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鸟》露渚

6、萌芽抽枝

　　沈亭这边也已经平稳地经过了最开始来学校的不适应。刚见面时同学们对于这个口音不一样的异乡人是有些异样眼光的。但都是一些个半大孩子，学校里的同龄人对一个新同学的好奇总是大于恶意的。
　　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人找沈亭玩，沈亭的性格又是很好的，不消太久总算也是和班里的同学们打成一片了。日子长了嘻嘻哈哈着也算是学会了一些上海话，不再像之前一样格格不入了。
　　在这个过程中，沈亭慢慢的发现小洛姐姐也比之前忙了很多，经常一直忙到半夜才回家。与之相对的是小洛姐姐的名气却越来越大了，沈亭总能在各种地方听到小洛姐姐的名字，听到她的一票难求，听到大家对她的赞美之词。

　　洛阁不喜欢沈亭来戏院，戏子总是被人说是下九流的，她害怕沈亭被人带着异样眼光看，也怕戏院鱼龙混杂，小姑娘年纪还小无法分辨。但最终没能拗得过小姑娘的苦苦哀求，还是答应她每周可以有几天放学后来戏院，只是严禁她到处乱跑。
　　沈亭却不太在意这个，她喜欢躲在化妆间远远地听小洛姐姐唱戏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她喜欢化妆间里的味道，脂粉的气息混着看客送来的鲜花的清香，和小洛姐姐身上的味道一样，淡淡的却让人闻着很安心。
　　但她最喜欢小洛姐姐在收工后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就像之前在家里一样。
　　沈亭注意到摆着的花束里最夺目的一束还带着露水的红玫瑰，沾湿了的卡纸上面写着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林长风赠”
　　沈亭见过这个林长风，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就是油腔滑调的十分令人讨厌，好几次她都看见这个人缠着下场的小洛姐姐又是要吃饭又是要喝两杯的，小洛姐姐推拒不开，最后只能找熟人帮忙送自己回家，
　　沈亭默默扯下那张贺卡，从名字开始一点一点将整张纸涂黑，然后团起来丢了出去。
　　这一砸不要紧，正砸到门口那个高大身影上，这人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装，头发用了发胶全梳了上去，一张脸严肃的时候总让人以为是什么正气十足的好人，但只要一笑起来，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典型的玩世不恭富家公子哥。来人正是留言的主人——林长风，林长风脸上玩味地看了几眼抱着书包的沈亭，蹲下身把纸团捡了起来。
　　“呦，这勿是伊个小孤儿伐？”边说边仿佛看不到沈亭像刀子一样恶狠狠的目光，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小囡，谁人触怒侬了？”
　　沈亭懒得和这人说话，站起来把包背好就往出走，出去时还重重摔了一下化妆间的门。
　　林长风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恼，有点好笑地看着沈亭的背影。
　　“小小年纪心里想么重。”

　　小姑娘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她开始像门口那棵抽枝发芽的柳树一样，迅速拔个，甚至都有超过洛阁的趋势。
　　但是长的太快也不好，沈亭几乎每个晚上都会被腿抽筋疼醒，但她又偏偏是个觉多的，疼的直闷哼也困得睁不开眼睛去按按腿，有时候真疼的厉害，到白天还得一瘸一拐地去上学。
　　洛阁变着法学了很多有营养的吃食，但这对于沈亭晚上的抽筋还是没什么起色，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洛阁每天晚上都会从隔壁房过来给她揉腿。
　　直到这天晚上，沈亭破天荒的睁开眼睛，眼眶红红地盯着床尾的洛阁，洛阁一开始以为她是腿抽筋疼的，有些无奈的想笑话她都要成年了还因为这种小事差点掉眼泪。
　　她还没开口就听沈亭问她：“小洛姐姐，你会离开我吗。”
　　洛阁只当她又因为自己晚归的事情闹小孩子脾气，只是伸手轻轻地把沈亭的额发向后捋。
　　“又怎么啦?”
　　沈亭没说话，只是伸手抓住她的袖子，半晌摇了摇头，眼泪随着动作流了出来。
　　洛阁眼神温柔地看着月光下的小姑娘，记忆中那个扎着小辫子的小不点已经长到这么大了，她知道小姑娘在担心什么，于是用手指轻轻抚着小姑娘脸上的泪痕，
　　“碰哭精。”
　　“别害怕，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