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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迁徙 ...

  •   易归迁望着李辞年远去的背影,眉头微蹙,身为候府嫡女,她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只望公主早日迷途知返。
      经此一战,衡国元气大伤,易归迁幼年便立志要为衡国解除北方的草原隐患,如今看来是痴人说梦。
      草原的蒙古大营内,李琉风跟着默罕学起了草原话。
      草原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边广袤的土地上,他们心胸宽阔,爱恨随心。可一旦没了规矩的束缚,他们也更为放肆粗俗的很。
      默罕是乞颜部落忠诚的勇士,他压抑不住对衡国皇室的满腔仇恨,对待衡国的公主他只有心狠手辣四字准则。
      草原话晦涩难懂,初学草原话的李琉风只能勉强记得几个简短的称呼,她本就强撑精神,在默罕的一遍遍严厉的提问下,脑子不由得混乱起来。
      她每答错一个,默罕的鞭子便会狠狠的落在她身上。
      柔弱之躯承受不住这样的鞭笞。
      李琉风痛的眼含热泪,她迫切的想逃离这人间炼狱一般的地方,可她逃不开……
      她是被抛弃的人,被所有人遗忘……
      昏过去之前她看见了一个明艳的女子的轮廓,来者就好像格桑花一般粲然烂漫。
      紧接着眼前一黑,她倒地失去了意识。
      人在恐惧不安的时候是睡不好的,一重重噩梦将这个不受宠的懦弱公主包裹。
      一会儿是衡国宫殿众多贵人对她的欺辱,一会儿是乞颜赤纳死人一般的冷脸。
      她睡的极不安稳。
      她陷于黑暗与冰冷中,孤苦无依,可就在她冻的麻木之时,身上传来一阵暖意。
      她一点点舒展了筋骨,在舒适的暖意下走出了噩梦。
      夜色深沉,李琉风昏睡着突然发起高热。
      乞颜赤纳看着她不同寻常的红脸,伸手摸像她的额头,烫的吓人,遂命人去喊医士来,在等待时她听见李琉风烧的说起了胡话。
      “额真……额真……”
      是草原话喊主人的意思。
      乞颜赤纳神色莫名。
      医士离得不远,来了之后乞颜赤纳只是远远的看着医士喂给李琉风黑乎乎的药汁。
      高热中的人已烧糊涂了,乖乖的喝着药却不甚清醒。
      草原物资匮乏,连医士都是珍稀的很。
      风寒发热极可能要了人命去。
      乞颜赤纳留了两个侍女照顾昏迷的李琉风,自己转身去了内室休息。
      次日李琉风醒来已是正午,金灿灿的暖阳洒落在身上,她扶着仍在痛的头起身发觉自己身处乞颜赤纳的帐篷内,身上盖着一件雪白的裘皮大氅。
      只是不见乞颜赤纳的身影。
      一个衣着华丽的明艳女子走了进来,笑着打量她。
      “昨日挨打发了高热今日便如此精神,你倒是神人 。”
      李琉风丝毫不记得昨日的事,只记得最后一眼看见的便是此女子,此刻这个明媚的女子站在眼前,让人不由得心情都好了起来。
      “琉风,琉乃光彩照人坚韧不拔,风乃随意潇洒者是也,寓意甚好——我名唤纳兰,与阿纳情同姐妹。日后我来教你草原话,你不用跟着那个凶巴巴的默罕学了。”
      纳兰的话于李琉风无疑是恩赐。
      李琉风看着这个中原话说的流利的女子,好感顿生。她松了口气,下意识的一笑,黑亮的眸子映着光。
      若不是默罕一鞭子接一鞭子的抽在她身上,她也不至于昏迷了仍害怕的喊着额真。
      来至草原之后,她最怕的便是默罕。
      纳兰将那件雪白的裘皮大氅叠好交予李琉风。
      “你好生收着,在草原上没有一件厚实的裘皮是会被冻死的。”
      李琉风感激的接过,与纳兰道谢。
      她与乞颜赤纳的侍女都住在外间的小帐篷里,她放好裘皮随纳兰去了纳兰的帐篷学草原话。
