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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5 ...

  •   钟越移开视线不再说话,栾叶讲得头头是道,她是在安慰他,但被困住但是他,看着徐朋父亲躺在病床上,周芳无助却还要打起精神照看她们,深夜陪他们说话,强撑的感觉令人难受。

      知道面对现实,却都爱喜欢假设,钟越掌心的纸巾因为汗水逐渐变潮,后面走廊的推车和说话声,让他起身走过去。

      走廊长椅上多了个人,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碰面,钟越走过去淡定地坐下,不再双手插兜,后脑勺触碰白色墙壁,像是问好久不见的朋友,开口带着询问,“怎么来的?”

      张阳望下飞机匆匆赶到医院,他们算是差不多时间到达L市,不过市区到县区的这段路程太远,极少会出租车愿意送,只好在手机上看能否凑巧碰到顺风车,机场等了半个小时,路上又耽误一小时才到医院,见到钟越并不惊讶,反而对他的跟来有一点儿匪夷所思。

      “飞机,你跟着杨林他们一起过来,有什么想法?”张阳望试探道,他这次来重心并不是放到钟越身上,因为本就没想到会过来,现在看见了也就随口一问,毕竟心都地躺在病床上还没有脱离危险的徐树身上。

      问题再次让钟越沉思,他那最初像海浪席卷沙滩无一幸免,狂涛骇浪的心,突然变得冷静,他是过来做什么?又有什么想法?

      他不像杨连夏和姚远,本质就是为了帮助两口子才到来,不像栾叶也能够尽一份自己的力,可以整理乱糟糟的病房和把衣服洗干净晾晒在外面窗台,也不像杨林剋准确找到护士台询问注意事项,是否需要用到或者缺的拿到病房,他懵懵的不知做什么。

      “喝点水,你们待会儿都去隔壁休息室睡一会儿,别到明天一个个无精打采,阿姨看见心里不自在。”姚远拿着保温杯回到杨林旁边,白天喝了酒,晚上再熬夜,她倒是有些吃不消,摇摇脑袋缓一缓,又一整杯的热水下肚,刚才吃得有些撑,这下子肚子真的就和皮球一样,减下去的肉今天这顿饭又回来了。

      杨连夏把被子细心盖在上面,不留有一点缝隙,随后轻手轻脚地转身,打开门也磨蹭着,避免因为锁扣的声音让本就睡眠浅的阿姨再次醒来。

      从前干活累到一整夜睡觉都不会睁眼,徐朋离开后外面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大风挂着大门,上面留着的钥匙,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都会将她惊醒。

      周芳和杨连夏说过,每天做梦都会梦见徐朋,有时大街上看到长得像的男孩子都会第一眼误认为徐朋,可第二眼就不再是,她有着清楚的认知,徐朋的尸体是在殡葬馆火化的,消防队和政府下发的文件还有抚恤金都第一时间拿到,烈士陵园的墓碑看得真真切切,村庄里只有一个叫徐朋的孩子,依山大队也只有一个叫徐朋的队员。

      “睡了,看是到医院对面酒店,还是现在这应付一晚?”杨连夏出声问道,这么多人待在走廊上碍事,只能留下一半,现在却是六个,太多了。

      姚远把外套穿起来,裹紧后想着办法解决,“轮流吧,我们女生先回去,男生选两个留下来,叔叔现在还没从危险期出来,你们里面有人可以帮忙。”

      三个男生没有人摇头反对,杨连夏立马站起来往外面走,后面跟着张阳望,两人没有第一时间去坐电梯,而是在走廊一侧尾端窗户前站立。

      张阳望牵着她的手慢慢揉捏,无声的安抚,而姚远则是和栾叶离开,但两人都是一步三回头不大放心。

      “说那么多话,喝点水,我就知道你肯定憋不住性子,一定会和钟越说这些事情,和杨连夏一样,心中藏不住。”姚远无奈道,打着哈欠走进电梯,双手叉腰继续说:“你想啊,我们自己都脑子一团乱,更不要说他,想要轻松地说出这些话,没那么容易,慢慢来吧,如果跨不过去就放弃,没必要再为他坚持。”

