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你心难为我心 ...

  •   突然一把伞,挡去了一身刺痛的白光,她的问题如梦,花奴一靠近,就是片片碎影,落魄空中。所以,她等的回答,难有后续。只是一个人独自感叹,“好大。开花的时候,它会是一个仙境吗?流着云瀑,缀着精灵。”
      花奴为她撑一把透明的伞,不遮太阳没有雨,只为挡一挡冷风。她给她的温暖,在飞尘间,清淡的时间里,无处不在,又不得靠近,“嗯,去年它开花了,比仙境美。仙境是孤单的,只有一个仙子漫无目的的飘游。夫人在花下,会有我,有月奴。还有先生来牵你的手。”
      她不用—您—用—你—用得不算习惯,为了夫人,她得适应。正如适应一分一秒,只影徘徊廊上,楼梯间一步步往下,到底了,也是只影清瘦,长发伴着灯丝,再无依靠。
      突然就是一句,“其实,我也不记得我为什么喜欢樱花了。明明没见过樱花,只见过桃花…不知道为什么,认识我的人,都以为我喜欢樱花。”她把自己说的好莫名其妙,一阵风,一抹影,越是分辨,越是扭曲飘忽。她也觉得她来得唐突,不合适宜。
      只是转回身时,正见园后一丛白梅,静如深闺的女子,细数光影,寂守着,渐成冬日的幽灵,被圈在苍白里。心中觉得亲切,说了一句纯洁的温柔,“回家去吧,还是冷,受不了。”
      花奴跟随。
      城堡里,花奴为她解开斗篷,粉白的面料上,绣了一丛绯樱。凄艳似血。突然一阵眩晕,她来不及找到倚靠的东西,只是冷,身体里飘了雪,鹅毛一样的雪,生成了她的每一寸骨骼,白得生灰,已如死寂,将她粉碎。
      之后是脚步沉沉,人语慌乱。为了她一个人,闹得一家子不安宁,她就像个沙子,随处安家,随处给别人伤痛。它低贱,因为沙子掉入噩梦,催眠了心灵。
      只剩下一段一段的剪影,都是男人纯净的脸——他说他爱她,他说—老婆,你叫我什么?
      别无他话,他求她见他一眼。
      她见了。却是他遍布伤痕的生命,多处残缺,见他明亮的黑眸,在深夜里,苦寻月圆。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见两行清泪,光下晶莹,看见一团樱花影,前来依偎。
      不知不觉间,她的一只手就这么伸了出去,想拂开纯净的晶莹,想求花影,“你怎么回来了?”男人握住她的手,就这姿势,倒入她怀中,“想你嘛,就早点回来了。”
      她揉了揉男人碎发,有些冰冷,过于残缺。她就吻他,吻他一双流泪的眼,轻轻的,比圆月温柔,“爸爸没有为难你吧。”她知道,男人一定会告诉她,“没有,他是我们的爸爸,怎么会为难我?”
      她也知道,不管她怎么称呼陆老爷,他都会微微酸痛,浸了山风,冬夜的天空寥落得空无。还有他们相拥,一字一关怀,“你高不高兴?”男人不明所以,还是破泣为笑,“高兴。你会主动亲我了。”
      她的手很纤细,一层苍白的丝绢,裹上白骨。为停在男人脸上的时间更长一点,她撑起的架子,正如灯光几缕。笑他一句,“傻子。”男人点头,“嗯,是傻子。”又一再重复,“我是傻子…”重复又重复,光影叠光影,他们的拥抱,愈发通明。
      她为男人抹去泪痕,“我怎么了?”男人抱着她的脑袋,护在胸口,“没怎么,不小心摔倒了,没怎么…我已经罚了月奴花奴,没事了,没事了…以后再不会摔倒了。”她知道男人在撒谎,可她不打算一再为难他,“老公,我没事,你别罚她们了。我没事,她们对我很好,我不希望她们受罚。”
      她又吻上男人的心口,这里很干净,没有疤痕,没有沉夜,干净得像是一片云,一片云接她入梦,“老公,你答应我好不好…”最后只是男人的吻,他款款流淌的浅浅泪痕,今夜的冬,没有凄冷的弦月,“不罚,老婆说不罚就不罚。”
      她为他等候月圆。
      在无人的大厅,在闪亮的天堂,她站在一颗花树下,一身洁白婚纱,锈满了钻石,轻缀珍珠,正如他待她如珠如宝。只这一刻,她就觉得,她好似男人的知己,男人的一生。
      他给的婚纱好沉,沉得她走一步都艰难,沉得她只能站在花树下,抬头仰望满天繁花,粉如一颗巨大的心房。叫她看得痴迷。
      不知道男人已经朝她走近,近得只差一步,她的呼吸,就可以与男人交缠。他问得轻柔,甚至…更像乞怜,“老婆,你不看我…”
      她还是仰望花树,又问他,“这花树怎么来的?天冷,应该开不了山樱吧?而且,这树怎么长在石头上,没有土,怎么开花的?”她居然糊涂了,她好似记得,她什么时候说过—没见樱花,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樱花—可眼眸一开一合间,却能将山樱一眼认出。
      顿时,就僵木在原地,男人也陪她傻站着,错了良辰吉时,等来慌张的司仪。轻轻问男人,“陆先生,时辰到了。”男人却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老婆,你看看这是什么?”
