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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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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干娘离开那日起,阿昭已孤身一人在这绝冥山中生活了三年。
干娘的离开并不似贺韫身边的亲人那般悲惨,只是很突然。
三年前的一日,她收拾好东西,把阿昭唤到身旁。
“小昭,你师叔急召我前去玉山,许是孤影派出了什么事。”
她伸出手细细地抚着阿昭的头发。
“你与干娘已在这绝冥山中一起生活了十四年,干娘一去不知何时才回,你好生照顾自己,勤练武功。”
说罢,笑了笑:“我可要回来检查的。”
她侧头看了看贺韫,惊觉眼前的少年与自己的命运竟有些相似。
当年她养父母不知惹了何人,遭人残害双双身亡,她也被追杀至此,干娘出手相救才得以捡回一命。
干娘带着她在这绝冥山深处建下这间院子,还教了她一身好武功。
干娘于她来说,既是母,也是师。
她虽心有不舍,但师命难违。
昨日贺韫讲述爹娘时平静的表情让她想到了三年前的自己,也是这么平静地看着干娘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
三年了,她每日勤练武功,越发精进,已能赶上干娘,可干娘却一直没回来检查她的武功。
“阿昭姐姐,路上怎么会有那么多骨头?”
贺韫打断了她的沉思。
“哦。”她回过神来,“那片山地长了许多野葛和胡荆草。”
看着贺韫不解的眼神,她笑了笑。
“野葛藤系发达,长得很高,若是身上刚好有裸露的伤口,一旦沾染,七步之内就必亡,所以又叫七步绝。”
“胡荆草自泥土而生,缠在地面上,被碾碎之后会散发毒气,吸入者皆七窍流血,血尽而死。”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很多很多有毒的花草。”
“那为什么我没有被毒死?我的伤口还没好呢。”贺韫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阿昭看着他,浅笑道:“因为你已经服过解药了。”
贺韫想起了昨天半夜那股苦苦的味道,原来不是梦。
她轻轻俯身靠近贺韫,叮嘱道:“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便出去乱晃,更不要在林子里沾花惹草,知道了吗?”
贺韫点了点头,看见阿昭腰侧的绑带间露出一点银光,应该是昨日的飞镖。
想起这飞镖的威力,他忍不住想伸手去触一下锋利的刀刃,指尖微动,痛意就如浪般袭来。
他开口问道:“阿昭姐姐,你的武功好厉害,是在哪里学的?”
阿昭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我干娘教的。”
她眼里似有微光闪过。
贺韫没见过她这般情绪,自知此时不该再问,便及时收了声。
他默默地在心里想,若是自己也会这么厉害的武功,那就不会再受人欺负了,也能名正言顺地保护自己的亲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怕拖累他们而不敢回家。
阿昭忽地开口问:
“你想学吗?”
似是洞穿了他的心思一般。一时间贺韫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欣喜地点了点头:“想。”
又垂头有些丧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他的小动作被阿昭看在眼底,她笑了笑。
“等你伤好了我就教你。”
“一言为定。”贺韫举起手掌,要与她击掌为誓。
阿昭被这个充满稚气的动作逗得笑意更深了,她也举起手掌,却没有伸向贺韫的掌心,而是摸了摸他的头。
“放心,一言为定。”
阿昭没有食言。
贺韫静养了三个月之后,右手已能自由地活动了,但阿昭还是小心地叮嘱他不要用右手发力。
他也很听话地没有使用右手。
刚开始用左手拿个筷子都磕磕绊绊的,一顿饭要花上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吃完,但渐渐地用得多了,他竟更习惯使用左手了。
一天,他吃完饭,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帮阿昭浇花,听到院墙外阿昭唤他过去。
他放下水壶跑到墙外。
阿昭面前立着两根粗粗的木棍,木棍间牵了一根棉线,高度齐膝。一旁的沙地上垫上了好多张薄薄的纸片。
她指着木棍中间的那条线说:“跳过它,不要碰倒木头。”
贺韫轻轻松松就跳过了这根线。
阿昭将线往上抬了一寸,让贺韫再跳。
贺韫又是轻松地跳过了。
她便如此循环,直到线的高度被抬到贺韫腰部之上。
贺韫纵身一跃,两边的木头应声倒地。
“啪”的一声,贺韫胳膊上挨了一鞭。
这一鞭打得并不重,只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浅粉色的印记,不一会儿就消了。
可屈辱感和挫败感却一齐涌上心头。贺韫没想到阿昭教起武功来如此严格,与平日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他眨了眨红红的眼眶,又蓄力纵身一跃。
这次木棍没有倒。
阿昭却并未像他期待的那样露出赞许之意,她朝贺韫点点头,看向一旁的纸片:“走上去。”
贺韫抬脚就往纸片上走,薄纸瞬间渗入沙中,激起一阵尘土。
贺韫又挨了一鞭。
这一鞭他早有心理准备,也不似刚才那般惊讶,想着许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他乖乖地退回原地。
阿昭脚尖轻点,纵身一跃,一只脚就落在了纸片之上,紧接着脚步飞快移动,还没等贺韫反应过来,就轻盈地落回了原地。
那沙上的纸片竟是丝毫未动,地面之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灰尘。
贺韫看呆了。
“想学吗?”
她看向贺韫,这才露出难得的笑意。
“先闭眼。”
贺韫闭上了眼睛。
“精神集中。”
他摇了摇头,似乎要把杂念全部清除。
“屏息,中气上提。”
贺韫照做。
她负手立于树下,看着贺韫认真地完成每一个指令。
“从今日开始,每日就练这屏息,练好才可学习走步。”
“好。”他睁开眼,顿了顿,“阿昭姐姐。”
阿昭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逗趣地看着他:“是不是该改口了?”
贺韫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是在说他应该叫她“师父”。
并非他心无敬意,而是阿昭左也不过长他九岁,叫师父感觉生疏了好几个辈分。
他垂手站在原地,默默地在心里纠结这个问题。
他缓缓抬起头:“叫师姐可以吗?”
阿昭哪看得出他心里这些弯弯绕绕,被他这句逗得前俯后仰,笑够了之后才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要做师弟,得经过我师父的同意,她老人家现在可不在这。”
“不进师门,我可没办法教你武功。”
她笑了笑,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正想着什么时候打住这个玩笑比较合适,却看见眼前的少年双膝跪下,毕恭毕敬地行礼道: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