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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出鞘 ...


  •   裴陵怒目瞪着楚墨片刻,终究还是起了身,一字一句应了下来。他面色不霁,一张俊俏的脸冷若冰霜,从牙缝里挤出几字阴阳怪气:

      “楚公子当真有大宗风范。”

      那裴匪在旁听得一清二楚,他素日忙于生意,鲜少在家约束弟弟言行,管理杂事,只听长老汇报过此辈弟子中有不少天赋优秀之人,其中也有裴云的名字。他还叮嘱过裴闻要多多结识这些天赋优秀弟子,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结识到这方面去了!便侧身狠狠剐了一眼裴闻一眼。

      裴闻听得那麻衣少年当众揭自己的短,早已气急败坏,又被兄长凶了一眼,更是全把气撒到裴陵身上,刚想出口骂裴陵是吃昏了头,一个没灵根的猪狗杂役还敢拿裴家家训压他,却见楚墨不咸不淡的投过来一眼,顿时又吓得把骂人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我,我不和你打。你又打不过我。”裴闻缩在兄长背后,不敢看楚墨眼神,只敢梗着脖子对裴陵放话。

      裴匪已想起裴陵是谁。他母亲生了稀奇的病,寻常医修也看不得。裴家医修为他疗养时也曾提及此人,称此人良孝俭省,攒了不少钱来他这为母亲求医,天不怜此子,却是个无灵根的命。又忍不住轻轻怨裴陵不知好歹:裴家好歹对她妹妹有教导之恩,竟如此当众给主家难看。

      左右是个无灵根的弟子,想来裴闻再草包也能随便打发了,还是莫要违逆楚墨的心意。思考至此,裴匪便把自己的剑解了,塞到弟弟手上,往前推去,传音道:你怕什么,不过是个没灵根的人,又不是他妹妹。

      裴闻一年连演武场也去不了几回,但看兄长脸色,百般不情愿还是接下了剑。他琢磨裴陵不过是个没灵根的外门弟子,想来没学过什么剑法,细胳膊细腿看着也不像那种武修,便故作大方,扬声喊到: “本少爷不欺负人,让你三招!”

      楚墨饶有兴趣看向裴陵,他习有“清瞳”神通,可视灵气走向,早已看出裴陵灵根断绝,别说修习仙术,连武修的炼体之术恐怕对他也起不了用。寻常人体内具有灵根,上达天灵,中汇元婴,下聚丹田,越是灵根纯净粗壮,修习起来就是事半功倍。太虚宗挑弟子虽然明面上不设门槛,只论修为和年纪,但能入选之人大多都是单灵根或双灵根,楚墨自己更是独一无二的变异雷灵根。

      但从他神通望去,裴陵四肢俱是一片暗淡,莫说杂灵根,连一丝灵气的毛都无。哪怕是武修的炼体之法,也需通过四肢灵根才能将灵气缓慢浸润到每一寸肌里。

      裴陵倒也不客气,他握住那把铁剑,右脚一踏,躬身发力,有如离弦之箭,转眼便至裴闻近侧,面无表情,提肘便向裴闻手腕灵脉处点去。裴闻见他来势汹汹,猝不及防,慌忙向后倒去,下意识往剑内注入了十足十的筑基期灵气。

      裴陵那一指差之毫厘打在剑柄上,被剑内灵气一反震,一时间经脉有如被烈风撕开,剧痛万分。他面色不见一点变化,见指法不行,旋身便用右手以铁剑继续横劈向裴闻握剑之手。裴闻哪真与人舞刀弄枪过,已被这两招吓得忘记了自己放的豪言。他下意识使出一招裴家剑法中招牌的拦春水,以挡住裴陵伶俐的剑势。

      正面被这一式的灵气险些击离三尺,少年立刻将铁剑插入地面,双脚脚跟发力,硬是撑着不让自己脱离战局,未尽的灵气顺着经络窜上心口,周围人只见少年嘴角缓缓有鲜血留下。他仍是面无表情,也不做擦拭,对着裴匪淡道: “裴二公子好修为。”

      裴闻听得此话,知道对方是在讽刺自己说好让三招,刚刚却动了十分的真气,甚至连裴家招牌的拦春水也慌乱间用了出来。又听得围观的人嘻嘻搜搜,交头耳语,似乎是在议论自己手忙脚乱,对付个杂役弟子都打成这样,当真脓包。他顿时恼羞成怒,厉声道: “好你个杂种,本少爷让你两招,真以为自己能耐了!?”