      她本能的伸手出去,接了一瓣落花,有些沉,冰凉如玉,不似云影。她抬眸,迎接了男人的目光,一轮月,山间高悬。笑似山樱遍野,倾落满世温柔。听他细语,“冬天冷,山樱开不了。我把它放温室里培养过一阵子,开是开了,又谢得快。赶不上婚礼。所以,只能找一些玉屑弥补一下。”
      她气得把玉屑朝男人脸上丢,男人躲也不躲,一瓣粉紫色的樱花玉屑,砸在男人胸口,嵌入一枚新郎胸花上,下不来,也化不开。就这样,他们永远在一起了。
      她忘了,她本意是要骂男人的。
      怎么说来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这样挥金如土,不怕天怒人妒?
      ……她这是…关心男人?她把自己弄糊涂了。也许,是男人对她太好了,她把自己在男人心里的地位,看得太高。她怕摔死,所以,她为自己,也为男人,提前了一番杞人忧天。
      男人痴痴呆呆地看着她,突然就问了一句,“老婆,你愿意让我亲一下吗?”啊!把她吓了一跳——说就说嘛,还抢了司仪的话筒…让她脸搁哪去…正愁没处躲缩,男人又闷闷的一句,“不愿意也得愿意。”
      她还一句没说,这男的怎么回事?一下欢喜得像个孩子,一下失落得又像个孩子。偏就奇怪了,她怎么没见过他呢?没见过他,对她的感情,他从哪里深沉?竟让他抛弃了时空?
      觉得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男人丢了话筒给司仪,真的吻过她…甚至…有那么一瞬…男人想就地把她…咳咳…一阵脸红心跳,断了思考。
      之后,是司仪的任务,问一句,“陆先生,您愿意……”男人答一句,“愿意。”他又问,“肖女士,你愿意……”问她的问题,她却没权利回答。男人不放过她,护在她怀里,渐入痴狂,“她愿意。”
      这场婚礼,没有人鼓掌,没有祝福,男人的亲人就坐在台下,冷眼如壁上古画,光影愈烈,古画愈是阴沉,不见心境,是欲念与猜忌,占据了心田,满墙幽冷。
      她的亲人似是童话,有来处,没归处。在记忆里成了传说。在坐的人山人海,只有吻她的男人,只为而她来。与她携手,漂浮海上,穿云入梦。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理,只是被男人抱,被男人吻,天地虽宽,只在男人呼吸之间,才显庄重。只有两位主角的舞台,却在彼此心里,无限圆满。
      她还记得,她对一个人说过——流言蜚语,毁人心智。
      可,那时候,她是一个人来去人世间的……她看着怀里的男人,睡得正沉。他应该很累吧,睡着了都是一双眉眼紧紧蹙起,而看她时,又温柔似月影。夜里凉,她为男人拢了拢被子,可她忘了,这屋子里开了暖气,她有些多此一举。
      她就放弃了。
      只是盯着男人瞧,凑得近了,她不只看见男人满脸的伤疤,还有一排浅浅的牙印,就漾在男人下颌骨,岁月的涟漪,似有似无。
      惹得男人不舍。把双手又紧了紧,“老婆,你偷窥我。”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灯泡一样,明晃晃地照在男人脸上,理直气壮,“我是光明正大的看!什么叫—偷窥—你会不会说话啊!?”
