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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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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如期而至。
豆大般的雨珠狠狠的砸在屋檐上,随后又掉落下来激起一丝水花,闪电夹杂着雷鸣显得尤为可怖。
因着精膳司被打砸的缘故,江鹤没打算再回去,他本想悄然潜出宫去,回到自己曾在湘国安置的私宅去。
可当他站在宫墙边正准备发力时,却提不上力气来,一股无形的压抑突然笼罩了他,原本充满力量的四肢,此刻竟如铅一般沉重,提不起丝毫气力,他的胸口如同压着巨石,使得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还没等江鹤来得及细思这突如其来的异状,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他身形一晃,一大口鲜血喷薄而出,溅在宫墙之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印记。
江鹤依靠着冰冷的墙,他的脸色苍白,双眸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仿佛要将人生生吞噬,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显然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赵归雀给他下毒了。
这是他生来第一次遭人暗算,倒是他小瞧了这深宫里的娇娇公主。
他的指尖轻轻的抚上刚刚被赵归雀咬过的痕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一丝残忍和疯狂,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赵归雀!”
赵归雀最好祈祷自己不要落到他的手里,不然他一定叫她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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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股夏风裹挟着娟娟凉意扑面而来,赵归雀斜倚在廊下的榻上,微阖着眼,聆听着廊下戏团的悠扬乐声和动人唱腔,鞋子挂在脚尖一晃一晃的,像一只慵懒高贵的白猫似的,好不惬意。
那一身染血的白衣已然已经换下了,她的唇色还有些发白,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坐在这吹着凉风。
又似是在等些什么人来。
可廊下的戏子却是遭了大罪,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生疼,本就沉重的戏服如今浸了水更显沉重笨拙。
今日公主指定要听《牡丹亭》,故事刚刚好讲到那杜丽娘在结尾的自述。
“从今后把牡丹亭梦影双描画,
亏杀你南枝挨暖俺北枝花,
则普天下做鬼的有情谁似咱!”
“杜陵寒食草青青,羯鼓声高众乐停。
更恨香魂不相遇,春肠遥断牡丹亭。”
江鹤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略显诡异的画面。
院子里的戏子还在咿咿呀呀的唱戏,衣衫早已沾满了泥污,就连脸上的妆面都晕染的像一个个恶鬼一般,本是阖家团圆的大结局,可是那凄婉的腔调却是直直的刺破人的骨肉,令人胆战心惊。
赵归雀反倒是听了个开怀,给了一大笔的打赏,那样子活脱脱的就像是一个纨绔子弟一般。
看到他来也不惊讶,就像是恭候已久一样。
这一幕也更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一般。
两人隔着雨幕相视无言,片刻后赵归雀轻笑一声,故作惊讶的说道:“宿宁大人怎么回来了,莫不是这后宫太大迷了路?”
宿宁本就腿长,现下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赵归雀的面前,俯首看着赵归雀,脸沉的像罗刹一般。
一双大手紧紧的钳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冷声的开口说道:“解药。”
江鹤的大拇指刚刚好卡在了赵归雀的唇边。
赵归雀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带着几分妩媚与无辜,她娇滴滴地凝望着他,如一汪春水般婉转流淌。
她的舌尖轻巧地伸出,似是带着挑逗,轻轻地滑过唇边,最后停留在那根被她轻舔的手指上。
那抹柔软的触感,像是电流瞬间穿透了江鹤的全身。他猛地一把将赵归雀甩开,双眼闪烁着凌厉的光芒,喘着粗气向后退了两步。
随后狠戾的开口说道:“赵归雀,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赵归雀抬眼看了看他不自觉发红的耳尖,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意。
随后跪坐起来,昂着的头歪了歪,眨巴着眼看向江鹤,娇声开口说道:“那...宿宁大人第一刀打算扎在哪?”
说完她站起身来,光脚踩在地板上,刚接触到那冰凉的地板,她的脚趾就泛起丝丝粉意。
她轻轻的拉起江鹤的手,先是指着自己的胸口:“是这?”
随后又挪到脖颈:“还是这?”
