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桐慕意深》自然露晞

6、阿玛的难处

　　从督军府回来后，叶静桐一夜未眠，她满脑子都是慕凌琛说过的话。
　　他说，喜欢她。
　　他说，我想保护你。
　　他说，慕霖愿以一颗真心，相许静桐。
　　叶静桐的脑子又乱了，她与慕凌琛只见过三次，慕凌琛竟然能说出那么一堆话来乱她心思，叶静桐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一个对待任何事都客观清醒冷静的人，然而昨日她却乱了阵脚。
　　以前，师父常对她说，莫要轻信男人的花言巧语，那些多半都是骗女人的假话，要用心识人。她在外留学多年，也曾有不少男子与她搭讪，但她都可以很清醒的辨别出他们话中是否参杂虚情假意。
　　然而面对慕凌琛，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分辨了。她第一次见他，他是个身负重伤之人，她只视他为过客；她第二次见他，他化身慕霖救她于危急时刻，两人茶楼之上对坐互饮，她想，她与慕霖应该可以成为朋友；她第三次见他，他变成了督军，她只想为姐姐之事请他退婚，并无其他思量，而慕凌琛却突然开口要她嫁他，爱慕之语不绝于口。
　　慕凌琛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是那般情真意切，叶静桐感觉他说的都像是真的，但理性又告诉她不能完全相信。
　　慕凌琛是长得帅一点，高一点，身手厉害一点，有钱一点，有势一点，温柔一点……他的优点其实还挺多的……
　　但这些都是表面！
　　叶静桐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蛋，不让自己再想他的好处，她都还没有深入了解过慕凌琛，她看到的他，都只是他展示给她的他，她要冷静，她要客观，她不能被他的外表还有那些甜言蜜语蛊惑！
　　“静桐，你醒了吗？”门外响起敲门声，叶静桐收回思绪，一边起床一边回应，“嗯，醒了。”
　　叶静桐来到门前打开门，叶静汐进来，满心慌张的看着她，“你是昨晚一夜都没睡吗？脸色这般的差？”
　　是啊，还不都是因为慕凌琛，她还是第一次整夜的失眠，叶静桐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啊？脸色很差吗？”她朝梳妆镜里照了照，发现眼下的黑眼圈确实有些明显，无奈叹出一口气。
　　看她叹气，叶静汐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安慰她道：“我听丫鬟说，昨日你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连晚饭也没有吃，想必是去督军府的事不顺利……静桐，我已经认命了，你莫要再为了我的事伤神。其实我想过了，嫁给督军也挺好的，至少可以富贵一生……我和子岩，今生有缘无分，只盼下辈子，生入寻常百姓家，再与其长相守。”
　　“傻姐姐，人哪有下辈子。就算有下辈子，你生入寻常百姓家，他若是达官贵人，你们能在一起吗？你和他同入平常人家，就能确定有今世相遇相识相知之缘吗？你和他同出豪门世家，门第对等，便可一切顺遂无忧吗？”
　　叶静桐知道她姐姐甘愿说这些违心的话是为了让她放心，她给叶静汐定心，“姐姐，我那日去见过秦子岩，见他之前我想，他若只是一介贫苦书生，那确实是配不上姐姐的，可我与他交谈之后，见他语出不凡，待人温雅有理，便知，姐姐所选之人值得托付。秦子岩本就是书香世家子弟，不过是家道中落，但他身居陋室，志向依旧，这便是他的大德，是他的修养。我们王府亦不如昨，阿玛看中眼前的利益不愿你与他在一起，但我觉得，你和他今生足以相配。”
　　叶静桐又说：“姐姐，你和秦子岩这辈子便可在一起，我去督军府并没有不顺利。”
　　叶静汐惊喜道：“静桐，你是说，督军他答应退婚了？”
　　叶静桐板滞道：“……算是吧。”
　　“什么？静桐，你竟然去了督军府退亲？你也要气死阿玛是不是！”王爷突然从门口进来，叶静桐和叶静汐从凳子上赫然起身。
　　“阿玛~”