      栾叶和姚远想法不同,或许是因为从小学习到许多关于努力的名句,到现在也认为自己大部分都是因为努力而取得了一些小小的成就,所以希望钟越可以从中努力地走出来,不说要有多大的勇敢彻底面对,最起码不要现在这样,浑浑噩噩待在家里,看着手机里的视频,一看就是一整天。

      如果不是她去给杨奶奶送东西,也不会看见他多愁善感的一面,印象中很多时候都是女孩子在一件大事中困顿,现在钟越变得这样,心中也能够理解,一个从小到大身上都带着别人的夸奖和期盼,做任何事情都很优秀的人,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打击,伤人自尊和心态,会无数遍的质疑自己。

      杨奶奶的希望也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而不再抱有,既然回到家,那就好好生活,什么都不去做也没有关系,抱着栾父曾经开玩笑的说法,放到了他身上。

      “长大后就是什么都不做,也养得起叶子。”

      家中积累的财富有多,纵使都是给钟越的,他也不会要,如果真的有想法,最初就不会选择学医,而是学金融有关。

      在富裕家庭出生,考上S市最好的大学,毕业后没实习就参军入伍,转而进入到大队成为一名森林消防,森林中的那一抹橙,前面的事情一帆风顺,而后面的经历一次便将他打垮。

      承受能力的弱,远比钟越所想的要小,在进入到大队,第一天便了解过往历史,从照片上看到那些消防员牺牲前后的模样,可真的有一天自己亲身经历,肉眼所看到的又是另一种感官,震撼、害怕和发抖,是心灵上因为大火而恐惧,一个不怕火勇往直前的人,却会在遮火罩中颤颤巍巍地抖着身体,火将他们全身上下都覆盖,无人从中伸出手,掀开罩子便是尸体,焦黑的尸体,骨肉都无法分辨。

      “我先走了,你注意一下叔叔在房间里的情况。”杨连夏不舍地站在病房外,通过中间的玻璃看见徐叔始终沉睡,那一连串的数字虽然平稳,却始终提心吊胆。

      张阳望送走杨连夏让她到下面和姚远两人汇合后,又回头进入住院大楼,钟越等人少了又跑去楼梯口抽烟,食指和中指用力夹着,吐出的烟雾让张阳望看不清他的脸,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取出一支烟,伸过去借个火。

      钟越手中的打火机清脆啪叽一下,点着那根烟,又将口腔中的烟气咽下去,不嫌呛地问:“那边都还行吗?”

      张阳望倚靠墙壁,一只脚搭在台阶上,另只鞋尖抵着地面,面色平和说:“还行,你呢?为什么要过来,说实话你不来才是最好的。”

      或许是在一起生活过两年,观察细微的张阳望知晓他的情况,看上去坚强的一个人,实际上最不能接受打击,就像最开始带着他们出去灭火,是一场可控的火灾,但因为预计扑灭时间超过所想象,加上周围较为珍惜的植被烧尽,给了他很大的冲击。

      在消防没有改革之前,大多都是新兵进入到消防队,同时也意味着并没有特别多的经验,让第一次出去灭火的他们受到一定程度的困难。

      “你们不希望我来,但我还是来了。”钟越调侃着自己,他就是典型的矛盾人格,别人越不希望,越不确定的事情,他最后还是会去做,骨子里的那种傲虽然在消防队两年慢慢地压下去,但倔出来了。

      一支烟不到两分钟抽光,张阳望丢到旁边的烟灰缸中,声音沉稳道:“意义呢?如果你来了,只是像现在这样无尽地抽烟,不如直接回去,我希望你能够解决自身现在身上的问题,前两天刘指导还问过这件事,你让我怎么回答?”

