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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软成花影 ...

  •   门被推开,她见来人是一位老妇,面容清丽,眸若烟雨怜飘零。手上端了一碟子饭菜,走得近了,见是一碟青菜,一碗小米粥,寡淡如水。叫人以为男人虐待她似的。
      …她暗念长夜…确实是啊…
      秋夜悄临,凉风稍歇,她在一床苍白里沉浮,浮沉男人清冽的冷香,追命魂一般,逼她冷淡,甚至…渐淡生死。她对妇人淡漠一言,“拿走吧,我吃不下去。”话未完,她已将头撇向一边,留下背影,一株幽昙,不再期盼月光。她沉沉阖眸。
      重重地拿起,轻轻地放下。
      她才明白,这不是一种修养,而是绝望。甚至一场空欢喜,转梦凄凉。月夜萤光远前缘,眠入孤灯。
      她不在乎身后是否有一只手,一只极轻极轻的手,拂尘一般,与夜交融。将她推了一推,却一句话不说,惦念廊下流泉,心迹晕染空山,不敢将光影窥探。她顿时软了力气,又重复了一遍,“我不饿,你拿走吧,以后也别进来了。”
      她赶她走,那只手却推了推了她,又推了推她。慈母一般,为她倾落温柔,“啊巴阿巴…”原来是个聋哑人。她错了,她怎么会想着跟她置气?把自己气成了一个气球,光这么亮,她便炸了,这一炸,就剩下废墟了…她把银链子摆弄了一圈,叮铃铃…好一阵清悦的细音,像是琴弦,弹奏着谁的一颗心,“我吃,你出去吧。”
      妇人站在原地,为她挑了一筷子青菜,端起碗,为她舀了一勺粥。她盯着那白粥,白雾一样迷茫,倒影的脸,是一杆芦苇的飘摇。瘦没了人形。她还得记着妇人的聋哑,又摆了摆手,摆出门去,山川凋零。不见烟雨。
      却是一声开门声,泠泠清澈,不是白茶珠露,便是明镜霜华。映一张雪似的眸,冲妇人挥了挥手,活该他一生孤独。她见他来了,又钻进被窝,以背向人,双眸凝望窗外流水。
      门一开一合,妇人便走了。
      妇人一走,整个雪似的屋子,只剩下她一个活物承担冰霜,碎开脚步瑽瑢,她一把拉过被子拢过了头顶,不愿去懂。愿,雪白了夜,白了幻梦,白了生命…
      她也阻挡不了男人一语温柔,“想开了吗?”她被丢进泉流,通明成落花。不想回他一字半句,唇瓣却干得蜕皮,秋月夜,枕衾冷,她偷偷念着今晨的吻,吻中的热泪缠绵不尽,似诉相思。她只能把幽怨啃噬,“不认识你。不想看见你。更别指望我给你生孩子。”
      每一句的坚定,却在她心里飘零。
      秋风又起萧瑟。别再吹了,别吹了…真烦。吹乱了他的音线,微微的抖,竟似为她抽噎,经风破碎,“起来吧,把饭吃了再说。”她突然想去捡那凋零,漫山的秋把心里的奔赴,开得凄艳,她捡得完吗?