      纳兰温柔耐心,第一日虽教授的不多,却安抚了李琉风心下的恐惧,让李琉风觉得这恶毒蛮横的草原人里竟还有纳兰姐姐这般好的人也真是不易。
      正午时,纳兰让丫鬟传菜,李琉风看着桌上摆满的菜品心下感动,将近一半的中原菜让李琉风在异国他乡有了一丝慰籍。
      她望着纳兰诚恳道“纳兰姐姐,你待我甚好,琉风无以为报。”
      纳兰宽厚一笑“我惯爱张罗事物,与阿纳的冷淡脾气是不同的,虽说你是阿纳的奴隶,可毕竟也是衡国的公主,你一时间难以适应我也是体谅的。”
      李琉风放下了手中的银筷,双手垂落,她黯然道“我本就不该是衡国的公主,只因皇室血脉凋零,先太后强逼着父皇认下了我,不然我身为伶人之女,早该被溺死井中,本就是命贱之人,如今在草原做了奴隶,这或许便是宿命。”
      纳兰心软的看着兔子一般软弱的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必妄自菲薄,堂堂衡国公主,阿纳必不会让你当一辈子奴隶,衡国公主并非你的屈辱,反而是你的倚仗,有这层身份,你与你的丫鬟的境遇是截然不同的。”
      纳兰给李琉风夹菜,俨然是当她为友,李琉风心底只愿这一日再长些,能一直留在纳兰姐姐身边,不必回到乞颜赤纳处。
      时至落日西垂,纳兰与她定下每日过来的时辰,不顾李琉风的婉拒,亲自送她回了乞颜赤纳的大帐。
      进帐后一眼便看见乞颜赤纳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后批阅公文。
      今年的马匹在战争里损耗不少,乞颜赤纳要购入一批小马驹,乞颜部落的铁浮屠和拐子马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存在。
      十年,十年内她定要凭借铁浮屠与拐子马踏平衡国。
      乞颜赤纳专心于战略部署,不曾理会李琉风,李琉风便退了出来,回到住处她将糖分给同住的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却因她是衡国人对她避之不及。
      乞颜赤纳正巧出来,看见她手上的糖,盯了片刻。
      一颗糖罢了,李琉风认命的鼓足勇气将糖递到她面前,手仍因害怕而颤抖着。
      她问“纳兰姐姐给的,额真吃吗?”
      乞颜赤纳的眼神太过薄凉,李琉风畏畏缩缩的将手收回。
      她只听见乞颜赤纳道“你自己留着吃罢。”
      李琉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松了口气,乞颜赤纳就像是一座冰山,每每对上她李琉风都觉得自己似乎要被她冰冻住挫骨扬灰。
      主子难伺候,仆人也不好相与。
      侍女是不配睡床榻的,几层卖剩的羊皮牛皮铺在地上便是睡觉的地方。
      李琉风躲开那两个丫鬟,独自缩在角落里忍受着毛皮的腥臭,思绪万千。
      衡国无一人在意她,在草原她也是个极不讨喜的存在,她如今苟活的意义为何。
      她不知晓……
      或许哪一日忍受不下去,她便想方设法一死了之。
      她想的太过轻易,熟不知她自己的处境要比她的侍女好上太多。
      那些侍女被羞辱,被折磨,被转卖。
      买颗糖要一文钱,一个中原奴隶只要两文钱。
      这些侍女不过是李琉风怀里的两颗糖。
      可也有命好的侍女。
      被狂放的草原汉子看上,那汉子愿意娶来生儿育女,比起皇宫里沉闷的日子,一生自由自在的活在草原上,也算是个好归宿。
      而这于李琉风来说,便是奢侈。
      她身为衡国皇族,这一生都离不开被人操控的命运。
      天再一次亮了。
      夏季要过去了,乞颜部落也要重新迁徙。
      秋日他们便要搬去一个平坦的地方,有充足的水源以及草场。
      李琉风见不远处乞颜赤纳不舍的望着这片土地。
      汗王走近在她身侧,兄妹交谈的话顺着风传进她耳中,不甚清晰。
      “阿哈,阿布和额吉当年就是在这里为你举办的成丁礼,每年从这里搬走我总会想起他们,可他们已不在了,只剩我们兄妹二人孤苦伶仃。”
