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沉香》回风许

44、暧昧

　　洛溪回眸望过来。

　　“要不要我和你换个房间？”陆际远问。
　　“不用了，你不是也说在主卧睡不好么？”

　　良久的沉默。

　　“那我去陪你一会儿？”碰上女生神色微变，他马上补充道，“等你睡到了我就走。”
　　“不用了，你早点睡吧，都这个点了你……”洛溪欲再拒绝，却猛地意识到什么。

　　“你不是出来上洗手间的吗？”她眼风一变扫过来，转过身背光问道，“这么长时间了我看你也不着急么？”
　　陆际远心道不好。

　　洛溪果然甩开了他的手，气氛骤变。
　　“老实说，出来干嘛来了？”她隐隐猜到答案，还是把坦白的机会留给了“被告”。

　　陆际远抹了把脸，为自己的疏忽懊悔不已：“我是想去洗个澡。”
　　说完他抬眸看向洛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她没那么生气？

　　他都准备好被训话了，嫌弃却并未如期到来。

　　洛溪反倒问：“很难受？”
　　陆际远点头。

　　也是，他那么爱干净一个人。
　　算了，自己是来照顾受伤患者的，虐待病人可要遭天谴的。

　　“来吧，我帮你洗。”洛溪妥协了，自顾自往前走，却听身后椅子“哗啦”一声。
　　陆际远的腿狠狠磕在椅子上也顾不得去揉一下，手足无措地在原地看她。

　　“没事的，我自己来就好。”
　　多纯情啊，纯情得他自己都陌生。

　　洛溪“嘁”了一声，声如利爪撕开了姓陆的真面目——
　　“别多想。”

　　她走到了洗手间门口，想了想回头又补了一句：“我对你没兴趣。”

　　奇耻大辱啊陆际远！！
　　陆际远瞠目结舌，一时间脸色五彩斑斓，格外精彩。自尊心碎了一地，他默默地把它拼一拼，心如死灰地跟在洛溪身后走进浴室。

　　“上衣脱了。”洛溪吩咐道。
　　陆际远的心在滴血，觉得尊严被扔到地上重重践踏的同时还不敢怒不敢言。

　　这是他家啊！为什么有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挫败！

　　他专注神伤，丝毫没察觉到洛溪的异样。

　　虽说上次露了一点，但和全身的冲击力还是不一样的。陆际远很显然没有疏于锻炼，躯体仍然有少年时期的薄韧感，却在那基础上多了层成熟男人的厚重味道，线条匀称的肌肉均布在光/裸的躯体上，抬手脱掉上衣时背肌绷起紧实的线条，他两手一卷，把衣服扔进脏衣篓，腹部发力转身，精干赤/裸的胸膛就这么展露出来。

　　上面还有一圈绷带。

　　战损版陆际远，简直是“雪上加霜”。
　　洛溪忍无可忍地别过了眼，在心里唾弃自己没定力。

　　于是出声时便更加不留情面：“过来。”
　　陆际远一边走一边问：“裤子要脱吗？”

　　他只是随口一问，毕竟他现在自主行为能力都被强制剥夺，做任何事之前问过洛溪才够心安理得。
　　正在放水的洛溪被这猝不及防的一问直接问红了脸，忘了手里拿着花洒，迅猛掉头直接给陆际远来了个全身浴。

　　从发梢开始滴水的陆际远在渐弱的水流声里缓慢睁开眼。
　　光滑细腻的皮肤和肆意流淌的水珠在男人身上争先恐后画起了美人图。

　　洛溪对着水龙头平缓呼吸，边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边应道：“不用脱，回头你自己……”
　　她想说她只负责上半身的擦洗，下面陆际远可以自己来，却陡然感到耳根一软。

　　陆际远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沉厚的嗓音响起时手也覆在了洛溪的手背上。
　　气息笼罩，铺天盖地。

　　“你确定不用脱吗？我都湿了。”
　　“还不是你突然问……”洛溪恼了，愤愤回头，瞬间哑然。

　　陆际远几乎贴着她站立，微微弯腰对她无防备的后背呈现包围之势，橙黄色的灯光下肩颈线条流畅鲜明，洛溪盯着他锁骨处的一滴水失神，它好端端地窝在肩窝处，颤颤巍巍欲落不落，像她此时残存的理智。

　　“……问些不该问的。”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手从他手中抽走，分离的刹那温热的触感也一并远离。
　　洛溪艰难地转回去，花洒在手中无意义转了两圈，羞赧到不敢看身后的人。

　　“你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吗？”
　　说话都变得有商有量的，丝毫没有进门前的张扬。

　　陆际远快把她耳后泛起的红晕盯穿了，危险的威压不知不觉从身后传递过来，整个浴室都是暧昧的氛围。
　　“这个我先拿着，你帮我找条毛巾。”他不容抗拒地拿走了花洒。

　　洛溪如蒙大赦，还没开始洗已经快要被他毫不遮掩的渴望熏化了。
　　她凭什么提出要帮陆际远洗澡，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偏偏客观因素限制，她骑虎难下，这澡今天是非洗不可了。
　　洛溪从毛巾架下取下一条，慢腾腾地走过来，陆际远就坐在浴缸边上好整以暇地看她——准确来说是欣赏，欣赏张牙舞爪的小狐狸如何在转眼间就变得温顺可口。