      捡不完,她会悔吧。
      她好没出息地说了一句,“没力气。不想吃。饿过了头。”话未完,她听见衣料的窸窣声,落下拥抱的疼—是他的吻—他把她抱出被窝,把她靠在自己胸口,窗外一轮月,镜里朱颜,镜外人依恋。他问着她,“知道错了吗?”她扬了扬眉,见他低垂的眸,冷月溶溶。漾了漾她的脑袋,算是认了错。她惦记着家,她想吃饭,“粥。饿。”
      男人笑了。他的笑,软风一般,飘入眸心,一池涟漪。真是美,美得任性而顽劣。美得易碎。他为她舀起一勺粥,一口一口地送进她嘴里。粥是暖的,清甜的,她仿佛闻见桂花香,就问他,“这粥好香,是放了桂花吗?”男人又喂她一勺粥,温柔地说,“放了桂花红糖,养胃。”
      男人喂了她几口,她来了一点力气,把粥碗端了,灌进嘴里,吃相难看,可男人看得欢喜。唇角一抹笑,摇落满世桂花香,还能开上几夜,开得精疲力竭,涌上圆月。
      一碗粥见了底,她抬眸看着男人。一句话不说,把眼睛瞪圆,睫毛扑闪扑闪,碎入男人的眸心,星月长相忆。心事已如风,等来一句,“不可以吃多了,不然得了胃病,是一辈子的事。”她只是说了一字,“饿。”
      男人对她的贪念,便似决了堤,“早这样多好…”这么多天了,夏已残,余热悄溶,木叶软如秋水,绵绵地旋。她第一次在他身下哭喊,“好疼…啊…”之后是他温软的吻,她似柔软的蚌,被男人强行掰开,再度合上,已是一生一世,容他一人为所欲为。他怜惜无限,吻她如潮的泪,“你只能是我的…别逼我…小恬恬…你别逼我…”
      又一夜不得安眠,因为不习惯男人怀抱。而近一个月的相拥而眠,身边这个男人,已辗转入骨髓,不得不习惯。这一次,她是被疼醒的。疼得眼睛睁不开,冷汗涔流,在他怀里扭着身子,哼哼唧唧的欲哭无泪,像一片枯叶,浸透冷雨,皱巴巴的,只敢为自己倚靠。
      “怎么了?”他的掌心覆了上来,月一般温柔,月一般微凉,沾露便成冰。她被刺激得一阵战栗,脸色煞白,寒烟似的消亡…近乎本能地喊,“疼…肚子疼…”之后是冷,天地空得似一个胸膛,她见一抹笑,雪一样苍白无力,再一走近,云一般虚幻。昼夜消亡,她在一枚吻里听花开叶落,飞虫唧唧。
      男人抱起她,把她放在肩窝,“你过来一趟。”他有点不耐烦?好像是的,他的心跳乱了,从没这样慌张过。慌张失措,近乎…胆怯。
      手机那头问他,“你的窝多又多。我哪知道要去哪里?”几乎是吼着出来的,“浅心小筑。”他失态了,为着一个奴隶。
      为什么呢…
      她…好似错了…她理解的男人,是冷硬的。她不愿理解的男人,是血肉之躯,□□有之,不舍爱恋,贪嗔痴慢,五毒俱全。他是完整的,他完整得近乎可爱,可爱得似流泉潺湲。轮回四季。他的指,白玉一般高贵,又似孩子一般粗糙,碰不得,一碰…烟雨霏霏,“还疼吗?”还是疼,疼得没力气回答。
      他总是问她—疼吗—他忘了是谁给她的疼?
      他不想她疼,却要她痛不欲生。
      他又来吻她,她无比嫌弃,一如往常。可这一次,她是疼得躲都没力气躲了,由他亲吻…残花月影,轻触夜雨。风风火火的,门开了,闯进来一个人,裹挟夜露清寒,灯花瘦尽,幽梦惹潇湘。那好似是个姑娘,她见不着人,她听见那人开口说话,声音委婉,是个姑娘。可那语气盛气逼人,真不似个姑娘,“把链子解了。”
      命令一样的语气,男人却乖顺听从。真是怪,一物降一物,他是一物降得下的?
      一个月了,第一次自由了,而这自由于她,却是多余了…
      姑娘冷眼横他,他似有悲喜交织,眸光明艳,秋光斑斓。姑娘落下霜刃,“出去。”他坚定如岩石,水衣烟袖,软那心中一片孤寒,“我要她。”姑娘不为所动,尖锐的声音陡转白霜,人世荒芜,多添山叶凋敝,“你就算要她你也不能娶她!滚出去。”他守在床边,拂开她眉心的孤灯,微微一笑,白云清浅,“我要她。”
      房间里静了下来,涌上落叶萧萧,流泉温柔,她不再疼痛,第一次觉得这美丽的山庄美得妙不可言,听闻一声嗤笑,“我还会害我侄儿?你可收点心吧。”男人一阵欢喜,跳脱的身影,掠夺了光明,他像一片彩云,在她面前永远光芒万丈,他抱着她,“二姐,真的!”
      原来是姐弟,难怪呢…她就说二人之间的对话,透一丝不寻常。甚至诡异。原来…男人不是为了她才低头的…
      姑娘在收拾东西,好冰冷的钢铁清音,不想说一句话,话似白霜,夜里沉重,“这都是什么家庭,又多一个不幸的女人。”但作为医生,姑娘还是尽了自己的责任,一声清悦的脆响,碎雨一般,砸落男人肩头,“如果你真想要她,好好照顾她,胎儿不稳,她情绪又不稳定,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又一个不幸的女人…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是玩物,男人是主子…从来不平等。姑娘说她怀孕了,她想说—保不住就别保了,生下来也是个悲剧。既然是悲剧,何必开始呢?