      汉汗王乞颜赫鲁看着感伤的妹妹宽慰道。
      “阿布和额吉会在天上看着我们的。”
      乞颜赫鲁知晓妹妹自幼便刻苦用心,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乞颜部落成就了妹妹,妹妹也在将自己的一切心血回报着部落。
      这世上他只剩这么一个亲人了。
      乞颜赤纳劝他“阿哈,别让纳兰等太久了,早些娶她罢。”
      赫鲁笑笑“明年再回到这里我便娶她。”
      他们的阿布和额吉也是在此成婚的。
      乞颜赤纳笑笑,捡起来地上的一枚石子洗干净放在了怀里。
      李琉风黯然,原来纳兰姐姐是汗王的未婚妻……
      纳兰姐姐那样好的人,怎会看上这般凶神恶煞的男人。
      浩浩荡荡的迁徙,一辆辆车排成长队,他们朝着弘康河谷出发了。
      乞颜赤纳骑着马走在最前,李琉风在后面拉着货物的马车上和几个侍女一起。
      李琉风不由得慨叹。
      从前,皇宫的侍女都只配徒步的。
      在这里竟也能坐上马车。
      她并非念着草原的好。
      只是觉得自己在这里还算作一个人。
      奴隶也是人,可又不是人。
      纳兰骑着马来到她身旁对她喊“琉风,我带你骑马可好?”
      不等李琉风回答,纳兰便一把将她拉上马。
      策马扬鞭直接追到乞颜赤纳身后。
      乞颜赤纳只是冷冷一瞥,漠不关心的回过头去。
      李琉风畏惧的垂眸不语。
      纳兰对着乞颜赤纳道“这几日琉风讲了好多中原的事,你要不要也听听。”
      李琉风偷偷抬眼看前面并未回头的身影,心底恐慌。
      听见那清冷的嗓音道“不听,中原人的文化习性本公主无甚想听。”
      李琉风这才松了口气。
      纳兰还想说什么,乞颜赤纳却扬鞭绝尘而去。
      纳兰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怀里的李琉风道“你日后要待阿纳好一些,她性子冷,需有人多照顾着。”
      李琉风轻轻应了一声“嗯。”
      她答应的心不在焉,她只满足于被纳兰圈在怀里的片刻光阴。
      几日的奔波,李琉风累的昏昏欲睡,只有纳兰对她很是照顾,李琉风也从心底喜欢纳兰这个姐姐。
      太阳花永远沐浴在阳光之下。
      到了弘康河谷后,乞颜赤纳将帐篷建的离赫鲁的远了些,就在王帐最外围的西北角,离着一方石山,湖泊近了些。
      天破晓时她便爬上石山去看日出,苍茫辽阔的草原,脚下不远处的驻扎地帐篷俨然。
      她从怀里掏出一截白玉笛吹奏起来。
      牛羊也应和着叫了几声。
      李琉风站在帐篷外看着不远处高高的石山上的一个小黑点,知道那是乞颜赤纳。
      笛声也是从那里传来的。
      她听不懂草原人的曲子,可她能听得出曲中浓郁的悲伤。
      像是泡不开的茶,曲是这样,人也一样。
      似乎没人走的进乞颜赤纳的心里,她就像泡不开的茶,不管多烫的水,都无法让她舒展,袒露情绪。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琉风见乞颜赤纳并不多,每日与她做伴的都是纳兰。
      她草原话学了不少,勉强够平时用。
      正值集市,纳兰便想带她去转一转。
      往来的商人带来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给草原的孩子带来乐趣。
      纳兰哄孩子一样照旧给李琉风买了一包糖。
      李琉风不由得好奇问“纳兰姐姐怎的总是送我糖吃?”
      纳兰笑道“离家的孩子吃了糖不管遇到多大的难事也就不觉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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