      男人就笑,色眯眯地笑,“老婆,你怎么看我都可以,也只许看我。”又一瞬,一张刀刻的脸,陡转凶戾,“不许盯着月奴看!也不许盯着赵大哥看,更不许盯着花奴看!”
      这男人,有毛病吧?
      她戳了戳男人的脸颊,“你干嘛?月奴花奴长得好看,看着养眼。而且,又都是女孩子,怎么看不得了?至于赵大哥,我就关心了一句,没别的意思,也没盯着人家看。”
      昨天夜里,她在家待着无聊,问花奴,“我想学做饭,你教我罢。”花奴就站在窗边,点一盏安神香,原意是希望她早点睡的,“夫人,这些你不用学。夫人学了,那我们这些人不就失业了?”
      她执拗,“不行。我要学。花妹妹,你们做我吃的,我做先生吃的,而且也不是天天做,我无聊的时候就做一下打发时间,这样也不行吗?”花奴一笑一轻灵,朝她走近,“行。怎么不行,夫人的话,先生都不敢说不行。我们哪有权力反驳。”
      她被花奴说得脸热,突然就想起男人的脸,夜里缠绵,耳鬓厮磨,呼吸之间,月又至半,他来填补她的残缺,灯下重叠花影迷,一生缘。
      最后,花奴领她去了小厨房,站在水池边,花奴解释说,“夫人,这是你和先生专用的厨房。”
      只做两个人的一日三餐…她扫视了一周,一眼看不完全…只得感叹一句,这里是有些整洁得过了头。好在花奴在身边,为她解说,这个用来炖什么汤,那个用来炖什么肉,这个用来蒸肉,那个用来蒸什么补品…啊——听得她耳朵疼!
      她打断花奴,“好了好了,我也记不住这些奇奇怪怪的锅碗盘子。”花奴一早住了嘴,等她继续说,“你就告诉我,简单家常小菜怎么做,还有先生的偏爱就行。”
      没成想,花奴却来了一句,“夫人,我们也不知道先生的偏爱。只是按照食谱,日日给先生做,做了什么,先生都会吃两口,可再多一口,就不会有了。”她呆然回眸凝视花奴,不知道该问不该问,她还是想问,“他这是什么毛病?疑心病?被害妄想症?”
      花奴摇头,“是食之无味。先生一直都是这样,听陈管家说,在老爷那里,先生就是这样的习惯。吃饭心不在焉的,老是想事情。”她问,“先生是一直在陆老爷那里长大的?”
      花奴却缄口不言。淡然一眼凝眸,见她双眸如夜,包裹了太多黯淡的星辰,长空沉痛,梦难安恬。她猛地跳转身子,怕人看穿,又怕自己看不穿,心事纷乱,白雪缀满了青丝,荒芜了光影。
      当她没问,“好了,不问他了。你教我做饭吧,我不太会。”
      她是真不会,饭菜做好了,色泽不算太差,只是味道一言难尽。她招呼大家坐下,“如实评价,不可以有隐瞒。”
      第一个对她不满的人,自然是赵大哥,“鱼太淡,汤又咸了。肉太柴,没入味。青菜没烧熟,吃不惯…”她拿着小本本,一句一句记了下来,末了,“谢谢你,赵大哥。下次还得劳烦你受罪了。”
      赵大哥一双鹰眸,衔来云影一丛,不觉是梦,花窗开向鬓两边,一身春。淡然一句,“别来找我,我忙得很。”
      似有失意。
      她笑似晚风,“不打扰你。你不忙的时候,我也不能放了你。”月奴站在一旁,娇笑嗔怨,“赵大哥,你呀,错在心太实诚,咱们都不敢说的话,偏你来说。还能怎么办?大哥就能者多劳呗。”
      月奴把什么都说尽了,一颗玲珑心,用温柔的光,填补数不清的坑坑洼洼。倒是和她见过的这群人很像,一样的残缺,自囚己心。不会窥探,怎么见一轮只圆一回的月?
      她占了一轮,囚在眼里,“那也不许。花奴长得像妖精,你不许看她。赵大哥对你不好,不许你接近他。”她觉得有理,一番沉思后,“嗯,月奴姐姐温柔体贴,做事周到,我找她也行。”
      却有一双手,揉开睡裙的肩带,夜里漆黑,放大了对男人的感知,“老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