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风》苓三七

1、杀人？

　　杪秋初冬，晨雾飘渺朦胧，须臾雾散，远处一声巨响，宋萱眼前的地面竟撕裂开来，还不及反应，脚下的深渊已将她吞噬，她撕心裂肺的呐喊声随之淹没。

　　寂静中，耳边传来一句狠戾低哑的声音：“你怎么不杀我？”

　　她微微睁开眼，迷离恍惚，只见一个异装男子狠狠的掐着她得脖颈，半张瑰丽面具下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面目可憎！

　　挣扎求生间她将抵在眼前人胸前的短刃刺了进去，还未及松手，视线逐渐模糊，点点亮光散去，整个空间漆黑混沌，窒息压迫，似要将一切碾碎。

　　不知多了多久，阵阵剧痛随着重新连接的神经元传来，仿佛所有崩断的骨头再次缝合拼接，万蚁噬心，胸腔剧烈起伏，后渐渐平稳，宋萱再次睁开眼睛，云雾迷蒙，昏昏沉沉。

　　“哼哼！”“哼哼！”

　　一阵混着泥土气息的腥臭味传来，宋萱手撑着地面，慢慢直起身来，无数幻影重合，视物一下明了。她扭头环顾，正巧对上了猪圈中那一对黑如宝石般的眼睛。

　　“哼哼，”那只猪一吐气，浓郁的腥臭味直冲鼻息，宋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二…二娘！”一个穿着破布衣裳的妇人出现在了小道转角处，惊愕失色，连声音都不自觉的发颤。

　　宋萱不明所以，二娘？这大妈认错人吧。

　　她收腿准备站起，只是四肢还不是很协调。可当他起身的那一刻，旁边泥地里的水潭却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鼻青脸肿浑然不识的瘦弱女子面孔！

　　“谁？出来！”她环顾身旁，空无一人，这张脸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难道，我附身了！”宋萱伸出双手，试图触摸水中倒影的面孔，却发现一双手皮包骨头布满干涸的血迹发着腥味，男人如鬼魅般的脸庞浮现在了脑海，难道那是真的？她在心中嘀咕道，难道我真杀了人？

　　宋萱当机立断，将双手浸在了水潭中，使劲搓洗后一通乱抓，将这水潭弄的混沌不堪。

　　“你这丫头，嚷嚷啥呢，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那妇人见她举止异常，三步并两步过来将她扶起，此刻正打量着她。

　　宋萱也蹙眉打量着面前的妇人，看着年富力强只是模样些许老气，举止见可见关切，这人怕不是原身的母亲吧！

　　“不说话呢，哑巴了？”妇人边拍她身上的泥土边问道。

　　宋萱小心观察着周围屋舍院林，摇了摇头，心中顿觉此处颇像那专收拐卖人口的深山老林。

　　“我听见咱家狗在那汪汪，还以为进贼了呢！”说完，女人打量着宋萱神情木讷，就继续道，“你去哪了，怎么大半夜的回来也不进屋，在这猪圈边坐着干啥？”

　　“我，我……”宋萱实在无可奉告。

　　妇人见二娘浑身上下肮脏不堪，模样像与人打架了一般，继续道：“我什么啊，你这怎么弄的？这么多天，我们都以为你死在外面！”

　　宋萱眼神故意飘忽不做应答，庆幸的是她此刻是个萎靡不振的落魄样子才不致妇人对她连加追问。

　　在妇人的搀扶下，宋萱到了一座简陋的土屋，内里东西陈旧，床登桌椅，碗筷锅瓢，倒像是博物馆里陈列的展品，半点二十一世纪的气息都没有！

　　宋萱背后升起一阵冷意袭来，全身汗毛竖立，整个人僵在了屋内。

　　“怎么，不认识自己家了？”妇人见她行为反常，将头伸了过来，眼神仔细盯着她的面庞，似要从她的神色中窥出些什么。

　　“认识。”宋萱故作镇定的回答道。

　　妇人点了点头，便去屋角的篮子里抓了一把野菜，起身道：“饿么？我给你煮点野菜汤。”