“要么......”她拽着江鹤的手继续往下游离。
江鹤突然挣脱开来,显得有些狼狈。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却还故作镇定,若是往常杀了她便是,可如今他却身中她的毒,走不出这所深宫。
空气一时静谧的有些诡异。
正当赵归雀打算继续挑逗他的时候,小臂处却传来了熟悉的痛感,她皱了皱眉,看向自己那微微颤抖的小臂,那抹诡异的痛感已经折磨她很久了。
有时是小腿,有时是胳膊,有时是头,找了无数的御医,可御医却说她的身体无碍,只是精神方面需要调理。
他们分明是在胡说,所以她杀了这群庸医。
可是这种诡异的疼痛感还是会时不时的袭来,就像现在一样。
起先是微微的刺痛,后面就像是有人拿着刀狠狠的剜着她的肉一般蚀骨的痛。
赵归雀沉下了眼眸,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寝宫,身旁的侍女看到了赵归雀这副模样就知道,公主这是又犯病了。
在赵归雀进屋的那刻,她连忙在身后把门给带上,随后遣散了院子里的所有人,独自守在门口。
赵归雀的情绪抽离的太快了,江鹤觉得方才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般。
耳尖的红晕也淡淡隐去,他皱了皱眉头,拇指不经意的划过衣袖里那支金镯。
不巧,正是刚刚被赵归雀舔过的手指,他微微愣神,耳尖刚刚下去的那抹红晕又不受控的升了起来。
门口的侍女朝着江鹤微微福礼:“大人,若是您今日没有住处,便先住在这里的偏殿吧,大湘自是不能亏待越国的使臣,今日是我们公主的不是,还请您多担待。”
赵归雀身边的侍女倒是个人精,这也是她能在赵归雀的身边待这么多年的原因。
江鹤最后抬头看了看紧闭着的房门,暗了暗眸色,转身离去。
赵归雀身上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这让他开始有些好奇。
屋内猛地传出“砰”的一声,虽然柳香作为赵归雀的侍女经常会感受到赵归雀这一惊一乍的动静,可每次还是会被吓到。
赵归雀的胃部突然一阵抽搐,尖锐的疼痛从手臂传来,让她几乎无法站稳。
她的手指深深嵌入桌子里,指尖的疼痛让她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甚至可以看到血珠从甲缝中渗出,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它倒下。
然而,下一刻,她却连同桌子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地板的冲击力震得她头晕目眩,胃里的翻涌让她想要呕吐,却又强忍着。
她挣扎着站起来,刚走两步就跌在一个花盆旁,她抱着那个花盆,那份呕意终究是没能忍住,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
她缓了一会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在黑暗中熟练的走到那妆奁前,从下面的暗格中拿出一把开刃的匕首。
小臂上的痛意不减反而越来越重。
起先她只是对疼痛的地方进行捶打。
可后来她发现,即使把那骨头砸断也不管用。
她的眼神满是冷意可若是细细看去还有几分悲戚。
她跪坐在地上,看也没看一眼,拿起那把匕首直直的朝着那疼痛的地方扎去,一刀,两刀。
赵归雀紧紧的咬紧下唇,疼的直冒冷汗,可心间却觉得畅快了许多。
那抹疼意渐渐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刀刀入肉的疼,可她不在乎,她只觉得畅快。
在她即将下第三刀的时候,手腕上却传来一股禁锢的感觉。
“谁!”
赵归雀有些癫狂了,她恼怒的回头,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赵归雀有些回过神来了,却还是冷冷的推开他:“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赵归雀跪坐在地上,面色苍白,胳膊上的伤口还在不住的往外流去,发髻早已散开披散在身后,额前的两嘬绒毛随着汗水黏在上面。
表情冷冷的拒之门外,像一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一样。
即便如此,她看起来还是一样的高贵,只是好像快要碎了。
江鹤是第一次见赵归雀这副模样,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他也不再想些什么,也不去看赵归雀的表情。
弯腰打横抱起了赵归雀。
赵归雀在他的怀里死死的挣扎着:“你放开我!我杀了你!”
这一举动,给江鹤气笑了。
这倒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富有生机活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