　　美人计，可真是屡试不爽。
　　可爱死了。

　　洛溪鼓起勇气看过去，就这么遭遇了陆际远侵略性十足的目光。
　　不过，还有……

　　“你身上弄湿了。”发现这一点时她什么旖旎的念头都没了，洛溪几步走过去弯下腰，眼眸里是掩不住的担心。
　　“没事的，就沾了点水。”陆际远无所谓地一笑。
　　“本来给你洗澡就是怕弄湿，现在倒好，还没洗就……”洛溪泄气道，“你别动，我给你擦一下。”

　　绷带和受伤的皮肉还隔着两层，刚才虽然洒了一些，但应该不至于湿到要重新包扎的地步。
　　“你也是，刚才花洒淋到你没感觉么？也不告诉我……早点擦说不定一抹就没什么了。”洛溪埋怨道，在他胸前逡巡检查，抚摸到伤口附近的时候手下的皮肤没忍住颤了一下。

　　陆际远眼睫低垂，居高临下地凝视女生，克制冷峻的眸中暗流涌动，越来越汹涌，尤其是洛溪的手一次又一次触摸到皮肤的时候。
　　她紧张担心的眼睛下面，挺直的鼻梁浮了一层细细的汗，泛着诱人的光泽，陆际远的视线被牵引向下，掠过柔软的嘴唇，还有细滑的皮肤下雪白的……

　　喉结急促地滑动了下，陆际远转头收回了晦暗不明的打探。
　　不能再看了。

　　洛溪悄然无觉，再三检查后直起身，蹭了下鼻尖的汗：“好了，应该没沾到水。”
　　陆际远特别乖地睁开眼，“嗯”了一下。

　　然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芒果香气在蒸腾的热度里大肆漫延。

　　洛溪仿佛才意识到眼下的境况，后知后觉的红色不受控地又占据了面色。
　　陆际远也脸红，而且是全身一起都泛着滑腻莹润的光泽。

　　“你擦吧，我准备好了。”他转过身，背对向洛溪。

　　自这之后，再无别的交流。

　　洛溪头晕眼花地重复机械性的动作，放水、打湿毛巾、拧干、擦拭，再轮回，仿佛机器人执行既定程序般寡言。
　　两个人的默契在此时发挥了重大功用，不用洛溪出声提醒，陆际远便会自觉配合地抬手臂、弯腰、侧转，省去了不少交流的需要。
　　最后一寸皮肤也被擦过后，洛溪把花洒递给了他。

　　“你自己洗一下别的地方，我先出去了。”
　　“嗯。”陆际远又应了一声，直到洛溪走出去都没有转过身。

　　女生忙着逃离此处，自然也顾不上他有没有看她。

　　带上门，清冷舒缓的空气涌入肺腑，拯救了险些报废的呼吸系统。洛溪背靠浴室门边的墙壁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感受激烈涌动的心绪逐渐趋于平静，全身的热度降下去后她才发觉自己竟出了不少汗。
　　一层黏糊糊的湿意不可忽视地由感官传递到大脑，她提起衣领扇了扇让空气更快流通，一转头，看见阳台的窗只开了一小半。

　　直起身，洛溪正要走过去把窗开大一点通风，却隐约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声音。
　　极压抑与克制的闷哼，夹杂着痛意和急躁。

　　她下意识看向身后紧闭的门，第一反应是陆际远自己洗澡碰到了伤口还是怎么，刚要按下把手去查看却有另一个声音闯入耳际。
　　洛溪在接收到信息的刹那像被烫到般缩回了手。

　　对了，浴室里没有水声。
　　那干燥的闷哼像刻在了耳膜上，一遍又一遍响彻耳畔，越来越鼓噪，洛溪心跳声乱得嘈杂的鼓点般，几乎是逃离了这片区域。

　　等到陆际远洗完出来，她已经在卧室躺下了。
　　人影来到门外，洛溪看到他抬起了手，她屏息凝视，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陆际远也没什么事再找她，毕竟已经四点多，再耽搁天就该亮了。

　　朦胧的曙光里，男人离开了，高大的身影在同样朦胧不清的玻璃后一闪即逝，然后洛溪如愿听到了书房门关上的声音。
　　她松了一口气。

　　次日，两个半夜活动的夜猫子不约而同睡到了日上三竿。
　　洛溪做梦梦见调香，在山中的护林人小屋，天快黑了她紧锣密鼓地调制试剂，却在闻到想要的香味的同时感受到一阵地动山摇，小屋塌了，她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噩梦。
　　她拍拍脸整理心跳，睁开眼时还有些迷蒙，接着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陆际远家。

　　外头阳光灿烂，她下床拉开窗帘，整个房间亮得她低头躲了一下。
　　这时门外传来陆际远的声音：“醒了吗？我做了早餐。”

　　其实是午餐才对。
　　洛溪边吃边想，明明是自告奋勇来照顾人的，却还是让患者自己下厨了。
　　她这个护工不太称职。

　　但陆际远却并不介意，难得睡了个懒觉，他精神头很足，还给洛溪夹菜：“下午要送你去工作室吗？”
　　“你下午没事吗？”
　　“没事，等绷带能拆了我再去基地。”

　　洛溪点点头，打开了手机，方才看见凌晨大神给她发的消息。
　　她一边回一边问：“对了，陈先生还在你们基地吗？”

　　指尖轻点，信息发送。同一时刻，陆际远放在桌面的手机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