      他动了气,便运转裴家的玄冥决,跃至空中,当头劈向裴陵。陈念与裴家打交道多年,立刻认出来这又是裴家沧溟剑法中的另一式招牌——断怒江,此招讲究一个来势凶猛,考验持剑者的内力,传闻若是修为深厚,练到极致,可以横断江面,乃取人性命的凶招。

      眼看那少年似乎被刚刚真气震伤了经脉,步伐迟缓,马上就要殒命于裴闻剑下。陈念忍不住蹙眉,看向楚墨,揣测他是否有救人之意。

      却见楚墨盯着少年的步伐,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裴闻剑招终至,陈念只听一声轰鸣,真气四溢,石块尘土飞扬,地面被砍出一道大裂痕。他本不忍看见惨相,缓缓闭眼,却闻周围传来一阵喝彩惊叹之声。

      裴闻那一招用力极猛,几乎耗去了一半的灵力,剑身没过地面三尺,他双手握着剑柄气喘吁吁,面露凶光,紧盯着不远处虽然狼狈,却正正好躲过剑势,毫发无损的裴陵。

      他的发带已被灵力掀起的厉风吹飞,此刻青丝散下,苍白的脸上血痕仍未散,左手靠剑撑在地面,靠着铁剑的重量才在那一剑的余风中站稳,却对着同样狼狈的裴闻露出一个嘲讽之笑。

      “裴二公子,剑和剑招虽好,也得看拿着的人是谁。”

      裴闻被这话顿时气得失了理智,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人和裴匪失望的眼神都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他抬头怒吼,双眼赤红,发了狂性,只恨不得能立刻将面前人碎成万段,拔剑便向裴陵脖间横劈去。

      一招

      两招

      三招

      裴匪面色阴沉如水,听得周围人的嘘声,却见那少年似乎对裴闻的每一招都早有预料,转步腾挪间,轻巧地将裴闻余下三招夺命之剑尽数躲过。他神色闪动,暗自回想那少年的一言一行,发觉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有意激怒裴闻,让其出丑之意。

      当众让裴家丢脸,又套话拒绝太虚宗,还有那身法。
      莫不是师从了哪家异教?
      可那身法不似任何一家,说其轻灵,他步履沉重,险些跌倒,说其诡秘,踏出的每一步又清晰可见。

      裴匪暗暗思考,心中已将三教四阁尽数过了一遍,却毫无头绪,恍然间听得身旁的楚墨轻声道:

      该结束了。

      他侧头看了眼面色不好的裴匪,像是得了什么乐子,反而轻笑出声,问道:
      “怎么,你没看出来他怎么赢得?”

      裴匪虽然素日君子端方,但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何时被人这么笑话过,心下很是不快,又碍着对方身份不好甩脸,只好承认: “裴匪眼拙,看不出这位道友从何处学来的身法。”

      楚墨盯着裴陵,嘴角难掩笑意,轻轻抚了抚承影剑,淡然道: “大道至简,他没用什么身法,只不过是看透了你家那套剑法,先一步走在了弱点之处罢了。”说到此处,又嗤笑出声
      “你弟弟这剑学得着实不行,浪费你给的那把剑了。我看不如送给裴陵,他不也是你们裴家出来的么?”

      裴匪沉默了片刻——他也没想到楚墨如此不要脸面,还没拐进自家呢,已经开始惦记起替人要好处了,勉强笑道:
      “少宗主说笑了,此剑名为画雨,为先祖恩师裴屹所赐,绝不可外留。裴家所习剑法粗略,自然比不上太虚宗剑法深妙。但要说这位少年看透了沧溟弱点,只怕他还太过年轻。”

      “怎么,你们家既然跟着裴屹学过剑,没听他说过这么一句话吗?”楚墨盯着已至决胜之局的两人,握住承影,轻声说道:

      天下没有完美无缺的剑法,太虚宗也一样,拘于形,则生瑕。

      裴匪还想说点什么,却只听铮——得一声,裴闻的剑已经被挑了出去,在空中翻滚几下,桄榔无情落在众人脚旁。弟弟此刻正握着手腕,双手颤抖,用满是血丝的眼盯着裴陵,满脸不甘心。

      裴陵此刻也没有闲心看落败者的脸色,他左手捂住胸口起伏,面色惨白如纸,双腿颤抖,手一松,剑便落在一旁。裴匪看在眼里,疑惑之情更甚。

      裴陵稳了稳身形,强行把灵气逆流涌出的血咽下去,他睁开眼,勉强挤出笑容,安抚因为担忧跑来身侧的裴云,随即一瘸一拐走向刚刚丢开的宝剑,抬眼望向楚墨。

      裴闻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醒来,他猛一抬头,冲着裴陵的背影怒吼: “这不可能!都是你撞了运,我们再比一次!——”话还未尽,楚墨已经抬手一记剑风将其击倒在地。

      “你还要应约么?”楚墨看着跌跌撞撞,全靠铁剑支撑才没有倒下的裴陵,面露不忍,轻声问道:
      “靠肉身强行存下他人的灵气化为寸劲,虽然称得上奇巧心思,但你的四肢此刻恐怕筋肉都已断了吧。”

      他向裴陵伸出手,笃定道: “裴家只会埋没了你的天份,天一阁不过是庸碌慕财之徒。普天之下,惟有太虚宗才是属于你的归宿。”

      陈念早将楚裴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已年过百岁,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华,自信能以手中剑扬名立万的少年了。此刻楚墨年轻气盛之语,他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反到对裴陵今日际遇生出了些欣慰惆怅之意——在剑道上天赋卓绝,楚墨又肯以太虚宗之名亲自招揽,当真是来日可期,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在雅雀无声的寂静中,裴陵终于拔出了那柄残缺的铁剑,他抬剑对上楚墨志在必得的神情和伸出的手,冷语道:

      “拔剑。”

      “我还没打,你凭什么笃定我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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