　　说话间看了二娘几天不见瘦的越发像个骨头架子，心中不忍。

　　宋萱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

　　妇人神情诧异，不解道：“怪咧，你这丫头片子，平日里最会讨巧，今晚先咋不做声，又说这话。”“要不是模样没变，我还以为你鬼上身了呢！”少顷，菜汤便煮好，端了过来。

　　清水煮野菜！宋萱极力掩饰神情流露出的不可思议。

　　妇人见宋萱似有不满，无奈道：“菜只能给你这些了，不够再喝点汤吧。”“喝完，赶紧去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宋萱再次点头将整个锅底都吃干抹净后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你说呢？”

　　宋萱尴尬一笑，又问道：“今天是什么时候啊？”

　　“刚立了夏。”妇人无奈道。

　　“什么年份啊？”

　　“黎国二十九年，你脑袋被驴踢了？”妇人一本正经道。

　　“这里有皇帝么？”

　　“你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说着就拍了下宋萱的脑门。

　　“啊，你打我干什么？”女人的手劲颇大，宋萱直叫疼。

　　“这话你也敢问，小心穿到里正耳朵了。”接着又来敲了二娘脑袋一下。

　　宋萱马上意识到了自己这不仅是附身了，而是魂穿，她魂穿到了古代！

　　“我知道了，你别打了。”宋萱推开眼前动手动脚的妇人。

　　“你还知道我是你谁么？这般没大没小！”妇女也火大了起来。

　　宋萱看了气急的妇人一眼，迟疑道：“我……我娘？”

　　“我的天爷啊！”“你连自己娘都不认得了！”“你是被人打傻了吧！我是你姑母！”妇人哭笑不得，不知是该打还是该骂。

　　宋萱立刻意识到了自己露馅了，赶紧找补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我姑母了，我这不和姑母闹着玩呢。”

　　姑母终于舒了口气，道；“你和姑母说，你干啥去了，弄成这副模样。”

　　宋萱无奈看向满脸好奇的姑母，心道我何尝不想弄清楚，只得开口道：“姑母，我头好痛啊，一想就难受。”

　　“你快洗洗，好生歇着吧。”姑母不再刨根问底，刚要起身就被宋萱打住。

　　“等等，姑母，家里怎么就你自己啊？”宋萱见屋内用物一应不少，定是还有人同住。

　　“你娘去守村神去了，今夜不回来了。”

　　宋萱不明所以，还想再问，“那……”

　　“行了别再瞎问了，快去睡吧。”

　　宋萱本还想再问问原身的父亲，听到后立刻收口。

　　深夜，宋萱躺在床上，她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床前的窗户半掩着，乌黑的空中一轮明月发着柔和皎洁的辉光，让人感到熟悉。

　　就在刚刚她从专爱欺压新人的妇产科辞职，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母亲去世的电话，忽然面前的地撕裂开来，便莫名来到了这个世界。

　　一年后

　　田间地头的树荫下，宋萱身着的粗布褐衣，挽着衣袖，背靠枝叶繁茂的苍天榕树，旁边放着遮阳草帽，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

　　只看样子逍遥，实际汗水已从里衣浸到外衣，整个人如同一个将熟的馒头，就差头顶冒气了。

　　这时一人从树旁经过，“你这丫头咋没了从前那个务实劲了呢？越发没样！”听声原来是邻里徐大娘，平日里她最爱说教，凡看不惯的事情都要指点一二。

　　宋萱眯了眯眼后继续闭目养神，悠悠道：“大娘啊！地我锄完了，今天日头又毒，我没劲了在此处歇息歇息！”

