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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李暮秋的车停在李家大宅外,他迟迟没有下车,从外面打量这座大宅。

      这座宅子是李暮秋的爷爷在世时一手修建的,因为有李同野和李同郊两个儿子,所以宅院也设计为双子楼,两栋三层别墅规模样式基本一致,双子楼中间每层都有空中走廊连接,外部设计简约淡雅,栖身于周围幽深的绿意中,李暮秋感觉这座房子如同一朵巨大的变异而成的食人花,用美丽无害的外表诱他进入,然后把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另一辆车驶入李暮秋的视线,他从后视镜看到二叔下了车,没有直接向屋里走去,反而朝他走了过来。

      李暮秋只好赶紧下车,迎上前去,恭敬地说:“二叔,您回来了。”

      李同郊问:“这阵子没怎么看到你,在忙些什么?”

      “学校刚开学,工作上的事情有点多,有个同事怀孕了,我这学期要多负责一个班的历史课程。”李暮秋说。

      李同郊略带讥讽说:“你们学校挺会做生意的。”

      李暮秋只好说:“学校有学校的难处。”

      “学校有难处你都能帮,那我有难处了,你帮不帮?”

      “二叔说笑了,生意上的事我确实一窍不通,还是得靠您全权经营。”李暮秋面露难色地说,他以为李同郊又在敲打自己,便努力地表达自己无心家族生意的态度。

      李同郊说:“我什么时候说了是生意上的事?”

      李暮秋一时哑口,目光落在地上的一只绿色瓢虫身上,那只瓢虫似乎迷路了,一个劲儿地在原地打转,像他一样。

      李同郊的手覆上李暮秋的后颈,像一根绞刑绳套上他的脖子。

      但这一刻,他回想起的并不是李同郊七年前的那次伤害,而是他今天见到的周霁临的背影,他忽然不觉得那么害怕。

      “爸爸,您回来了。”李桐桐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李同郊捏了一下李暮秋的后颈,收回手,说:“紧张什么,只是要你帮我搭配一根领带。”

      这个忙,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也算情理之中。

      李同郊的大太太终日在房间里吃斋念佛,二太太这两天得了流感住在医院,以前维都延续了大清律例,允许纳妾,李同郊的这两位太太都是正式娶进门的,最近十年间,婚姻法才有所改变,不再允许纳妾。当然,李同郊还有其他非正式的情人,但他并不把那些人视为李家的一份子,也从不允许她们进入李家大宅。

      “哥哥,走吧,我们去楼上给爸爸挑领带。”李桐桐挽住李暮秋的手臂,拉着他脱离了父亲的视线。

      晚上吃饭的地点没有选择双子楼的主宴会厅,反而选在西楼的小饭厅,是一家子人平时吃饭的地方,地方不算特别宽敞,但反而多出几分平常人家的温馨。

      今天陪宴的人中,一个外人都没有,李暮秋猜测,莫非李同郊要正式带哪个情人回家?又或者,要让哪位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认祖归宗?

      “先生,客人的车开进来了。”管家提醒说。

      李同郊走到双子楼正门外等候,其他几个小辈见状,也跟在后面准备迎接。

      约莫过了五分钟,一辆黑色轿车抵达双子楼外。

      李同郊示意长子李进上前开车门,李进习惯性地去开车厢后排的门,却发现后排空荡荡的。

      客人是自己开的车,已经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李暮秋对来人并没有任何兴趣,不知不觉中退到了一群人的最边缘。

      “少探长,有失远迎了,快请进。”李同郊的口吻难得如此热情,这份热情倒不假,但归根究底也是为着生意罢了。

      “李先生客气了,我只是一个小刑警,又是晚辈,李先生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既然你让我不要客气,你也不要一口一个李先生了。”

      李暮秋听到客人的声音,刚才涣散的思绪猛然回收,他的视线越过其他人的肩膀,落到周霁临身上,他换了一身灰色西装,就像太阳隐身于厚重的云层,一切都是收敛的。

      李同郊称呼周霁临为少探长,自然是因为周父是警界总探长,父亲身居高位,纵使周霁临本身职位一般,但又有谁敢小觑他呢。

      一个总探长、一个少探长,李暮秋听了这称呼,在心中连连摇头。他联想起明朝有名的奸臣严嵩,严嵩在内阁做首辅大臣时,人人敬他一声“阁老”,连带着对他没入阁的儿子,也要称呼为“小阁老”,各中裙带关系,不言而明。

      李同郊乐得与周霁临拉近关系,毫不犹豫地说:“霁临,里面请,今天只有家里人,吃的也都是些家常便饭,招待不周,还请你多见谅啊。”

      周霁临笑着说:“李叔拿我当自家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记得之前,我们在你爷爷的葬礼上见过一面,才几天没见,你是越来越有周探长的风采了,往后还要多仰仗你照顾了。” 李同郊招呼周霁临落座,“来,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座位围绕餐桌,分成左右两排。周霁临和李同郊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中心位置,李同郊的两个亲生儿子分别坐在他两边,剩下李暮秋和小妹李桐桐挨着周霁临坐。

      “霁临,听说你高中是在礼勤中学读的?”李同郊显然想引出李暮秋和周霁临的同学关系,套套近乎。

      “是啊,我当时跟暮秋还是同班同学。”

      李暮秋刚夹起的一只虾仁掉回盘子李,周霁临帮忙夹起,放到李暮秋碗中,直视对方的眼睛,问:“我没记错吧?”
      李暮秋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虽然是同班同学,但说来真不巧,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吃过饭。”周霁临调转话头,轻巧地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界限。

