远一点,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这姑娘虽美,却冷得窒息,冷得人转入墓穴,一世空寂,不能言。伸手是长夜,星月缺。
      逼得她直往男人怀里躲,她问男人,“先生,这人不是人,你看她长得这么好看,身上冷冰冰的,又像个幽魂影。她是画皮鬼。”男人点点头,觉得是。
      一双手臂紧紧抱着她,缠绕一抹将逝的光影,夜又沉寂。见他眉目微殇,月下渐萎。虽然微微一笑,虽然肌肤滚烫,他还在眼底。只是日月无情淌过,余下青丝纠缠指尖,一段别离。
      看得心惊,“啊!你也是鬼,你是乌殊婆叉。”男人不认,委屈巴巴地问她,“老婆,你看我瘦的,一看就是被你食了精血。怎么诬赖我是乌殊婆叉?”嗯?好像也是哦。
      她已经一无所有,没有家,没有健康,没有未来……一无是处,两手空空,正是游魂一缕,千变万化皆随心境,怕什么鬼不鬼的?
      她该怕自己,不该怕男人。
      又静了下来,问他,“先生,你这样说了,怎么不离我远点?”她不知道,刺目的白下,来去的人呀,都在躲藏,怕着疼痛,不愿看清别人的影。只看得见自己的心,光万缕,心曲无穷尽,日渐长,渐不成人形。转瞬苍老,青丝消瘦。
      一抹微笑,化在苍白里,劝一句,“兰,你说你,妹妹身子不好,你跟她较什么劲?下不来台了吧?”嗯嗯!姑娘说话最懂理。男人坏…他突然低下头,吻在她唇上,“这样不就下来了。老婆…”
      “你!先生…”男人不听她劝,却生怜,“老婆,你身子不好,多吸了我的精血才能好的话,就省了我一大笔医药费了。多好。”
      好多—好—
      她好似懂了什么,小声问,小小声卑怯着问,“先生,你是不是很穷?”不要听…这男人说话好听,她不要他受穷苦罪。她不要听,想捂住耳朵。听不见,安慰自己时才是善意。
      却听得男人轻轻笑,“好了,老婆,真是越长大越年轻。”遂将她的手摘下来,捂在手心里,“以前是穷了点。现在不算穷,养老婆一辈子吃喝不愁,应该是没问题的。”
      “真的吗?”她放大的瞳眸里,是男人自由的脸,温柔的眸和了烟云,化细雨缠绵。他回应她,微笑也似有了泪流,“真的。没事老婆,有我在呢,你只管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开开心心?问起她的开心,只能窝在男人怀里,呢喃一句,“先生,我累了…”
      之后是梦,夜空长宁。
      她一个人走,眼前是浮浮沉沉的水面,走下去,脚尖踮了水珠,见一轮月,落下的光芒,带走了心间的尘。
      渐渐的,装得下一张床,一个男孩吻过女孩的脸庞,眼眸清冽,“你呀,还不醒来?心里藏了多少事,不肯跟人讲。也不顾自己多瘦弱,承不承担得起…累了吧?好好睡吧…”
      想凑近一点,看得那男孩子清清楚楚,要见他的眉眼和眸中的光色。要见他的心,叶下相依,才算不负光阴。
      然而她还是一个人呀,被香樟树叶拂开,飘至湖心,水色漫过夜空,她就在月中,一张漾满皱纹的脸,丢了眸中星子寻不见。只是风凉露冷,涌入空漠。
      吓得心惊难定,一身冷汗,“啊!”只是温柔的吻,灯盏一样细碎,声音慵懒乱了心弦,忙回转,见了一张伤疤脸,如见枯叶残梦月下凄冷。却甜腻腻一问,“早安老婆。”
      啪—给了男人一巴掌,“你长得好吓人。”男人捂着脸,眨了眨眼睛,“老婆,我是长得丑。可是再丑,我也是你老公,你怎么能嫌弃我?”
      她是想嫌弃人家的…嫌弃都写脸上了,却因为朦胧晨光,轻沾薄烟,只一瞬,她就蒙了心智,“你一个大男人,你还想哭不成?!不许哭,越哭越丑,越哭越不讨人欢喜…”怎么说呢?怎么有脸说下去?她觉得自己好过分,怎么不让人家哭?他还是被她打的…她不是人。
      突然就一阵手脚慌乱,连带着口不择言,“对不起…先生。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你可以哭的,谁能不流泪呢?天空那么宽广,也爱哭的稀里哗啦的。可以哭的,对不起…唔!”
      咦——她现在是真的嫌弃人家了,牙都没刷,就…好吧,她认了。男人不刷牙也是香香的,幽兰香,真国香呀。她从未闻过这缕香,不解这份情衷。来得糊涂,来时梦乱。
      男人欲求不满,枯藤一样缠她窒息,“老婆,我是男人,你身子没好呢,这样会很危险的。”又揉过唇角,一痕艳丽的曦光,染上昨夜的孤单,淌出血迹。她现在对这男人,真没了好气,“先生,你给我爸爸打个电话吧。我要回家,我不习惯待在这里。”
      “老婆~”好恶心—一个大男人,娇滴滴的一波三折,将欲念拉长。把她吓得一身鸡皮疙瘩,冷得牙疼。男人却似不见她的难堪,“你说过,我是你的家。不管我要是不要你,你等我一生,为我成灯。”
      “灯?”她似自问,也似自迷,“先生,为你成灯?我自己也没见过几盏灯。怎么会对你说这样的话?”
      “我不是吗?”男人眨了眨眼。他们的眼眸里,还是未走的夜。她坚决摇头,不肯从,“没有目的,没有心计,只为我照明的灯,是一盏没见过。先生,也许我病了,可是,我还是我呀。”
      难寻出路,复而坚定,傻呆呆地盯着男人瞧,瞧了许久许久,日光渐涨,冰冷的水泥丛林渐萎。遇见木叶,又入一泉幽冷,不遇青灯。
      也难怪了,她一无所有,也一无所求,怎么会有灯相怜?
      男人却固执,比她更像是一个久病难医之人,脸如秋坟,“老婆,你是我的灯。十六岁第一次见你,我近视,没瞧清楚你的脸,只是一抹月影,就住进了心里。”近视——似是懂了什么,她问,“先生,你是不是找错了人?我不认识你的,也许不是你老婆。你没记得她的模样,自然错认了旁人,错付了真心。”
      男人却坚定,固执在自己的梦里,踟蹰难前,“错的是你,那一错到底,也算天命有定。苦乐随风去了,我能抱着你就好了。”这一字一高山的,山拗里兰花开,她不去见,他的冷月难圆,难填思念的山野。
      逼得她咔咔咔——僵木地转动脑袋…还是看惨白的天花板吧,白是白了点,可白得正常,白得从容。一颗失落的心,碎在光影里,才算一生完整。他好似不太懂得,甚至偏执。
      她觉得她应该劝他一句,她心平气和着,“先生,你真是傻。怎么…你!”
      这男人有病!
      好在门被敲响了,医生早来报道,“陆先生,到时间问诊了。”男人还是心疼她的,放了医生进来。一抹洁白身姿飘入,她得了救赎,“医生医生…”姑娘走近,牵她的手,一笑温柔,眼里的落寞,叫长夜不肯将歇,“你说,我不走。”
      男人抱着她,医生牵着她。为了美丽医生的业绩,她连忙指着丑男人喊话,“医生,你给他做检查。他有那个性瘾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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