　　徐大娘走后，宋萱不禁叹息，遥想现代她也算是别人家的孩子，如今却成了村中父老乡亲点名道姓指给小孩最不许学习的坏榜样。

　　“唉！”宋萱面上略显惋惜，心中却道，她不是宋二娘，她是宋萱，同人尚不同命，若有幸脾气性情相似，可惜她不幸，似乎生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性格。

　　原来的宋二娘，年方二十，父亲在她出生之际离世，母亲和姑母将她和兄长宋荣两手拉扯大。

　　三年前兄长已经成家，而她此前曾许配过两户人家，只是过门前两任未婚夫均意外离世，第一任是失足摔死，第二任是失踪后冻死在了荒郊野岭，因而村人多说她是生来克夫。

　　那一日，村中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路过她的身畔，将许多脏晦之物泼于她身，争喊道：“煞星降世，克夫索命！”

　　宋萱火冒三丈，自是不惯着他们，拿出运动会扔飞镖的架势，抓起两块石头便掷了过去，一个擦过旁男孩的肩膀，一个正中瘦孩子的后背，砸的那黄毛小子，疼的直叫爹娘。

　　她这般心中还不出气，只恨自己扔偏了一个。

　　果然，不一会，一个拿着锄头的黝黑男人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挡在了自己前面，后面躲着一个小人，可不就是刚才那个被砸中的小子。

　　“张叔，有何贵干啊？”宋萱直起身来，将锄头放在手旁撑着，叉腰看向男子。

　　“哼！”张叔将身后的小孩拖了过来，，一把撸起了后面的粗布衣服，花了一小片，红里透着紫。

　　宋萱看了一眼，只装作不明道：“呦，挨打了？”

　　张叔心中气急，厉声道：“宋二娘，不就说了你两句么？。”

　　“哦，说什么了？”宋萱一副饶有趣味的样子，只恨的张叔心中痒痒。

　　“别在这给我装，你这娘们忒没规矩，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打你一顿。”

　　宋萱直直盯着张叔，她倒要听听狗嘴里能突出什么象牙，不解道：“没规矩？我没有什么规矩了？”

　　“这世上就没有娘们打爷们的理，再说了我儿子说的不是事实么？你就是个扫把星。男的碰上你就倒霉！”张叔咬牙切齿完，便径直走了过来。

　　宋萱意识到事情不妙，决定以攻为守，拿起锄头挥了过去，“滚开，你踩到我家菜苗了。”

　　张叔一把抓住，抢过来展臂膀一挥，宋萱随之往后倒去，接着便要伸脚踢过来。

　　“小心！”不知何时宋萱身后出现了一位男子，只见他反应敏捷一下便扶住了她的腰肢。

　　站稳后，宋萱转身看去只见男子一身晴蓝色粗布麻衣，只是头戴帏帽遮挡看不清模样，只听这声音倒觉得是个爽利轻快之人。

　　“多谢，公子！”宋萱俯身行礼。

　　“无事。”公子点头示意，帏帽随之风动，却也始终瞧不真切。

　　宋荣早已挺身挡在宋萱面前，大有出手干架之意。

　　“张叔，你青天白日的还想欺负我家妹子！你真当我宋家无人了！”宋荣大声呵道，一把夺过张叔手中的锄头，扔给宋萱，不好气道：“拿着！”

　　宋萱接过，拿起锄头便重振旗鼓，昂首挺胸站在自家兄长身侧，丝毫不畏。

　　最后在兄妹俩恩威并施下，那黄毛小子哭着认了错，被自家父亲提溜回了家。

　　宋荣回头看向了自家得理不饶人的妹妹长舒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今天这块地不锄完，不用吃中午饭了。”

　　听到这话，宋萱刚才心中萌生的兄妹情深消散了大半，边锄地边回答道：“你放心这地我今天上午一定锄完。”

　　宋荣点了点头，没再理会，转过对身后之人道：“公子，我们走吧。再一段路便就是西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