      论起年龄,周霁临比李暮秋其实还小三个月,李暮秋生在秋天,上周刚过了25岁生日,周霁临则生在一个冬天晴好的日子。

      但李暮秋远没有周霁临这份社交场上的成熟老练,他长期待在学校那样相对单纯的环境里,每天基本上都是两点一线,偶尔忙起来没空回家的时候,就住在学校提供的教师宿舍。

      李同郊听了周霁临的话,并不觉得奇怪,他知道李暮秋虽然待人温和友善,但不擅长和人交心,从小到大真算得上朋友的只有孙钰年一个,他和周霁临没有太多私交也很正常。

      “暮秋,这么多年没见了,再见面是难得的缘分,你应该跟霁临多交流交流,别整天泡在学校里,二十多岁的人了看着也跟个学生似的。”李同郊摆出一副长辈关心晚辈的架子。 “知道了。”李暮秋说。

      李同郊又给周霁临介绍了两个儿子,李进、李升两兄弟年纪比周霁临略小一两岁,对周霁临便一口一个“临哥”。

      李同郊最后说到小女儿李桐桐,语气轻松地说:“你不要看我女儿这么漂亮,就以为她的心思都落到穿着打扮上去了,她从小在学校的成绩都很好,高中毕业考了全城第一名,要不是舍不得她离开身边,我就放她出去留学了,说不定也成了你的大学校友。”

      “爸,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跟周大哥说这些做什么。”李桐桐说。

      “那就说说现在的事,她现在读的维都大学,修的是金融学,明年就毕业了。” 李同郊说。

      李桐桐才20岁,大学还未毕业,但李同郊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给她订一门好婚事了,周父和李家原本就合作紧密,如果能再结成亲家,那今后生意上的事儿就会更加顺风顺水。

      “我大学修的也是金融学。”周霁临说。

      “是吗?这么巧。”李桐桐的声音里有些藏不住的雀跃。 李暮秋给自己舀了一碗汤,表面上在埋头喝汤,耳朵其实还专心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还在证券公司工作过一年。”周霁临说。

      “我以后也想进证券公司上班,那你怎么又回来当警察了,外国不好吗?”李桐桐说。

      “维都不好吗?”周霁临用反问避开了对方的疑问。

      李同郊听出周霁临的回避,便说:“桐桐,子承父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周先生不肯正面回答,难道是因为旧情难忘,不方便解释吗?”李暮秋忽然插进来说。

      李同郊听了有些意外,他第一次在李暮秋身上看到这样的攻击性,既不是一贯的宽和忍让,也并非直白的进攻,是一种婉转地挑衅,仿佛一朵带刺的玫瑰,他只以为李暮秋是在为小妹说话。

      周霁临收下这朵玫瑰,今晚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愉悦,他也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微笑着说:“在海外待了六七年,实在太久了,我现在刚回来,连听到别人叫我周先生,都还不习惯。”

      周霁临的话是说给李同郊听的,言下之意就是,时间过得太久,他连自己的中文名字都已经感到生疏,更不要提什么旧情旧爱了。

      周霁临的话也是说给李暮秋听的,他不喜欢李暮秋称自己为“周先生”。

      李同郊和周霁临一来一往互敬了几杯酒后,几个小的也起身敬周霁临,最后剩下的又是李暮秋。

      “暮秋,你都没有一点表示吗?”李同郊暗示。

      李暮秋犹豫,迟迟没有举杯。

      他不是挨打不长记性,李同郊掐他一次,足以让他明白自己寄人篱下、任人摆布的处境。但偏偏他现在要面对的是周霁临,如果换做其他人,他或许会乖乖听从二叔的命令,或许就不会觉得这么耻辱和难堪。

      “周大哥,我再敬你一杯,欢迎你以后常来家里做客。”李桐桐赶紧出来替李暮秋解围。

      “桐桐,爸爸点的是李暮秋,你凑什么热闹。”李进训斥说。

      李同郊不打算在周霁临面前坏了今晚和谐的氛围,李进唱了红脸,倒给了他一个唱白脸的机会。

      李同郊正打算给李暮秋一个台阶,周霁临却站起身,拿起酒瓶,往李暮秋的杯子里倒酒。

      李进、李升两兄弟对视一眼,幸灾乐祸地准备看李暮秋遭殃。

      李桐桐一脸担心地盯着杯子的酒不断上涨。

      周霁临把剩下小半瓶白酒全倒进了李暮秋的杯子里,自己的杯子里却只剩最后的一口酒。

      “暮秋,你不是感冒还没好吗?不如跟周大少爷讨个饶,看他愿不愿意放过你这个老同学。”连李同郊都出来打圆场了,他估摸着李暮秋要是喝了这杯酒,待会儿就能直接进医院。

      周霁临却好像不依不饶,先举起自己的酒杯,说:“我先干为敬。”

      李暮秋也一反常态,此刻竟站起来,端起自己的杯子,说:“好久不见。”

      李暮秋的杯子递到嘴边,酒刚沾到唇,又被人拦下。

      “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周霁临接过李暮秋手中的杯子,“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喝了酒不方便开车,待会儿请你做一回司机,送我回去。你如果肯答应,这杯酒,我帮你喝了。”

      李桐桐听完,松了口气,立刻替李暮秋答说:“好啊,当然没问题,待会儿就让哥哥送你。”

      周霁临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李暮秋盯着他滚动的喉结,有些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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