      男人好似不太懂,在她耳边呢喃一声,“二姐,我不是父亲。”姑娘拎起皮箱,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漂浮人世,自断根系,“你也跟他差不了多少。”门被拉开,灌入秋寒,男人为她拉过被角,怕她冷,不怕她疼。这份缠绵,远如寒烟一缕。四周亮起华灯,温柔橙明,烟雨琉璃,目送姑娘在林稍飘逸,“我管你是不是,以后少找我。”
      人走远了,男人一声幽怨悄咪咪的跳动,“小恬恬,你可得给我生一个胖小子,生个闺女像她一样,会把我气死的。”
      ……
      风渐暖,天渐短,呼吸沉痛,随梦轮转。她不知道男人说了什么,她来,不是为了他,他的温柔,她错失得心安理得。不懂怀念。人世多少相逢相守,可笑得荒诞,却卑微的可爱。
      她的疼痛感不那么强烈,只是很累。沉沉睡去。药物生效了,那姑娘的医术真好。
      转入梦里,见一滴雨落,她抬头去寻来处,却是云影苍白,浇灌着海市蜃楼。她失足跌落,黄沙滚滚,乱了日月星辰。呼吸沉重,她猛地睁开眼睛,男人的唇舌便如此滑了进来。只是吻。
      可这吻软得一碰就化,让她怀疑恶梦未醒。她僵在枕上,一点不作为。男人却揉她眉眼,似有怨言,“这么不喜欢我?”只是雨打窗棂,荷叶已残,犹在悲泣,心有不忍,便轻轻地问,“外面是下雨了吗?”男人放松了身子,干脆扑了上来,她发现,男人的着装变了,变得温暖松弛,闲适慵懒。她才一触及男人,只觉无限柔软填满心房,不似花开,也如月华。他回答她时,笑意也变了,他真的在笑,极幸福的笑,像是饴糖,“外面下雨了,小雨呢。”
      “难怪。身上总是阴冷冷的。”男人掀开被子的一角,又钻了进来,他会抱她,日日夜夜的抱着,抱着一株昙。他如履薄冰,他笑得惨白,“老婆,怀孕了是这样的。我现在不走了,天天在家陪你。你说这样好吗?”她想说—你还是走吧—她却说,“什么怀孕了?”
      她好像有点耳鸣…好像听差了什么。她居然听见男人叫她,“老婆?”她的腹部又搭上一双手,沉重似梦,“老婆,我们的小宝贝,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了。”她觉得她疯了,冷嘲他一句,“哦,你倒真是能干。”她觉得男人也疯了,不会恼怒,也不再阴阳怪气的折磨她,居然微敛双眉,无限落寞,“生完这一胎,还要一胎,我要你给我儿女双全,一家和乐。老婆…”
      他的话未完,换她无限落寞,夜雨凄凉。风霜如剑,一剑,两剑…每一剑都割在男人心口,她见鲜血淋漓,她却不动如山,“你可要点脸吧。谁是你老婆?我跟你结婚了吗?有证吗?办了婚礼吗?什么都不是。生出来的孽种算什么宝贝?”男人沉默,抱着她亲吻。他逼她冷酷,“滚开!”他逼她接纳他,甚至是无理取闹,逼她爱他,甚至卑微乞讨,“老婆,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别生气,别生气…”他温柔的手又一次拂她的眉眼,这一次,她却偏头躲过,背转身去,瞧那一帘冷雨,渺渺茫茫,天涯路已亡。这孩子若是生了下来,她得被男人困在这里一辈子?
      好好一个人,偏被逼成虫鼠。
      谁能甘愿?
      她天生性野,不自觉泪流如泉。
      男人越过她,翻了个身,与她面对面。她真心恶心他,她看见他就想吐——又翻身而去,以背对他—一潭灯河,两处别离—他哪里肯?
      按了她的双肩,珍而重之,“起来吃饭。明天带你去领证。”她瞪着他,然而他的眼睛坚定,温柔细腻,把初见时的白云,软成花影,他又一遍说,“明天带你去领证。”
      原来是这个世界疯了。
      ———
      佛教的五毒是—贪嗔痴慢疑—放这里不合适,随便改了几笔

  •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怎么回事?这么敏感的嘛?话说,文字在于看的人什么心理,与文字本身关系不大,禁得越严,反噬越重。能不能放一放,没动力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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