　　“别叫我阿玛，我不是你们的阿玛。”王爷心中苦闷，自叶静桐回来，叶静汐不再被禁足，精神也好了不少，他本以为女儿是想通了，心中还很是欣慰，没想到，她们竟在计划着与督军府退婚！
　　王爷年纪大了，也不忍心责备女儿，他在桌前坐下，叹息了一声又一声，最后自责起来，“不怪你们，都是阿玛无能。”
　　王爷感叹道：“前朝覆灭，阿玛不再享朝廷俸禄，王府之中，人员已裁剪过半，府上每日吃穿用度，都是用阿玛这些年积攒的钱勉强支撑，府上银两只出不入，已然过上了寅吃卯粮的日子。昨日我又让林管家到库房去捡了两只御赐花瓶拿去典当，勉强倒也能用上些许时日，然坐吃山空，钱终有花完的那一天。”
　　“你们是不是觉得阿玛上赶着与督军府结亲，是为了攀权富贵，卖女求荣，因此在心里已经看不起阿玛，觉得阿玛是个虚荣势力之人？”
　　“阿玛，我们没有……”
　　王爷抬手打断叶静桐，“你们先听阿玛说完。”
　　“阿玛前半辈子就只有你们两个女儿，你们从小到大，阿玛都是把你们放在手心里的疼爱，怎么会舍得害你们？静汐与督军的婚事，我是有私心，我希望能得到督军的财势支持重振王府，可我也是为静汐的未来着想，阿玛承认，那个秦子岩是有才华，就算他是一匹千里马，可是千里马难道就一定能遇见赏识他的伯乐吗？如今是乱世，我想让我的宝贝女儿一出嫁就能有好的生活，而不是陪一个家徒四壁的有志者去赌他不确定的人生！男女之情，没有物质的加持，就如建房不垒地基，终有一日会坍塌的。若阿玛还是前朝王爷，阿玛可以允许你们选嫁任何喜欢之人，因为阿玛有能力护你们一世喜乐，可如今，阿玛没有了这个能力，便想要找一有能力之人，替我护你们一生周全，督军是如今这京城最有权势之人，与督军结亲，便是最佳的选择，也是我们家之幸啊。”
　　“阿玛如今也老了，阿玛知道，有你们在，就算不与督军结亲，你们肯定也不会让阿玛饿死，我们一家人，勤勤俭俭也能过完这一生，可阿玛从出生时就含着金汤匙，前半辈子从未因钱发愁过，如今这捉襟见肘的生活，阿玛要是一个人，便也就受了，可是王府这一大家子人，阿玛身上是肩着责任的，没有钱财，我那几房姨太整天吵着哭闹，阿玛也是要面子的，况且如今你们六姨娘七姨娘还都怀了身孕，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仅凭现在仓库里那几件花瓶玉器，还能维持到几时啊？”
　　“静桐，静汐，你们去督军府退婚，可有为阿玛着想过？督军府权高势重，我们得罪不起。再者，你们阿玛我前半辈子都是坐在高位上呼风唤雨的，以后倘若让阿玛放下身段来苟且偷生，我还不如早早的就去见了你们的额娘，也好过毁了我这一世英名。”说着，王爷伤心欲绝，胸脯剧烈起伏，突然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口喘息起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叶静汐慌忙上前为阿玛顺了顺气，哭着认错：“阿玛，是女儿不孝。”
　　反观叶静桐，她扶额提眉，一声无奈长叹，说道“好啦阿玛，您就别演了，本来您说的这些话还挺让人感动的，这怎么还要去见我额娘呢，您能舍得您那两个未出生的儿子吗？”
　　“静桐~”叶静汐看向叶静桐。
　　叶静桐让她姐姐放心，“姐姐，我在国外可是学过医理的。”
　　王爷听完叶静桐的话，不搭理她，反而喘的更大声了。
　　叶静桐无奈，想她阿玛说的话都句句在理，句句真切，只能服软道：“好啦好啦，阿玛，督军府和王府的亲事其实还没完全退掉。”
　　王爷听婚事还在，瞬间便喘的不那么大声了，只是他没听明白，还没完全退掉的意思，王爷正想开口细问，林管家突然来报，“王爷，督，督军来了！”
　　王爷听督军来了王府，从座上腾的便站了起来，不仅不喘了，还精神抖擞起来，“快请。”
　　王爷急着接客，走出两步又回头嘱咐女儿说：“静汐，快快去梳妆打扮一下，待会儿面见督军。”说完，王爷便大步疾行出去迎督军了。
　　叶静汐挽住叶静桐的手臂，紧张地问：“静桐，督军怎么突然来了，是不是因为婚事？”
　　叶静桐也很惊讶，慕凌琛突然造访，她的心跳不觉加快，昨日，慕凌琛说会给她时间考虑，今日还半日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