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余砚cy

8、桃花笑

　　待江船靠了岸，几人走入春风夜。
　　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人间*。
　　华灯初上，温黄的烛火顺着长街蜿蜒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似是与山相连，仿佛顺着走，就能从人间走到天上。
　　街两侧热闹的很，杂耍卖艺，木偶做戏，笔墨纸砚，烟雨青瓷，各式样的鲜花酒和茶也被摆出来整齐码好，路过的人可以写字、画画、对诗来作交换。
　　摊主面前的一摞白纸已经用去了大半，檀木桌上摆着齐全的颜料和墨汁，大小毛笔也依次排列着。
　　见了祝明熹，张口就说他今夜必定得留着幅字，平时没什么机会，但花朝是个特殊的节日，没拒绝的理儿。
　　祝明熹无奈地笑了笑，成，今儿我必定给您留点什么。
　　他朝敬修羽笑了笑，浓墨侧锋画树，换了支细笔，点水染钛白，笔尖再钩一些曙红，朵朵桃花便盛开在白纸上。
　　最后他换了支写字的毛笔，不羁地落下“绸缪束薪三星在天*”八个字，飘逸洒脱。
　　然后将手中的笔递给一直立于身侧敬修羽。
　　黎老板，我这副作品还要另一个人补全，我俩就都在这一幅上写了，成不？
　　老板也是聪明人，早就看了个透。
　　成成成，改明儿我就到老张头那裱起来，以后就是传家宝了。
　　不敢当。
　　敬修羽接过笔，顺着前字儿的气儿落下了另外八个字“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字换酒，画换花。
　　敬修羽拿到的是笑春风，一种桃花酿，醇厚而丝滑，甜而不腻，有种春水的清凉，与这时再合适不过。
　　一旁的祝明熹折了支桃花递给他。
　　你们店门口那棵古树便是桃花树，四舍五入我们也算是桃花树下初相逢了，朝朝期待仙人顾，日日桃花笑春风*。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敬修羽应声答。
　　祝明熹侧身回望，便是陷入了多情眼，眼底流转天上月，他想，只要他开口，他就登高摘星献风月。
　　折桃花枝寄情思，燃长明灯愿天长。
　　江近舟在不远处拖着长长的唱腔，人生几见此佳景，惟愿取年年此夜。人月双清*。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花朝来百草开，盈香满袖万物苏，虫鸣和着欢笑，心事舒。
　　三月来生情愫，春刚复，情入骨，借缕东风互诉，相爱慕。
　　谁人悄约时，恰得一片桃花满目。

　　阳春三月初，正是人间好花簇簇，送来希望事，好运出。

　　是夜，皓月无眠，于是祝明熹便邀敬修羽去他家的院子赏竹，这可真是应了苏轼夜寻怀民。
　　敬修羽走到门口时作势敲了敲门，“冒昧造访，多有叨扰。”
　　祝明熹也倚在了门框上，笑着看向他，“不带点儿东西可是进不了我这院子，不知道敬老板带了什么来？”
　　敬修羽想了会儿，答：“一片真心，够吗？”
　　祝明熹实在是很难不心动，“足够了。”
　　祝明熹家的院子不大，却是精心布置过，竹影交错，碧波清潭，月映入水中，荡漾出虚虚晃晃的影子，微风吹过，涟漪又层层荡漾散开。
　　一池冰鲤羡人间，人间羡万物，万物羡人间。
　　祝明熹在院中的石台备上笔墨，燃香烛，今日闲暇，便取了工具打香篆，香粉是鹅梨帐中香，选的是“如我是闻”香篆，松灰、壓灰、填粉、起篆、点香，他的每个步骤都做得非常流畅自然，一看就是经常点香之人。
　　不一会儿，丝丝缕缕的白烟就从香炉里冒了出来，梨汁清甜，沉香甘醇，檀香馥郁。
　　檀木案头，祝明熹备好纸笔，在一旁慢慢研磨着松烟墨条。
　　敬修羽落座提笔，簪花小楷，写下了《洛神赋》的开头……
　　回头时梦中人便与眼前人重合，便是觉此刻值得，人生不过恍惚三万天，沉溺于此刻碎琐，也不算蹉跎。
　　祝明熹想起白日里的祈愿，常安常欢常相伴。
　　后半夜落了雨，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两人当窗对坐，推杯换盏，邀松间明月来相照*。
　　打碎梧桐梦还青，点点圈圈问浮萍。飞鸟有翼随云去，檐铃随风任止停。
　　雨打竹叶，落了一地还满，倒真有些古人夜谈的几分意境。
　　把酒共话夜雨，闲敲棋子，夜渐安。
　　聊年少二三事，复又对诗至天色熹微。
　　待雨势渐小才作别。
　　古往今来事，风月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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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里长街市井连，明月桥上看人间：化用“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唐】张祜《纵游淮南》”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诗经·国风·唐风《绸缪》
　　***朝朝期待仙人顾，日日桃花笑春风。——【明】唐寅《桃花庵遇仙记》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诗经·国风·郑风《野有蔓草》
　　*****人生几见此佳景，惟愿取年年此夜。人月双清。——【元】高明《琵琶记·中秋望月》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宋】李清照《蝶恋花·暖雨晴风初破冻》
　　*******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元】张可久《人月圆·山中书事》
　　********松间明月来相照：化用“明月松间照。——【唐】王维《山居秋暝》”