      “队里几个人隔三差五给你发消息,收到消息是半天甚至一天后,你在封闭的世界里待久了,每天除了小镇那几个地方,还去过哪些?想一想,当初应该直接让你去看一看,不是送你回去。”张阳望一大串的话让他接连又抽了两根,一盒二十根没几根便光掉,吐出不是烟雾,是心事,飘忽来飘忽去最后散落在各个角落。

      “刘指导身体也不大好,这两天住在医院挂水,年龄大了免疫力下降,几天去一次医院,开的药堆成山,变成一个药罐子,退役了还要担心我们这些隔着一条路,消防队里的队员,之前那些曾经在队里待过的,大多数都回到依山看望,徐双父亲转了几百块钱又被他退回去,同样和周芳阿姨说的一样,心意领了。”

      钟越何曾不想变好,心理上的问题折磨他彻夜,闭上眼便是大火,有时自觉心里恍惚,分不清如今是哪年哪日。

      队友的牺牲对他来说,使宽大的长江无法横渡,就连一艘船都滞留不前,他又怎么可能凭借身体过去。

      张阳望右手搭在他肩膀上,手指用力的收紧,嘴角微抿,“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抽烟对身体不好,却还是戒不掉这种令人放松的方式,钟越的烟瘾越来越大,在依山还能够控制不抽,回来却突然的放开,窗台花坛里满是烟头,栾叶有时闻到都会劝上几句,但没有用。

      陷入死脑筋的人,旁人无论说再多都没有用,当事人走出来有时或许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情,可这一瞬间又在哪里?

      “张阳望,还没忘记恭喜你。”钟越笑道,内心实打实地祝福他,可以在经年后再次和喜欢的遇见又在一起,稳定地一起向前生活,苦尽甘来的他让人羡慕。

      逐渐往谷底生活的钟越,对他没有什么嫉妒,抬头盯着他认真道:“有机会希望喝到你的喜酒。”

      张阳望本来还板着脸,因为他这句话有了笑容,“钟越,你还是喜欢热闹,在队里那两年天天有人陪你说话,现在一个人带着孤单,多出去走一走,找栾叶聊天,她是你在S市唯一可以讲出真心的人,毕竟在你心中地位不一样,不是吗?”

      “怎么知道的?”钟越正色道,对他说出的话存疑,自认为隐藏得很深,不想还是被人知晓。

      队里大部分队员的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张阳望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在走廊上听见他的电话声,去年夏天也是这个差不多时间,杨奶奶打电话问他生日送什么礼物给栾叶,最后选择了孩时的玩具,癞蛤蟆。

      “你那个癞蛤蟆做挺好。”张阳望昧着良心开口,那个癞蛤蟆站在他角度来看,是非常的难看,徐朋随便做都比他的要好看。

      钟越盯着他抽搐的嘴角,“你可以表现的再明显,不喜欢就不喜欢,可以直接说,不用这么敷衍。”

      “栾叶喜欢不就行了?”张阳望调侃道,转身从楼梯口上去,接班的护士正在巡房,到徐叔那里换了输液袋又转去别的病房。

      杨林看着手机上的照片,见人出来了仰头问:“喝不喝水,去给你倒点。”

      张阳望从口袋里掏出糖果盒,丢到他怀中,“多吃东西少说话,这么大声吵到阿姨。”

      “我这声音还大?你没事吧。”杨林克制音量开口,“你说话声音比我大多了,还教训我,阿姨待会儿都被你弄醒。”

      钟越双手背在身后走出去,身上的烟味让路过的护士忍不住皱眉,但看见他手上没有烟只有烟灰缸也不好开口。

      满是烟味的钟越回到两人面前,疲倦的脸因为烟有了些精神,就像是良药让他可以心中难的放松一些。

      “一个小时换一次输液袋,桌子上还有十几个,明天能不能醒来还不知道,刚才护士过来问了下,随时观察情况。”杨林抓着头顶的头发,这事情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本以为安心等待徐叔醒来,却不想还是要度过漫长的危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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